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的養傷,何蔚藍腿好了,終於可以下地走路了。
所以在腿好的當天,杜宴楓就帶着她去了醫院,見到了多久未見的爺爺,自然免不了一通傷心加高興,她是哭得一塌糊塗,陸老爺子還算淡定,只是微微笑着,從頭到尾也只說了一句話:“孩子,你回來了。”
一句話說得在場的人心裡滋味萬千,當然何蔚藍不知道,她擡起淚顏,笑着點頭:“是,我回來了。”
陸老爺子要多休息,所以他們也只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杜遠伺候陸老爺子躺下。
“那孩子瘦了很多,一定又吃了不少苦。”
陸老爺子忽然說,語氣裡盡是嘆息,無奈,心疼。
“是啊,孫醫生說她受傷期間都沒怎麼吃飯。”
長久的沉默後,杜遠已經準備離開了,陸老爺子又道:“是我們陸家對不起她。”
杜遠回頭看,他已經閉上眼睛了,午後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映得那頭髮鬍鬚越發的花白。
杜宴楓夫婦陪着她過來了,他們有工作,要先走一步,走之前,聞鬱歆對她說:“後天就是牧晟的生日了,他特意讓我轉告你,你要照顧好身體,不要生病,也不要受傷,如果不能去參加他的生日party,他以後不會再叫你阿姨了。”
何蔚藍失笑,開玩笑道:“聞姐姐,牧晟這麼喜歡我,你乾脆把他過繼給我得了!”
聞鬱歆哼了一聲:“那怎麼行,羨慕的話,就去生一個唄!”看到何蔚藍變掉的臉,才知道說錯話了,可又不能再改口,怕越解釋越亂,見杜宴楓已經發動車子了,便匆匆說聲再見,揮揮手跳上車。
何蔚藍一走出醫院,不知道去哪裡,又不想回家,便在街上溜達起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停下來的時候,自己就停在墓園的門口。
清明之後,她第一次來墓園。
和以前的幾次一樣,她先是蹲下去拔掉那些稀疏的小草,然後坐下來,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發呆。
小時候,她問過媽媽她長得像誰,媽媽思索了很長時間,說她長得比較像爸爸。
今天才發現,她還有幾分是像媽媽的。
她沒說多少話,卻在那裡呆了很久,回到家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有人在用餐了。
“小姐,你可回來了,您餓了吧,快坐下吃吧!”
張媽熱心的招呼道,何蔚藍當然明白張媽的用心,淡淡的看了那個徑自吃飯,連眼都沒有擡一下的男人一眼,道:“我已經吃過了,我累了,先上去了。”
不管張媽在身後叫,她走上去。
張媽看了看陸承佑一眼,後者已經開始擦嘴角,她忙走上去,“少爺,您吃好了?”
陸承佑恩了一聲,拉開椅子,走上樓。
敲門聲響的時候,何蔚藍正蹲坐在門邊,幾乎是本能的,她跳了起來,強制鎮定的問:“誰?”
她知道是他,也只有他纔會這麼不禮貌的敲她的門。
“開門!”
陸承佑的聲音不帶一點可以商量的餘地,冷冷的從門那邊砸了過來。
又是這種命令的口氣!
何蔚藍氣惱,語氣也不好:“我已經睡了。”
這已經是明顯的逐客令了。
門外沒了聲音,何蔚藍以爲他走了,便把耳朵貼着門去聽,然後就聽到了鑰匙的聲音,她大驚,她怎麼會忘記,他有她房間的鑰匙!
“你不準進來!”
說着,她用身體去擋着門,奈何,她的力氣在他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門被打開了,陸承佑一臉陰鬱的站在她面前。
“爲什麼不回家?”
何蔚藍知道他說的是她自己一人到處亂走的事,她不想說,也不想看他,扭頭走到櫃前,找衣服洗澡。
她的置之不理當然令陸承佑相當惱火,他一把扯掉她手裡的浴袍,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外面很危險嗎?”
“是,我是故意的,我知道,那又怎樣,是我自己的命,我想怎樣就怎樣,和你無關!”
受傷之後,他一句關心道歉的話都沒有,這半個月來,甚至面都沒露一次,這會兒反而充當好人起來了。
“你再說一遍!”陸承佑咬牙切齒,額上青筋暴突。
“再說一千次一萬次,還是一樣,我的命和無關,你從來也就沒在乎過!你管我是死是活!”何蔚藍不客氣的頂回去。
“你。。。”陸承佑的手在她的脖頸幾釐米處停下,她卻硬往前靠,冷笑着:“想掐我是不是?掐啊!掐死我
了,你不就少了一個累贅,省了很多事,也不用害怕孔道賢再拿我要挾你了!不,就算拿我要挾你又怎樣,你恐怕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的,或許還會感謝他的多管閒事,這樣我的血就不會髒了你的手了。。。”
啪!
陸承佑一巴掌打下去,何蔚藍嘴角都流血了,耳朵失聰般的嗡嗡的響。
“你最好別逼我,否則,我一定會掐死你的!”
何蔚藍笑着看他,冷冷的笑。
“我等着!”
陸承佑怒氣衝衝的下樓,大步的,一步並做兩步的走到院子裡了,呼吸了夜裡涼涼的空氣,心裡的火才稍稍的少了那麼一點點。
被她氣得臉紅脖子粗,接着撂下狠話,然後摔門離開,最後自己獨個發悶氣,一連串的行爲,好像是最近他只要回家就會重複的動作,現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他越想越鬱悶,腳下一個小石子,也不知怎的就礙着他的眼,擡起腳,小石子就沒了眼,似乎這樣還不解氣,看到花園旁她最喜歡坐的一個搖椅,擡腳就踹了上去,搖椅在半空中來回迅速的擺動着,繩子摩擦着樹枝吱呀吱呀的響,彷彿在控訴着他的暴行。
“少爺。”張媽是跟着他跑出來了,這會兒見他也發泄完了,戰戰兢兢的叫道。
“好好看着她,膽敢再讓她出去半步,你們全部都給我捲鋪蓋回家。”
陸承佑的怒氣遠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消的,吼完這幫無關緊要的人,心裡的怒氣也沒見怎麼減少,踮起腳轉身就走。
“可是,後天是牧晟小少爺的生日。。。”
陸承佑驀然回頭,張媽立即噤聲,低下頭去。
張媽以爲他又會發怒說些強硬的話,誰知他想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便走了。
張媽不甚明白,不太理解他這沉默代表的是什麼,想了想,還是徵求一下楓少爺的意見是好。
杜宴楓的意思是,他兒子生日那天,何蔚藍必須到場,就算是綁的也要綁到場。
“那天你也去,她會在你的視線範圍內,你還擔心什麼。如果是這樣,她還出了問題,那你又有什麼資格要留她在你身邊,你甚至連護她安全的能力都沒有。”杜宴楓如是說着,玩笑似的口吻裡帶着諷刺的語氣。
陸承佑沉默了,半響,他也笑,笑得同樣帶着玩笑的冷意。
“我爲什麼要護她安全?她現在可厲害着呢,小爪子時刻削得尖尖的,就等着劃開我的皮呢!”
杜宴楓呵呵笑着,飄出的話裡卻藏着沉重。
“你差不多都將她挫骨揚灰了,她劃開你一點皮,又有什麼問題。”
“挫骨揚灰?”陸承佑低沉的笑聲裡,同樣帶着沉重的嘆息和自嘲,“我都還沒有決定要不要開始呢,你們都已經在心底認爲我一定會做了。”
杜宴楓笑笑沒有說話。
成非見到陸承佑和杜宴楓兩位大物進來,趕緊放下酒杯,笑呵呵的迎上去。
“老闆,杜先生,你們來了。”
“來放鬆一下,和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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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陸承佑的冷酷,杜宴楓笑得多少和藹一些,成非連連點頭。
“你們先上去,馬上送到。”
他們在走向電梯的路上,迎面走來一個人,跌跌撞撞的,明顯是喝醉了。
可能是因爲走廊的燈光太暗,也可能是走廊的道太窄,他們已經儘量望邊上走了,那醉酒男子還是撞到了陸承佑。醉酒男子顯然心情很不好,很糟糕,撞了人不道歉罷了,還在那裡罵了起來。
“不長眼睛啊,沒,沒看到我,我在走路嗎?想,想找茬,是不是?”
在醉酒男子說出第一句話得時候,他們二人已經猜出此人是誰了,不過,那人顯然沒有認出眼前的二人是誰。
陸承佑不想理,往前走,卻被他伸手當着,一副頗爲傲慢的神情。
“想,想走沒那麼容易,告訴你,快,快道歉!”
陸承佑早就不滿他的態度了,剛纔那是忍他,他卻得寸進尺。
“祁大少爺,自己做了錯事,被弟弟抓了把柄,心裡有氣沒處撒了是不是?”
陸承佑還沒開口,杜宴楓已經冷笑着說話了,他這一句話,讓酒醉的祁紹榮愣怔了片刻,隨即如被惹怒的獅子般,跳了起來。
“你胡說什麼!我是祁家大少爺,他們一羣雜種哪有資格來威脅我!”
祁紹榮的話字字狠厲,如淬了毒一般,片刻之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猛的睜大眼睛。
“你你們怎麼知道的?你,你們。。。”他說着望他們身邊靠了靠,燈光暗淡,但他也總算認清了眼前了兩個人,不敢置信的喊道:“陸承佑,杜宴楓!”
“看來你並沒有醉得太厲害,正好我們也要去喝酒,你要不要一起?”杜宴楓笑着邀請。
祁紹榮看着眼前的兩人,酒意瞬間蒸發全無,心裡卻被滿腔的怒火和恨意裝滿。
“是你!”
他說的不是疑問句,看向的是陸承佑。
陸承佑淡淡一笑,笑容陰暗而邪魅。
“不錯,是我。”
祁紹榮握緊拳頭,牙齒咬得咯咯的響,凸出來的眼珠上幾乎可見清晰的血絲,仇恨如烈焰般燃燒在他的眸子裡。
“你出賣我!”
“錯,我們沒有合作關係,哪來的出賣。”他的聲音依然冷而平緩。
“那爲什麼要陷害我?”
陸承佑朝他走了一步,周身的戾氣令祁紹榮忍不住退了一步,在那樣的氣場下,他的身子開始不自主的顫抖。
“因爲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你做了不該做的事。”
陸承佑說完便走了,杜宴楓跟上去。
祁紹榮愣怔怔的站在那裡,還在想着他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他仔細的想着當時的情景,他們見面地點就是這裡,喝酒,唱歌,然後有個小服務員過來,小服務員捱打了,接着又衝進來一個女人。。。
何蔚藍?!而他。。。
祁紹榮腦子哄的一下子白了,好久之後,才堪堪找出點回籠的感覺。
他忽然覺得可笑又可憐。
只是因爲一個女人,而且是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堪稱陌生的女人,就要讓他付出如此大的代價,無論如何他心裡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祁紹榮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這麼讓你恨之入骨?”
杜宴楓手裡拿這個杯子,坐在沙發裡,雙腿交疊着放在茶几上,悠哉的問道。
陸承佑笑笑,並沒有回答,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想祁紹商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幫了他一個大忙,幫他除去了一個心腹大患。”
陸承佑是將祁紹榮的一些犯罪證據快遞給祁紹商的,署名是mrk。
“那你想怎麼辦?約他見面談?”
“現在還不是時候。”陸承佑的聲音幽沉沉的,眸子裡同樣也黯沉得如墨。
“雨農說那邊的事情一切按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如果不出所料的話,半個月後,他就會購買那批貨。”
杜宴楓有片刻的沉默,道:“昨天葉涼告訴我,他猜想孔道賢這次可能不會親自處理。”
陸承佑皺皺眉頭,“那他會找誰?”
“方智傑。”
陸承佑扯扯嘴角:“方智傑那條腿可是孔道賢打斷的。”
“或許這只是他們的一個計,只是爲了擾亂你。別忘了,方智傑是孔道賢的義子,二十多年來雖沒有承歡膝下,但也爲他做過不少功勞,不可能因爲一次交易的失敗,就打斷他的一條腿。”
陸承佑很久沒有說話,噙着杯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魏海寧和凌昊澤能聯姻成功,或許私下裡方智傑也出了不少力。如果這樣說的話,那孔道賢那老狐狸可是早在十年前就盯上凌昊澤了。”
“你猜的不錯,方智傑接近凌昊澤是有目的的。”
陸承佑淡淡道,在知道方智傑是孔道賢的義子後,他就着手調查。在孔道賢將目標鎖向凌昊澤時,方智傑就已經開始慢慢的接近凌昊澤了。
“凌董事長還真是可憐!不知道他知道後會作何感想?”杜宴楓由衷感嘆。
“對了,佑,我想知道一件事。”杜宴楓忽然問。
“我知道你想問的是什麼,關於爺爺的。”
杜宴楓點點頭,“我不明白爲什麼孔道賢要對爺爺趕盡殺絕?”
“孔道賢在進陸氏前,曾和爺爺簽訂了一份協議,這份協議是由法律效益的。”
“什麼協議?”
“協議規定他是陸氏的最大繼承人,爺爺去世後,必須將其百分之四十的陸氏股份以及百分之五十的不動財產留給他。”
“這混賬東西!這算哪門子協議?爺爺爲什麼會籤這種東西?”杜宴楓憤怒得只想拍桌子。
陸承佑的臉也沉得滴水,雙手握得死緊,“因爲他手裡握有我母親的秘密。”
“琴姨?”
好久沒叫這個名字了,一時間竟覺得遙遠了很多。
陸承佑似有若無的嗯了一聲,好久,又低啞着聲音道:“這一場是勢在必行,而且我不能輸,也輸不起。”
杜宴楓看着埋在陰暗裡的他,拍拍他的肩膀。
“當然,不然琴姨受的委屈不就白受了。”
陸承佑不明所以的看他,杜宴楓朝他苦澀的笑笑。
因爲是牧晟的生日,何蔚藍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讓張媽拿着爲牧晟準備的禮物,往外走,看到門口等着的司機,愣了一下,張媽看了她一眼,何蔚藍示意她將東西放到車上。
車子一路開到杜宴楓的家裡,她下來,就看到牧晟朝她跑過來,後面跟着聞鬱歆。
“藍阿姨。”
何蔚藍蹲下去接住他的身子,在他臉頰上親了兩口,轉頭對司機道:“把禮物拿下來。”
司機把禮物交給杜宴楓,何蔚藍摸着他的頭,溫柔的笑道:“看看喜不喜歡。”
“喜歡,只要是藍阿姨買的,我都喜歡。”
牧晟一遍低頭拆禮物,一遍大聲的喊着,逗得何蔚藍和聞鬱歆相視一笑。
禮物是一套變形金剛,杜宴楓很喜歡,拿出來就跑到屋裡坐在那裡開始擺弄起來。
聞鬱歆走向何蔚藍,滿眼擔憂的問:“張媽說你前兩天不舒服,現在怎麼樣了,好些了嗎?”
何蔚藍苦笑一下,心裡卻不禁責怪起了張媽。
“就是有點不舒服,早就沒事了,你看,我現在不好好的嘛!面色紅潤,精神煥發。”
聞鬱歆被她小女生的調皮逗笑了,挽着她走進去。
杜宴楓親自下廚,聽到她的聲音,穿着圍裙從廚房裡探出頭來,笑道:“藍藍來了!”
何蔚藍知道杜宴楓的手藝非常好,卻是第一次看他穿圍裙的樣子,有些滑稽,何蔚藍忍着笑,點點頭。
“我在忙,就不招呼你了,你隨便點。”
杜宴楓又縮回身子,聞鬱歆端了飲料過來,喊牧晟過來,他嗖的一下子跑過來,抓起一大杯橙汁,,咕嘟咕嘟幾聲,橙汁就下肚了,胳膊一抿嘴巴,朝正看着她微笑的何蔚藍咧咧嘴,一溜煙又跑回去繼續玩變形金剛。
何蔚藍和聞鬱歆相視而笑,後者是無奈又歡欣,兩人又隨便的說了一會話,聽到杜宴楓在廚房裡喊,聞鬱歆站起來,朝廚房裡走。
“你先坐着,我進去看看。”
何蔚藍坐了一會兒,看看電視,翻翻雜誌,着實無聊,見牧晟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便走了過去。
“我陪牧晟一塊兒玩兒!”
牧晟當然樂意了,拉着她的手要她坐下來,何蔚藍當然不知道怎麼玩,杜宴楓頗具耐心的細緻的教她。
兩人正玩得酣暢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響了一會兒,只聽聞鬱歆在裡面喊:“牧晟,接電話!”
牧晟又趴在那裡玩了一會兒,電話沒有停,他才站起來,拿起話筒。
“您好,我是牧晟,請問您找哪位?爺爺!”
牧晟一本正經的模樣還沒持續多久,立即就被一臉的喜悅代替。
“爺爺,你和曾爺爺怎麼還不過來,陸叔叔也沒到,今天可是我生日哎,你們都不重視,我好傷心。”
杜宴楓的喜悅立即又被滿腔的哀怨代替,話說得如泣如訴。
不知道杜遠說了什麼,牧晟不高興的點着頭,哼着。
“嗯,那曾爺爺就好好養病吧,我不會生氣的,我會去看他的。。。嗯,好。。。。嗯。。。再見,爺爺!”
牧晟放下話筒,一臉不悅,何蔚藍走到他身邊,摸摸他的頭,安慰道:“曾爺爺很愛牧晟的,如果不是生病,一定會來的,牧晟要體諒一下曾爺爺,不要傷心了,好不好?”
畢竟是孩子,傷心來得快,去得也快。他點點頭,笑着擡起頭,然後拉着何蔚藍往樓上走。
“牧晟,上樓做什麼?”
“噓!”牧晟做出一個噤聲的姿勢,然後探頭探腦的看了看廚房,見那裡沒有動靜,才小聲道:“小聲點,先上來。”
何蔚藍跟着他上去,走進了書房,一進書房,牧晟就開始胡亂的翻,文件紙張被他仍得滿地都是。
何蔚藍蹲下來一遍撿,一遍問:“牧晟,你幹嘛突然翻書房啊?你想找什麼東西,告訴我,我幫你找。”
牧晟忙得滿頭是汗,已經搬着椅子放到書櫃前,準備登上去,因爲他看到書櫃的最上層有個盒子。
“爺爺說曾爺爺給我準備了禮物,已經讓爸爸帶回來了,爸爸竟然不和我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他會放在哪裡,我要提前找到,藏起來,沒有那禮物給我,看他怎麼向爺爺交差。”牧晟的語氣頗具氣勢,好像這是一個好大光榮的工程。
“你爲什麼這麼做?”何蔚藍不禁失笑。
“誰叫他總那我哪點破事威脅我,我要反抗!”想起每次被他威脅,都不得不乖乖的憋屈樣,牧晟決心更加堅定。
何蔚藍看着伸手了手臂,翹高了腳去拿盒子的牧晟,無奈的搖搖頭,這對父子啊,天生就是一對冤家!
“既然你有如此遠大的目標,我來幫你吧!”
何蔚藍正準備將牧晟抱下來,正趕上急得不行的牧晟突地一跳,手終於碰到了盒子,卻也因爲太用力,盒子掉了下來,裡面的東西四散開來,全是些文件之類的,顯然不是牧晟要的禮物。
“哎呀,我還以爲這個是的呢。”牧晟的語氣多少有些失望,然後有精力充沛,信心十足的開始找別的地方。
何蔚藍只得蹲下來去整理那些文件之類的,卻在看到一張dna鑑定報告時,愣住了,眼睛像是被打上了膠水一樣,無論如何也不能從那薄薄的一張紙上移開。
“啊,找到了,”牧晟高興的大叫,卻全然沒有傳到她的耳裡,她像是瞬間被隔離出了這個空間,什麼也感覺不到。
杜牧晟見她一動不動蹲着,以爲她沒有聽見,便拿着紮了禮花的包裝盒伸到她眼前,笑道:“藍阿姨,就是這個,找到了。”
何蔚藍還是沒什麼反應,杜宴楓也終於發覺出她的不對勁,彎腰一看,見她像是傻了一般,便問:“藍阿姨,你怎麼了?又不舒服嗎?”
藍阿姨的身體很不好,這會臉色有這麼蒼白,牧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說着,就伸手去摸她頭,不僅不燙,反而冰得很。
“藍阿姨,你很冷嗎?”牧晟關切的又問,見她還是不動,他心裡也害怕起來,也不管禮物了,抓着她的肩膀搖了起來。
“藍阿姨,你爲什麼不說話?”
好一會兒,何蔚藍總算找回了半點神識,她擡手覆住牧晟的手,嘴角強逞出一抹笑意。
“牧晟,不是說要把禮物藏起來的吧?去吧!”
牧晟看了看禮物,拿起來,總歸還是覺得何蔚藍不對勁,又回頭問:“藍阿姨在這裡等我,我一會兒就好了。”
何蔚藍笑笑,沒有說話。
陸承佑到杜家的時候,只看到牧晟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坐在沙發上,沒有其他人,他疑惑,小王的車就在外面,而且她的包包還在沙發上呢。
“牧晟,怎麼了,今天生日還這麼不高興。”
牧晟一看到是陸承佑,忙從沙發上跳下來,拽着他的手嚷求着:“陸叔叔,藍阿姨不見了,爸爸媽媽都去追了,你也快去找吧!”
陸承佑一愣,放下禮物,問:“發生什麼事了,藍阿姨爲什麼要跑?”
牧晟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們一起找曾爺爺送的禮物,我去藏的時候,藍阿姨跑掉了。藍阿姨一定生病了,臉色白得像鬼,手像冰一樣,陸叔叔,你快去找啊,帶她去看病。”牧晟的聲音裡已經露出了哭腔。
“好,牧晟乖乖在家裡。”
陸承佑風一般的衝出去,立即打開手機,撥通杜宴楓的電話。
“發生什麼事了?”
聲音沉得像寒鐵,也帶着不容人決絕回答的強硬。
正在四處找何蔚藍的杜宴楓心焦如焚,也不瞞他。
“藍藍應該已經知道她是孔道賢的女兒了。”
“你說的?”
陸承佑黑沉沉的眸子粒跳動着兩簇憤怒的火焰,方向盤上的手握得死緊,指關節都有撐破皮膚的危險了。
“不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藍藍。其他的以後再說。”
何蔚藍不知道是怎麼走出那棟房子的,有意識的時候,發現已經身處大街的車來車往裡了。
何蔚藍望着來往如流水的車輛,再次搖搖頭,試圖甩掉腦袋裡那幾行字,可是,那幾行字像是刻在了她的頭蓋骨上一般,只要她有意識,它們就會出現。
甲方:孔道賢,乙方:何蔚藍
父女關係成立。
當她看到那份鑑定報告時,她腦子先是空白了大約兩三分鐘,然後纔是一系列的震撼,驚訝,不相信,不可能,這是假的,一定是人爲捏造的,他們早就知道了,他們隱瞞了她這麼久,等等問題,想法,像是一波急速而來的浪潮,在她還來不及看清那浪潮,就已經被捲入了浪潮裡,鼻喉間,胸腔中被海水全部堵住,一時間呼吸困難。
耳邊的汽笛聲似乎也化成了海潮的聲音,她頓覺眼前一切都開始轉動起來,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告訴的旋轉起來,她努力的想睜大眼睛看清,卻什麼也看不到,唯一清晰的感覺就是眼睛酸澀得厲害,像是有沙子在裡面攪和着,身體也是輕飄飄的,明明是站着的,卻又感覺像是在半空中漂浮着一般,想擡腳,腿裡像是灌滿了鉛,怎麼也動不了,她突然感到惶恐,前所未有的惶恐,她想叫,也感到自己在大聲的喊叫了,卻什麼也聽不到了,她心急如焚,卻又不知道急些什麼,她害怕不安,卻又不知道因爲什麼,這種捉摸不定的情緒拔河似地來回的勒着她,腦中的那根弦終於在一聲清脆的斷響後,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有人暈倒了,快叫救護車!”
“小姐,小姐。。。”
越來越多的人圍上來。
衆人之外的五米處,一個男子,一隻手撥着電話,另一隻手裡還拿着一張紙。
“孔先生,何小姐昏倒了。”
孔道賢因爲有生意做,心情大好,此刻正在庭院裡享受涼風,接到電話已讓他不悅,又聽他說些無關緊要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你想讓我英雄救美嗎?”
男子不說話,看了看手裡的紙張,道:“何小姐昏倒的時候,手裡拿着一份dna鑑定報告,報告上寫何小姐是您的女兒。”
孔道賢已經端起來一杯茶,此刻也突然落地,他猛地站起來,全身不可控制的顫抖着,聲音同樣的不穩:“你,你說什麼?什,什麼報告?”
祥叔拿了些點心過來,見孔道賢站起來,臉色也不對勁,便加快了步子走過去,身後扶住險些歪倒的他。
祥叔明顯感覺到他的身子在急劇的震動着,臉上,眼睛裡,都有很激烈的情緒閃過。祥叔心裡不由得奇怪,發生了什麼事?他跟隨孔道賢這麼多年,從沒見他有如此激烈情緒的時候,即使是面對生死,他也不曾這樣過。
“馬上送她去醫院,我現在就過去。祥叔,備車,去醫院,快!”
祥叔本來還想問是怎麼回事的,但見他已經起身急匆匆的走了,也應了聲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