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莫姑娘。”
“嗯?”莊一念猛地回過神來。
林直在外說:“姑娘,到靈山寺腳下了,前面馬車上不去了,我們只能步行。”
緩緩步下馬車,林直提着燈籠引路。
夜色中的靈山寺,被影影綽綽的樹影與黑紗遮蓋着,瞧不清面目。
一年前,她也是深夜來此,獨身一人,緩步登上這石階,爲了取那一塊玉。
一年後,她再一次來到這裡,卻爲了那個人。
“姑娘,奴才扶着您,慢點。”
再一次踏上石階,覺着身體明顯不如從前,走上幾步便要停頓緩上一口氣。卻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若不,讓奴才們背您上去?”
林直話必,車伕便上前蹲下了身子。
莊一念搖了搖頭:“不必。”說着擡步繼續向上。
林直也沒有堅持,畢竟她的身份特殊,被一個車伕揹着不成體統。
終於看到靈山寺的寺門時,已經過了許久,車伕欲要上前拍門,卻被莊一念攔住了。
“從那裡有條小路,可以同道後山。”
林直順着莊一念手指的方向提燈照了照,果然見到一條並不是十分明顯的小路。
“姑娘如何知道的?您從前來過這裡?”林直扶着莊一念向小路走去,問道。
“我生長在洛陽,靈山寺的香火頗爲靈驗,恐怕這洛陽城的信衆都曾來過這裡。”
林直點了點頭:“姑娘說的是。”
這靈山寺,是莊一念與千御生活了許久的地方。
他曾是已圓寂的老方丈拾到的孤兒,莊一念曾是被國公府遺棄的二小姐,他們也正是在這靈山寺中相遇至今。就連她前世真身,如今也埋骨於此。
如此想來,她遇着靈山寺當真是有着莫大的緣份。
來到後山,林直向莊一念指了指方向:“姑娘,在那裡。”
月色下,石棺的方向隱約看到一個人的身影。
林直說:“姑娘,勞您去勸勸皇上。”
接過林直一直抱着的一件大氅,他到也是有心之人,擔心生玄隱會着涼。莊一念頷首,林直又要將燈籠遞給她,莊一念搖了搖頭:“不必,着人將酒搬來。”
話落,向石棺方向而去。
這個節骨眼上,林直不敢違背的,當下應了。
藉着月光,莊一念向石棺走近,幾日前得了落雪還未融化,地上有枯枝有積雪“咯吱咯吱”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山中格外明顯。
近前。
生玄隱面對着石棺,一手扶在其上,微低着頭,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
上前,她欲要將大氅披在生玄隱的身上,但因着各自相差懸殊,即便是她踮着腳,大氅還是滑了下來,落在了雪地上。
莊一念俯身拾起,起身時,生玄隱已經看向了她。
她似乎有些懊惱:“琅環個子不夠高。”
生玄隱從她手中將大氅接過,自行披在了身上,指尖觸碰,他的手如冰一般涼。
“你怎麼來了。”語聲平平,無喜無怒。
“林公公說您不肯回宮,又不肯下山,急的不行,便回宮將琅環接了來,指望着琅環能勸皇上回宮來着。”莊一念據實言之。
生玄隱收回了扶在石棺上的手:“你回去吧。”
莊一念卻搖頭:“好不容易出了宮門,這裡的夜色又這般好,怎能如此辜負。”
二人說話間,身後傳來腳步聲,莊一念回頭,見林直拎着兩罈子酒而來。
莊一念對生玄隱展顏一笑:“皇上肯賞臉嗎?”
生玄隱神色不明,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林直將酒罈子放下,莊一念問:“林公公可有火摺子?”
“有有。”林直當即從懷裡掏出了兩個火摺子,似乎早有準備一般。
“姑娘還有何吩咐?”林直見生玄隱沒有趕莊一念離開,便覺着興許她能將皇上勸回,心裡放心了些。
莊一念搖頭:“山裡寒氣大,您也找個地兒歇着吧,今夜皇上不會回宮了。”
林直聽了想說什麼,但見莊一念給他使了個眼色,當下又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喏。”一禮離開。
莊一念將酒罈子放在一旁,轉身在周圍瞧了瞧,遂即朝着林子裡走去。
生玄隱見她連燈籠也未提便向深山林中走去,不禁皺眉:“回來。”
莊一念腳下未停:“您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身邊之人已被支的老遠,生玄隱皺眉,握了握拳,終究是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他見到莊一念在雪地裡穿行,不時撿起或者在在樹上掰下些許枯枝,白狐絨的大氅落在地上,與積雪的白融爲一體,她似乎是趕來的有些急,髮髻上珠翠未着,長髮也只是挽了一個簡單的小髻,多半的長髮披在身後,隨着她低身拾柴而如錦緞般滑落。
生玄隱走上前去:“你在做什麼。”
“在拾柴啊。”莊一念擡頭看他一眼,又繼續轉身去一旁拾柴。
生玄隱看了一會兒,見腳下有一節枯枝,下意識的低身拾起,拿在手中不禁有些怔愣。自己爲什麼會做這些?
莊一念撿了一大把枯枝回來,見生玄隱還握着一根枯枝發怔,她將一把柴禾都塞進了他的懷裡:“幫我拿着。”
生玄隱依舊是下意識的接住,看着滿懷的枯枝,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可帶着佩劍?”莊一念回身問他。
生玄隱頷首,欲要取給她,卻倒不開手。
莊一念見他腰側配着一把劍,上前說笑着說:“那我就自己拿了。”
生玄隱未語,今日的他極爲沉默。莊一念卻也並不在意,一把將他腰側的劍抽了出來。
月下寒光,莊一念不禁讚道:“真是好劍。”
隨後……
便拿着那把皇帝的佩劍去砍柴……
劍刃鋒利,近乎削鐵如泥,砍柴更是不在話下,莊一念用的極爲順手,只是不知若有人得知她拿着皇帝的佩劍砍柴,會是多麼的吃驚……
“皇上這劍砍柴很好用。”莊一念說着又將佩劍歸鞘。
生玄隱至始至終並未言語。
平日裡多是生玄隱說,莊一念沉默,但是今日卻完全變換了角色。
莊一念拾起方纔砍得一堆枯枝:“這些應該夠我們今晚用了。”
二人各自抱着柴火回到了石棺旁,莊一念便在石棺旁升起火來,但因爲柴禾有些溼,廢了好大的勁才燃氣一個小火堆來。
她將兩個酒罈打開,一個遞給生玄隱,一個放在自己腳邊:“真是失策,方纔應該再帶些吃的來。”
生玄隱接過酒罈卻並未就飲。
“皇上是擔心琅環在裡頭下毒不成?要不我先喝一口。”莊一念說着便去拿他懷中的酒罈。
生玄隱將酒罈換到另一隻手上:“你身體未愈,不宜飲酒。”話必,提着酒罈喝了一口。
莊一念見他微蹙眉心,不禁問;“這酒不好喝?”
生玄隱依舊皺着眉未語。
莊一念狐疑的提着自己的酒罈子飲了一口。
“咳……好嗆……”
生玄隱卻什麼也沒說,緩了緩又喝了一大口。
莊一念放下了酒罈子說:“怕是林公公擔心的緊,這酒也是買的稀裡糊塗。宮中應該沒有這麼衝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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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玄隱清淺頷首。
莊一念瞧在眼中,這還是她來到這裡,生玄隱第一次迴應她的動作。
她提着酒罈,倒在火堆旁,酒液緩緩流入火堆中,頓時火光漸盛:“這樣就不冷了。”
其實她根本不會怕冷,只是方纔那指尖碰觸,生玄隱的手太涼。
但生玄隱卻不知她心中所想,以爲莊一念真的冷,便要將大氅給她。
莊一念按住了他脫大氅的手:“不用,這大氅這麼沉,一個穿在身上就很重了,等火旺起來就不會冷了。”
又喝了一口酒,雖然依舊很衝,卻已經沒有方纔那麼嗆人:“能在這山中對月飲酒,也是一件瀟灑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