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哥,這裡。”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方智傑回頭,凌月澤正站在走廊盡頭的一個病房前朝他招手,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才走過去。
“月兒,伯母怎麼樣了?”
凌月澤的雙眼紅腫,想來之前哭得厲害,被他這麼一問,哭了,抽抽搭搭的。
“已經沒事了,只是還沒有醒過來。”
方智傑摟着她,安慰了她幾句,看了看病房,病房裡空無一人,問“伯父和你哥呢?”
凌月澤擦了擦眼淚,聲音還有些抽噎。
“在醫生辦公室。”
仰起頭,凌月澤皺皺小眉頭,又問,“剛纔和你說話的女人是誰啊?你的朋友?不過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朋友?
方智傑心裡冷笑一聲,揉了揉她的頭髮,“只是不小心撞在一起的陌生人,你都熟悉,我們月兒還真是海內存知己
啊!”
他開玩笑的說,逗得凌月澤笑了出來,笑歸笑,她依然堅持。
“是真的,,要不是因爲隔得太遠,又是背影,說不定我真的可以認出來呢,你知道的,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強
的!”
“這個我絕對百分百肯定!”方智傑舉手宣誓,“好了,別疑神疑鬼的了,我們進去吧!”
方智傑又回頭看了眼何蔚藍離開的方向,心裡冷笑
“不記得我了,呵呵,真好啊!不過,我卻好奇,何蔚藍,像你這樣的女人,到底記住的男人會是誰?陸承佑?沈浩宇?還是其他別的男人?”
何蔚藍辦好出院手續,往回走,因爲出神想事情,沒注意到身邊走過的人,直兩人的交談聲隱約傳到她耳朵裡,她停住腳步。
凌昊澤也是在兩人擦肩而過後,才陡然停住的,凌父見兒子不動,疑惑的問了問。
“怎麼了?”
“您先過去,我一會再過去。”
凌父走遠,凌昊澤才轉過身,她依然背對他站着,手裡的單子已經被她握得不成樣子,他走上去,笑着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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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
何蔚藍臉皮有些僵硬,扯起來有點緊,想來那笑容看起來也是難看到了極點。
“好久不見。”
“你生病了?”
他問,儼然一個普通朋友的問候。
她搖頭,笑得難看也要笑。
“不是,是陪一個朋友過來的。”
她沒有問他爲什麼在這裡,這讓他心裡有些失落,不過想想也是,他們都努力的過着自己的生活,如果可以,沒有
這樣偶然的相遇就再好不過了。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可誰都沒有說出再見,兩人就這麼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裡,日光般透亮的燈打在兩人身
上,地上的身影拉了很長很長,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也許是實在忍受不了這樣陌生到讓人窒息的氣氛,何蔚藍率先開口。
“那我先過去了,朋友還在等。”
凌昊澤笑着點點頭,溫潤的眸子裡,有着淡淡的光,“嗯,再見。”
何蔚藍也笑了,轉身往回走,腳步有些亂,甚至連那故意假裝挺直的背影也瑟瑟顫抖着。
凌昊澤轉身,笑容漸漸隱去,眼裡的光也逐一黯淡下去。
她比她想象的要堅強得多了,也幸福得多了,至少,他看不到她眉間的那抹清愁了。
他忽然停下腳步,望着正前方立着的身影,臉色微沉,只一會兒,又旁若無人的走了過去。
“你怎麼來了?”
魏海寧不惱也不氣,聲音一貫的清冷淡定。
“不要一張嘴就問我爲什麼,你比我更清楚原因的。”
凌昊澤一聽到她那淡漠的聲音,心裡就莫名的煩躁,停下來,沉沉的看着她。
“不錯,我清楚。所以,既然來了,就給我裝得像點兒。”
魏海寧終於看了他一眼,水色眼眸如一層結了冰的湖面,盯了好久,垂下眼睫,淡漠的語氣裡參雜了些許嘆息。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能做的,一定爲你做到。”
末了,又擡眼看他,“包括那個女人。”
凌昊澤突然間像是一隻被惹怒的野獸,琉璃眸光忽的沉了很多,猛的抓住她的手,將她拖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裡,困
在他與牆壁之間,惡狠狠的瞪着她。
“你沒有資格提她!”——
離上次去醫院又是一個星期,這次來到醫院,心情放鬆多了,聞鬱歆決定留下孩子,可是因爲杜宴楓不在身邊,何蔚藍就陪她過來產檢。
母親孩子,一切平安。
出來的時候,許卿雲脣角帶笑,手不自覺的撫上的肚腹,臉上閃着一層母性的光輝,原本長得就美,此刻看上去更
添了一份女性的柔美。
“楓哥哥一定很高興吧?”
聞鬱歆的笑滯了一下,道“他還不知道。”
“爲什麼?他不是孩子的父親嗎?怎麼能讓他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呢?”
何蔚藍一驚,說起話來也是急衝衝的,見聞鬱歆臉色不好,也知道自己說話太過了,忙又道歉“聞姐姐,對不起
哦,我,我太沖動了,你不要怪我!”
“沒關係,你也是爲孩子好。”低頭看了看時間,笑道“我們去吃飯吧!我新發現了一間韓國料理很不錯的,
走,看看去。”
何蔚藍拉住她,看了她腹部一眼,“不行,你現在不能吃那些辛辣刺激的食物。”腦子裡激靈一閃,眼眸閃閃發亮,“聞姐姐,去我家吧!你想吃什麼,我做給你!”
聞鬱歆眼睛一亮,杜宴楓經常在她面前誇何蔚藍的手藝天上地上沒有二人,讓她羨慕得不行,這次有機會可以嚐嚐,何樂而不爲,於是兩個人先去了超市,菜市場,最後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麗璟苑。
何蔚藍做了一頓一場豐盛的午餐,只吃得聞鬱歆肚子發漲,捂着飽飽的肚子,躺在沙發上,舒服的嘆息一聲。
“哎,怪不得杜宴楓天天唸叨我做的纔不好,現在我才知道,不是我做的不好,是你做的太好了。”
何蔚藍笑了笑,端着兩杯茶過來,又拿着一個靠墊墊在她背後。
“連你也開始取笑我了。”
聞鬱歆笑笑端起杯子,喝了兩口,又放下,望着她,道“我沒有取笑你,是實話。”
何蔚藍笑笑,沒再說話,眼睛卻時不時的飄向她的腹部,才兩個月,一點也不明顯。瞄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好奇的問了出來。
“聞姐姐,懷孕是什麼感覺?”
聞鬱歆的眼裡滿含溫柔,“不知道,說不出來,很奇怪的感覺,這裡,”手撫上肚子,摩挲着,“竟然有個生命,和你一起呼吸,一起吃飯,一起睡覺,有時候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心臟的跳動,好神奇啊!”
見何蔚藍一臉迷惑,聞鬱歆笑了,道“藍藍,現在你還小,還不懂,等你懷了孕,有了孩子,你才能明白我此刻的感覺。”
何蔚藍瞭然的笑笑,低下頭喝茶,眼眸深處的失落一絲不差落在了許卿雲的眼裡。
兩人又隨便聊了一些,聞鬱歆接到學校裡一個電話,便匆匆趕了過去,何蔚藍也和李嫂說了聲,隻身回了陸家大宅。
大廳裡氣氛有些沉悶,陸老爺子一臉沉鬱,陸子宵也是憂心忡忡,文琴就顯得有些憤慨了,蒼白的臉上有着不正常的紅暈。
何蔚藍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打招呼。
“哦,藍藍回來了,累了吧,先上樓休息吧!”
文琴朝她擺擺手,她點點頭,轉身上樓,還沒上樓梯,聽到杜遠的聲音。
“老爺,人到了!”
何蔚藍回頭偷偷看了一眼,只見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走了進來,只看清了側臉,但也可以想象年少的時候,
必定是個翩翩美少年。
“陸老爺子,陸總,夫人,好久不見了!”
聲音低沉醇厚,隱隱含着些笑意,文琴狠狠瞪他一眼,不理他。
“好久不見,孔先生。”
陸子宵也打折同樣的招呼,伸出手,“請坐!”
孔先生?!
她忽然想起某天接到一個電話,提到了孔先生,兩人是一個人嗎?
這樣想着,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可是就是這麼一回頭,她撞入了一雙眼睛裡,那雙眼睛原本是帶笑的,可是在
看到她時,笑意一點點的收斂。
何蔚藍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慌忙轉過身,噔噔上樓,不過還是完了一步。
“等,等一等!”
何蔚藍頓住,陸子宵覺得奇怪,孔道賢的表情好像受到什麼刺激一樣。
“孔先生,你,你怎麼了?”
“她,她是誰?”
孔道賢指着何蔚藍,有些顫抖。
“哦,她是……”
“她是我女兒,”文琴打斷的話,朝何蔚藍招招手,“來,藍藍。”
何蔚藍走過去,依言叫了一聲“媽”。
文琴笑笑,介紹道“這是公司的孔董,按輩分你應該叫他一聲孔叔的。”
何蔚藍禮貌的笑笑“孔叔。”
孔道賢看着她的笑顏,眼睛裡的震驚似是轉化爲了失落,又低頭喃喃了幾句,聲音太小聽不真切。
她問了一聲,他笑笑沒有答話,只是那研究探尋的眼神讓何蔚藍覺得不自在,告了聲別,便匆匆上樓了。
“老爺子這麼急的找我過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請儘管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孔道賢悠閒自在的品了一口茶,那神情,文琴氣得牙癢癢的,真想上去跑上去扇兩個耳光。
陸青雲聽出他口氣裡的揶揄,也不生氣,沉聲嘆了一口氣,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再拐彎抹角的了。你可能也聽說了,我身體越來越差,不知道還能撐幾年,子宵意不在商,我不想勉強他,所以,陸氏集團的繼承人會是我的
孫子,陸承佑。屆時,我希望你能好好輔助他,效力陸氏。佑年強氣盛,性子又傲,如果做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儘量包容他,也儘可能的給予批評指正。”
孔道賢聽着,拇指摩挲着杯沿,眼神幽暗,看不出神情,最後也只是失聲一笑,道“老爺子說哪裡話,我只所以有今天,全是老爺子你給的。爲陸氏我也是拼血拼力,老爺子放心吧,我一定會輔助佑少爺,讓陸氏越來越強的。”
“說得好聽!”
文琴冷哼一聲,隨即被陸子宵喝住,他轉頭看向孔道賢,道“孔先生能這樣想,我們深感安慰。既然這樣,爲了
表達孔先生的誠意,能不能先拜託孔先生一件事?”
孔道賢突覺一陣惡寒,有腳心直傳心頭,真真覺得這就是一場鴻門宴啊!——
天氣悶了幾天,終於在一個傍晚下起了雨,雨很大,頃刻間地上就蓄滿了水,密密麻麻的雨柱像是千萬條直垂下來的流蘇,一時間全部流動起來,耳邊除了嘩啦啦的雨聲,什麼也聽不見,眼見的也是濛濛一片水汽,連窗戶底下的綠色植物在如此濃重的水汽也看不清楚。
何蔚藍坐在窗前的躺椅上,望着窗外發愣,連文琴進來了都不知道,文琴拿過水果盤,使了個眼色,張媽退下,她
走到何蔚藍面前。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何蔚藍一看是她,慌忙起來,“雪姨,您來了!”接過水果盤,插起一塊蘋果遞給她。
“我已經吃過了,你吃吧!”
文琴笑道,轉眼望向窗外,何蔚藍縮回手,沒心情吃,只是小口的咬了一口。
“雨下這麼大,也不知道佑現在在哪裡,哎,這孩子,怎麼就是不讓人省心呢?”
文琴想起一個月前突然消失的兒子,不由得唸叨起來,“都多長時間了,玩也該玩夠了,竟然連個電話也沒有,狠
心的傢伙!”
何蔚藍低頭咬着蘋果,沒有勸慰文琴,她不知道該怎麼勸,她害怕一張嘴,就會丟盔棄甲。
是的,她想他,發瘋一樣的想他,如此漫無遙期的等待,她再平靜的心湖也被煎熬成了一鍋底下充滿氣泡的滾燙的
粥。
文琴見她不說話,回頭看了一眼,道“怎麼不吃啊,多吃些,對身子好。”
“嗯,好,我吃。”
何蔚藍點頭,笑着答,開始不再小口的咬,幾乎是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一大盤水果,不消一會兒就被她清掃殆
盡。文琴很滿意,笑着拿紙巾給她,“你要是也能這樣吃飯,身子也不用這麼單薄了!”
何蔚藍的眼淚忽然就潮溼起來了,也不知道是因爲文琴的話,還是她鬱悶的心情。
晚上的時候,雨勢小了很多,淅淅瀝瀝的下着。吃過晚飯,何蔚藍幫忙洗好碗,走進客廳時,看到陸子宵和文琴在爲陸承佑的事情爭吵。
“……佑到底他是不是你兒子?都已經一個月了,連個信也沒有,你說我心裡能不急嗎,才唸叨了兩句,你就煩
了,他不是你生的,不是你養的,你怎麼能知道我心裡有多着急?”文琴的聲音帶着哭腔。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什麼時候說他不是我兒子了,你急我心裡就不急嗎?可是急有什麼用,”陸子宵的口氣煩
躁,最後哎了一聲,“算了,別提他了,該回來的時候會回來的!”
“看看,你就是這副模樣,每次我一提到佑,你就這樣說,什麼該回來的時候會回來的,難道你認爲佑的不告而別
是對的嗎?真是父子倆一個樣,喜歡這種玩失蹤的手段!”
“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了?你沒事能不能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因爲公司的事情已經夠煩的了,你就別再拿這些雞毛蒜
皮的事煩我了!”陸子宵站起來,一臉的不耐煩。
“這是雞毛蒜皮的事嗎?我兒子他失蹤了!”文琴的聲音大了起來,拿起個沙發墊子扔了過去。
何蔚藍驚呼一聲,差點就要跑出去,被張媽拉住,後者朝她搖搖頭,她不再動,乖乖站着。
“佑不是小孩子了,他能照顧自己,失蹤一兩月死不了的,你不用擔心。”
陸子宵應該是心情不好,說出來的話有些狠,連何蔚藍聽了心裡都難受得很,更何況是文琴,只見她臉色蒼白,身
子搖晃幾下,倒在沙發上,掩面哭了起來。
韓子羣可能也覺得自己的話太重了,上去勸了幾句,沒勸住。
兩人的吵鬧聲驚動了陸老爺子,此刻他正往樓下走去,責備的看了兒子一眼,對兒媳婦嘆道“佑沒事。”
何蔚藍完全傻掉,不敢置信耳朵聽到了什麼,只是直勾勾的望着大廳的方向,生怕錯過了一字半句。
“爸,你,你說什麼?您知道他在哪裡?”
文琴顯然很震驚,擡頭問道。
陸老爺子看了她一眼,沒吭聲,轉身往樓上走去,文琴追上去,想要問個究竟,被陸子宵攔住。
“爸,您先上去休息吧!”
文琴扭頭看着丈夫,淚眼裡浸滿傷痛,“你一開始就知道的,是不是?”
陸子宵嘆了一聲,拉着她往樓上走,“回房說。”
何蔚藍腿一軟,滑落下去,張媽一驚,忙去拉她。
“小姐,你怎麼了?”
何蔚藍恍恍惚惚的被她扶上樓,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在她聽到陸老爺子的話後,心裡緊繃着的一根弦忽然鬆了下
去,整個人也像是被掏空力氣一樣的軟了下去。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因爲她!他不是不想見她,他不是故意躲着她的!
何蔚藍躺在*上,窗外雨聲淅瀝,拍在窗戶上劈啪作響,她心裡也像是跳動着很多雨珠,無法平靜下來,此時此
刻,她是多麼的想聽他的聲音,看他一眼啊!
何蔚藍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只是在朦朧中聽到手機響,就隨手撈了過來。
“喂?”
聲音是半睡半醒的慵懶*。
沉默。
何蔚藍又喂了一聲,好久還是沒有聽到聲音,依稀只聽到輕微的喘息聲和滴答的雨聲,她心頭一驚,坐了起來。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