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臨近,賓客陸續而至。
因着今日邀請多爲女客,便免不了“百花爭豔”一番。本都是洛陽貴婦雖然平日裡相見多是客氣有禮,但私心裡的卻是相互計較。
有的面和心不合,有的心不合面更不合,兩相遇見不免誰也瞧不上誰,還要低斥一聲這莫琅環怎麼什麼人都請。
莊一念並未立即露面,而是在三樓的雅間閒坐着。
雅間的門敞着,放下輕紗竹帳簾便隔絕了雅間外的視線,但在內裡,卻能將大堂中的一切瞧得清楚。
春寧立在莊一念的身邊:“這靈淵,到也真是難得。”
周旋於一羣女人中間並不容易,更何況是這洛陽城中身份最爲顯貴的女人們,還是一羣隨時會因爲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展開暗鬥的女人們。
莊一念將這苦差事扔給了靈淵,卻見他應對的遊刃有餘,不見一名賓客不滿。
靈淵本就長得清俊,讓人瞧上一眼便也發不出火來,加之從前的經歷,雖然是青倌,但也學會了如何應對不同的人。
“若是沒有靈淵,怕是受累的就要是你與合歡了。”莊一念手頭可用的得力之人並不多,未免生玄隱生疑又不能隨時從千御那裡調來人手。
“奴婢爲姑娘辦事是應當的,只是……”春寧同莊一念一般看着樓下,靈淵正將孫夫人迎進了門。
“什麼?”莊一念問。
春寧猶豫一瞬,微蹙眉心:“奴婢也說不上來,雖然這靈淵的身份並無問題,但是……奴婢總覺得他……”
春寧的話說的一頓一頓的,似是想不到適合的形容詞來表達心中所想。
莊一念也並未催促,只是順着春寧的話,也想着什麼。
等了片刻,春寧道:“奴婢是覺得,他有些太過完美,太像……像主人。不知這世上是否真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莊一念執起茶盞卻未就飲,默了默又將茶盞放了回去:“原來你也有這種感覺。”
聞言,春寧便知,莊一念並非如表面一般那麼信任靈淵,並與自己有着同樣的疑惑與猜想:“姑娘的意思是?”
“正值用人之際,且先瞧着罷。”莊一念緩緩起身,這會兒賓客也到了多半,她也不能總坐在這裡躲懶。
春寧在身旁相隨,還是有些摸不明白她話中之意,斟酌着問:“若這靈淵當真是另有圖謀,咱們豈不是引狼入室?”
莊一念略正了一下手腕上的珠串說:“只要他是個有用可用的,我用着順手的人就夠了。”
春寧爲其撩開了門簾:“喏。”
莊一念緩步出了雅間,清淺一笑:“更何況,他一個侍從,還能在我這裡翻了天去?”
春寧頷首:“奴婢會派人盯着。”
莊一念淡淡頷首,向樓下走去。
三樓的雅間暫時還是空着的,賓客皆安排在了二樓與一樓的雅間中。
一樓大堂中間的戲臺子,此時數名舞姬粉裳豔妝翩翩起舞,配着鼓樂聲聲,到是應了開張大吉應有的喜慶。
所有賓客入內,皆被靈淵吩咐侍從各自引入各自的房間,所以即便此時賓客所至多半,整個樓內並不見喧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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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一念下到二樓,掃了一眼一圈的所有雅間,門旁掛着玉牌的便是有了人的,眼見也不過還有幾間雅間是空着的,說明她所邀請的賓客幾乎多半都給了面子如約而至。
春寧在旁低聲道:“姑娘,李家和吳家的人還未到。”
“不必理會,來就來了,不來也無妨,倒是他爲何還未到。”
春寧說:“主人說會與蘇先生一起到,應該快了。”
“嗯,若是他們來了,引去三樓雅間就是。”莊一念吩咐道。
“喏。”
一樓陸續還有賓客入內,莊一念瞧了一眼,一轉身春寧輕輕叩了最近的一間雅間的門。
侍從撩開了簾子,莊一念入內。
雅間中坐着三名婦人正在說着話,見有人入內以爲是同來的賓客,但卻瞧着並不相熟,當中那名婦人問:“不知這位是……”
身旁的侍從一旁溫聲道:“回夫人,這是我們東家,莫姑娘。”
莊一念近前頷首一禮:“莫琅環,見過三位夫人。”
三人聞言面面相覷一瞬,遂即一同起身,當中那名夫人笑着說:“瞧我,竟然不認得相邀而來的東主,久聞莫姑娘之名,可惜今日纔有幸得見。”
其他二人也是笑着附和。
莊一念笑容溫和,既不攀附親近也不疏離冷傲,客客氣氣的說:“得知夫人到來,本應早些前來拜見,今日店中諸事繁雜耽擱了,三位夫人見諒。”
“莫姑娘說的哪裡話,今日莫姑娘新店開張,我三人有幸被邀已是榮幸。”
這三人的夫君並非高官,在朝中不過是中下而已,莊一念在宮中雖不過是女官身份,但是即便是李氏皇后也不敢拿她如何,這三人自然也要客客氣氣的。
與三人客套一會兒,莊一念便退了出去,同時臉上那客套的笑容也微收斂。
隨後又進了幾間雅間與內裡的賓客打了招呼,如此也算是認識了,衆人也都是客客氣氣的沒敢給她甩什麼臉色。
即便是平日裡那些背地裡對她非議惡言的,今日而來,也都要以禮相待。
過了有一會兒,春寧在莊一念身旁道:“姑娘,李夫人和李家蘭苑小姐到了。”
春寧的語聲雖是壓低,但卻恰好能讓雅間中在座之人隱約聽到。
李家說是在洛陽權勢滔天也不爲過,今日李夫人還有李家小姐親自而來,實在是莫大的面子。
莊一念對在座幾人淺笑一禮:“琅環還有些事情,幾位夫人還請自便。”
“莫姑娘去忙就是。去忙就是。”幾人笑着頷首。
出了雅間,春寧又道:“主人與蘇先生已經到了,在三樓。”
莊一念頷首未語,轉而臉上掛上了淺笑,向一樓走去。
此時李夫人與李蘭苑二人正由靈淵引入大堂,莊一念在樓梯上便輕聲喚道:“李夫人,蘭苑小姐。”
李氏與李蘭苑聞聲擡首,見莊一念正快步走了下來:“莫姑娘。”
李氏依舊如同以往一般待莊一念親熱。
莊一念知道,這會兒二樓定然有許多人在門裡窺視着李氏與她的一舉一動。
“未曾想李夫人與蘭苑小姐如此賞臉,真的就來了。”莊一念狀似歡喜,卻心道,你李家欠我那麼多,借你的名聲造勢便算是你李家還我的一丁點利息了。
“莫姑娘相邀,我如何會不來。”李氏頗爲親暱的握着莊一念的手。
李氏此人雖然城府不及她夫君李瑞之深,卻也不是個傻子,她自也知道今日有多少人在瞧着她的行舉。她本就刻意拉攏莊一念,如此在衆人面前更顯親近。
莊一念與李氏二人語笑寒暄,外人瞧着便是親近友人一般,但只有她二人心中明白,不過是在互相利用而已。
“蘭苑小姐似乎清減了不少。”莊一念對李蘭苑說。
李蘭苑頷首一禮:“莫姑娘許久未見。”
莊一念還了一禮問:“蘭苑小姐可是身有不適?”李蘭苑的雖然上了妝,卻也掩不住眉宇間的憂色,且不知怎的,本就並不豐腴的她,不過幾日的時間消瘦不少。
聞言,李蘭苑垂眸未語,似是有什麼不願或不便提起的緣由。
李氏在旁握了握莊一念的手,笑了笑。
莊一念看着李氏的眼睛,明白她的心意,便也未再多問,只說:“我帶夫人與小姐上樓可好?”
李氏笑着點頭:“好,正好我還有許多話想要與莫姑娘說呢。”
二人說笑着向二樓雅間走去,李蘭苑一直默默的跟在身旁,有些強顏歡笑的意味。
雅間內入了座,春寧爲三人斟茶,李氏笑着說:“莫姑娘這店鋪佈置的可是極爲考究。”
任憑李氏見慣了好東西奢華之物,但從一入店內起,便也不禁感嘆莊一念的大手筆。
莊一念執着茶盞笑着說:“畢竟這店鋪……總不好太過寒酸,讓人笑話了去。”
莊一念把話說的模棱兩可,讓李氏自己去猜想。
李氏眼珠一轉,不禁問:“莫姑娘這店鋪,恐怕皇上也是費了心思的?”
莊一念放下了茶盞,擡眸看了李氏卻是隻笑未語。
如此,李氏更加確定這店鋪是有生玄隱的意思在裡頭,或者這根本就是生玄隱的鋪子。
“難怪呢。恐怕這洛陽城,也是第一家了。只是卻不知店中只賣香料?”
這店鋪原本便是李家的,李氏自然知道這大小,若是隻賣香料香餌一類,卻是太大了些。
莊一念笑着說:“香料與香餌只主業,其他還有些許。”
“哦?都是什麼?”李氏越發好奇,一間店鋪本應只做一種生意的,但莊一念卻好似並非如此。
今日,莊一念也不再賣關子,只道:“除了香,還有衣衫首飾,行醫問藥,酒樓客棧,還有女子所需之物之事,皆可。”
“哦?”李氏有些糊塗了,衣衫首飾、行醫問藥、酒樓客棧,到也可以理解,但女子所需之事之物卻又是什麼?
莊一念看出李氏疑惑之色,只道:“這天香樓接待的多是女客,待會兒琅環帶着夫人去看看,夫人便會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