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昨日之事,宮中之人不免私下議論,莊一念這一路上走來,雖然所見之人皆是畢恭畢敬,但是待她走過,身後不免竊竊私語之聲。
內容無非是那幾個。
大火,皇上,皇后,珍婕妤,妖邪,暴風雪……
隨着步輦,合歡憤憤不滿:“這些人好沒規矩,皇上早已下了旨不準私下議論此事,可這些人還是沒完沒了的,待奴婢稟了皇上,將這些人統統治罪!”
步輦上,莊一念聽了不禁淡笑:“隨她們去了,宮中平日太平無事,有了些許風吹草動,自是成了衆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合歡嘟着嘴說:“姑娘您就是性子太好了。”
“是麼。”莊一念到是沒覺得自己性子好在哪裡,只不過是有些人,她懶得理會而已。
合歡卻用力點了點頭:“可不是,若不是姑娘這麼好性子,那些人怎麼敢對姑娘您……想想現下奴婢的心還突突突的跳着後怕極了。”
莊一念但笑不語。
合歡說:“姑娘今後可不能那麼好性子的被人欺負了,姑娘心善不去招惹旁人,但也不能平白的讓旁人踩到了姑娘的頭上去。”
平日裡合歡從未說過這樣的話,想必是昨日真的被欺負的狠了嚇着了。
莊一念順勢頷首:“合歡說的有道理,那麼今後我們就……”
見莊一念話說了一半便只笑不語,合歡好奇追問:“姑娘說就什麼?”
莊一念輕笑:“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誅之!可好?”
“姑娘早該如此!”經過昨日的事情,合歡十分贊同。
出了莊一念所住的宮室不久,合歡問:“姑娘,咱們是要去御花園嗎?昨日方纔下了雪,這時候去看梅花到也妙極。”
“御花園有什麼熱鬧可瞧,你說這宮中現下最熱鬧的地方是哪裡?”莊一念反問合歡。
合歡想了想說:“最熱鬧?宮中最熱鬧的地方應是前朝了吧,整日裡大臣們進進出出的。”
“那後宮最熱鬧的地方呢。”莊一念繼續提醒。
合歡又想了想,片刻,當即道:“奴婢知道了,這後宮現下最熱鬧的地方,自然是皇后娘娘宮中。”
莊一念給了合歡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那就去那裡吧。”
“姑娘要去皇后娘娘宮中?”合歡有些驚訝。莊一念從前幾乎從不與宮中妃嬪往來,即便出了寢宮也只是在御花園中逛逛而已,現下居然主動去皇后那裡,還是在發生了昨日之事這風口浪尖之時……
合歡有些擔心:“姑娘,那是否需要奴婢先去跟皇上說一聲?”
“你擔心她們還敢做出什麼事兒來?”莊一念笑。
合歡未語,但心中確實是這麼想的。昨日珍婕妤等人能夠在光天化日之下將莊一念從寢宮中拉了出來,差點活活燒死,合歡擔心這些人沒什麼不敢做的。
莊一念想了想道:“你這麼一說,到也是提醒了我,那就讓人去稟了皇上,說我在皇后娘娘寢宮外等他。”
合歡聞言笑道:“皇上最是心疼姑娘也最是護着姑娘,有皇上在,自然什麼都不必擔心。”
合歡以爲莊一念請了生玄隱來是爲了當保護盾,但實則,莊一念只是將生玄隱當作同行令,不然,皇后宮中直人對她敵對之心不小,自然不會輕易放她進去,但有了生玄隱就不同了。
況且,她莊一念今後也不會再被人那般欺辱忍氣吞聲了。
她說過,她們會後悔。
待到適當之時,她會讓那些人,後悔!
合歡命人前去稟明生玄隱,而莊一念已經先一步到達了皇后寢宮之外。
在外頭等了約麼半盞茶的工夫,莊一念命合歡:“你先入內通稟一聲。”
合歡不言有他,當即上前。
皇后的宮門緊閉,好似如此真的能夠擋住什麼所爲的妖邪一般。
合歡拍了拍門,眨眼間便有內侍將門打開,見了門外的合歡愣了一下,再看到步輦上的莊一念,當即變了臉色。
“我家姑娘知皇后娘娘鳳體抱恙,特前來探望,請公公向內通傳一聲。”合歡謙遜有禮。
莊一念冷眼瞧着,那內侍對莊一念低身一禮便道:“皇后娘娘還未醒來,所以暫時無法見客,讓姑娘白跑這一趟了。”
“公公不需通傳,便將我家姑娘擋在門外?這宮中可有這樣的規矩?”合歡稍顯不悅,莊一念卻依舊無動於衷。
那內侍瞧着有些爲難的說:“不是奴才不給莫姑娘通傳,奴才也之事奉命辦事,皇后娘娘還未醒來之前,未經傳召誰也不見的。”
莊一念冷笑。
合歡哼了一聲,回身與莊一念說:“姑娘,果然是皇后娘娘宮中之人,這架子可是大的很,想來林公公都未曾待姑娘如此,未曾想姑娘好心前來探望皇后娘娘,但卻在大門外就被攔了下來。”
“那也無法了,皇后娘娘既然不想見我,我又怎好硬闖呢。”莊一念語聲幽幽,面色惋惜中透着些許委屈。
而此景,正被大步而來的生玄隱看了個正着,生玄隱皺眉不悅:“這大冷的天兒,你怎麼出來了。”
莊一念當即下了步輦:“琅環見過皇上。”
生玄隱上前將她扶了起來:“怎麼這麼涼?”
隔着衣衫,生玄隱也不難感覺到莊一念手臂傳來的涼意,好似前年寒冰,只需輕輕碰觸便入骨寒涼。
莊一念未語,合歡接言道:“回皇上,姑娘惦念着皇后娘娘鳳體未愈所以前來探望,卻不想在這宮門前便被攔了下來在這,大冷風裡吹了好一陣子了。”
那宮門內的內侍此時早已跪在地上,暗道自己真是倒黴催的,平日裡皇上一個月幾乎也來不了這皇后娘娘宮中一次,怎麼今日正說着話就被他趕上了呢。
生玄隱冷眼睨着那內侍:“怎麼回事!”
內侍跪地一扣頭:“回皇上,奴才也是奉命辦事,內裡傳來了話,說是皇后娘娘鳳體未愈,不見任何人。所以……所以……”
莊一念在旁緩緩道:“皇上,恐怕皇后娘娘並非是不相見任何人,而是不相見琅環罷。”
生玄隱沉聲道:“難道朕也成了任何人!”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生玄隱上前一腳將那跪地擋在門前的內侍踢開,一聲冷哼。
林直在後斥責:“狗東西,竟惹皇上不痛快,還不去慎行司自行領三十個板子去。”
……
莊一念隨着生玄隱一同進了皇后宮中的大門,生玄隱如願成爲了她的通行證。
“皇上是從御書房來的。”二人在前,合歡與林直遠遠的跟在好後頭。
生玄隱頷首,猶豫了一下問:“你……不生朕的氣了。”
“皇上說的哪裡話,琅環爲什麼要生皇上的氣?”
生玄隱停下腳步看她。他想起昨日生如一所言。
她,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無喜無怒。
就如同此時,她雖然是笑着的,但是那笑容之下,眼中是有寂涼與荒蕪,好似大火燃燒後的荒原,一片死寂……
若是痛苦,可以用安慰來化解,若是憤怒,可以哄着她,若是驚懼,可以給她最大的安全感。
可是……
這樣的她,生玄隱沒了法子。
猶記得當夜在靈山寺後山之時,她還是淺笑嫣然,雪地拾柴石棺旁飲酒,寒風之中依舊自得其樂。
同樣的笑容,又完全不同。
生玄隱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琅環……”
“嗯?”莊一念微微歪着頭,雪白的狐絨將她的面容襯托的更加清麗。
生玄隱轉首繼續向內走去:“昨日如一說,你想要暫時出宮住一點時間。”
暫時二字,生玄隱咬的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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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一念頷首,擔心他又突然反悔,強調道:“承親王說皇上準了琅環的請求。”
生玄隱默了默:“朕這段時間,不會去打擾你,你好生修養。”
這句話正中莊一念心意,她腳步一頓,對生玄隱低身一禮:“琅環謝皇上體諒。”
生玄隱搖了搖頭,這件事他認爲是自己的錯纔會導致那樣的局面,所以他沒有理由不答應,但也不願多提當日之事,便不再多言。
二人並肩向皇后寢宮走去,而生玄隱必然不會傻到認爲莊一念真的是經過了昨日之事,今天還會好心來探望皇后,但是他卻一直未曾問莊一念今日的來意。
這一點,莊一念倒是有些意外。
他是太過信任自己,還是真的不喜歡這皇后,已到如此厭惡的地步,可以任由旁人來欺辱於她?
也或者……
他認爲有他在側,莊一念也根本做不出什麼事情來?
來到寢宮外,早有內侍前來通傳過,此時寢宮外跪了數人前來相迎。
生玄隱一直冷着臉未語,莊一念自也不會多做理會,二人便相繼入了內殿。
前些日子莊一念聽合歡說,皇后這裡每日都有些許個嬪妃前來侍疾,但是入了內卻也沒見到一個妃嬪。除了兩名御醫,只有皇后自己宮中的奴才在內殿裡侍奉。
皇后身邊的大侍女見到了皇帝親自前來探望自家娘娘,心中歡喜不已,但是看着莊一念的眼神中,卻滿是皆備之色。
好似莊一念這個迷惑了君主的妖邪,時刻都會張開血盆大口將她的皇后娘娘吞入腹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