陳從事大步而來,九真姍姍跟在後頭。裴果望着九真似笑非笑的俏臉,心下緊張,欲找些說詞時,就覺着滿腦子都是漿糊,什麼也編不出來。正焦急間,忽然陳貴帶着幾個人急急跑了過來,喘着粗氣道:“抓了幾個受傷的賊子,問清楚了,這夥人乃是一干敕勒馬賊,爲首的叫作斛律金,還有個二頭領名喚斛斯椿。”邊說邊指揮下屬將兩個馬賊俘虜帶了過來。
陳從事見狀便去審問俘虜,一時先把裴果晾在邊上。裴果長出了一口氣,偷眼去瞟九真時,卻見九真也在看他,不由得臉一紅,趕忙撇過頭去看俘虜。
陳從事厲聲問道:“你等共有多少人馬?如實招來,可饒你等不死,不說話的,即刻處死!”
一個俘虜腿上插箭,臉上帶青,顯然已叫陳貴他等“教訓”過,這時忙不迭答道:“共有五百弟兄。。。不,五百人馬,如今。。。如今怕是隻剩半數了。”
陳從事一板臉:“沒說假話?”
另一個俘虜只恐落了後,搶着道:“真的,真的!其實原本我等差不多快有八百人馬,跟着大頭領二頭領。。。不不不,是斛律金斛斯椿他等,一向都在漠北劫掠蠕蠕部族。前些日子不知爲何,那蠕蠕頭領阿那瓌突然發了狠,彙集幾路人馬圍剿我等,我等寡不敵衆,折了快三百人馬,一路南逃纔到了這裡。”說到這裡他有些喘氣,頓了一頓。
之前那個俘虜趕忙接上:“我等守在這綠洲附近,依舊靠劫掠蠕蠕牧民爲生。這個。。。若早知各位乃是南邊來的貴人,打死我等也不會動這歪心思。。。”
“是是是!”另一個俘虜叫道:“都怪我等鬼迷心竅,衝撞了各位貴人。還望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等的性命罷!”
陳從事輕撫短髭,沉吟道:“今兒個你等吃了這麼大一個虧,那斛律金斛斯椿可會懷恨在心,一路尋機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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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不會!”第一個俘虜指天畫地:“大頭領,哦不,斛律金一向體恤弟兄,今日一擊不中,已曉得各位貴人的本事,決計不會再跑來白白送死!”
第二個俘虜支吾道:“不過那斛斯椿爲人陰狠,一向睚眥必報。。。”
第一個俘虜狠狠瞪了他一眼,開口打斷他的話:“什麼時候輪到斛斯椿做主了?自然是斛律金說了算!”
第二個俘虜兀自低聲嘟囔:“之前當然都是大頭領說了算,可今日折在此地的弟兄多半都是大頭領麾下親信,剩下那兩三百人裡,怕是要屬斛斯椿的人居多咯。。。”
裴果與陳從事對視一眼,心下了然:原來這幹敕勒馬賊也不齊心,分作斛律金與斛斯椿兩派,儼然互有爭執。
陳從事問得差不多,擺擺手正想叫陳貴帶了俘虜下去,忽然第一個俘虜大叫了起來:“怎麼光哥兒倒在這裡?他。。。他這是死了麼?那可大事不好!大大的不好!”手指指處,正是裴果腳邊尚自昏迷中的孩童。
第二個俘虜亦是一臉驚恐,哆嗦道:“光哥兒可是大頭領的獨子呵。。。貴人們殺了光哥兒,只怕大頭領要來拼命!”
陳貴伸出雙手,狠狠一記抽在兩個俘虜後腦勺上:“瞎嚷嚷甚麼?這小子活得好好的,你兩個急個屁!”喊下屬過來,牽了兩個俘虜去了。
“原來這小子叫斛律光。”裴果嘻嘻笑道:“既然擒下的乃是斛律金獨子,那便好辦了。哪怕那什麼斛斯椿真個要來尋仇,斛律金投鼠忌器之下,自會阻止於他。”
陳從事卻掃了一眼地上的斛律光,搖頭道:“只怕沒你說的這般簡單。。。”話音才落,隆隆馬蹄聲再次響徹夜空,遠處煙塵繚繞,雖看不分明,也知是馬隊高速而來!
陳從事面色一沉:“備戰!”一衆樑人紛紛應和,各擡箭弩。九真瞟了一眼裴果,揶揄道:“裴郎君,你抓的這個小子。。。弄不好,怕是個棘手的**煩哦!”裴果自是傻了眼,被九真一說更是大感面上無光,重重揮了下手中環首刀,惡狠狠向遠處騎隊方向張望。
騎隊轉瞬即到,這次自然不再犯險,勒馬百步開外,樑人勁弩無法企及。當先闖出兩騎,其中一人高聲呼喝:“對面的朋友,今日多有冒犯!敢問是否擒了一個小小孩童?若蒙放他歸來,我等自當離去再不敢擾。如若不然,不死不休!”陳貴又把方纔兩個俘虜押了過來,刀子往他兩個脖子上一架,兩個連忙叫道:“說話的正是斛律金!他身側之人,瞧身形必是斛斯椿無疑!”
陳貴哂笑:“口氣好大!他倒不想想,今日也害了我不少弟兄性命,這般輕易就想索了人去?有本事的,自己來取!”
九真沉聲道:“莫要小視對手!我等大事要緊,不與這幹馬賊糾纏最好!要我說,乾脆放了這小子算了!”
“就這麼放了人走?”陳貴不服:“這小子手上可有我兩條兄弟性命。。。”
陳從事開口:“賊人馬快,真個一路糾纏,確然麻煩,能不與他等糾纏最好。。。可就怕這幹馬賊言而無信,放了人反而失了掣肘。”一時沉吟不決,忽然擡頭問裴果道:“裴郎君怎麼看?”
裴果本想說不可輕易放人,陡見九真正望着自己,美目流轉一臉期盼,於是話到嘴邊一下變作了“九真小娘說的在理!之前那斛律金曉得及時退兵,該不是莽撞之人,既知你等不好欺負,想必不會再來尋仇!”
九真聽裴果這麼說,俏臉生花,對着裴果輕笑致意:“裴郎君所言有理!”裴果頓覺滿心歡喜,從頭到腳的舒坦,壓根不在意邊上陳貴擺出的臭臉。陳從事點點頭:“也好!姑且信那斛律金一回!”
得佳人讚許,裴果精神抖擻,自告奮勇高聲叫道:“可是斛律金頭領當面?”
“正是某家!對面何人?”
“在下裴果!”裴果聲音敞亮:“實不相瞞,光哥兒正在此間,斛律頭領若是誠心和解,我等亦願化干戈爲玉帛!”
“誠心,誠心!還請裴郎君速速放了光兒回來,我定當守諾而去!”斛律金聽裴果說出“光哥兒”三字,頓時明白車隊那邊已然洞悉斛律光與自個的關係,語氣裡不免跌軟,稍顯惶急。
陳從事看了裴果一眼,目光裡帶了幾分讚許,九真亦是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