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藍再睜開眼睛時,天已經黑了,雨還在下。屋子裡亮通通的,一切都那麼熟悉,正是陸承佑的房間。
一股無力挫敗由心底深處涌上來,她將自己埋在雙腿雙臂間,沉默着。
陸承佑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像一個小動物般縮成一團,寬大的睡衣更顯得那身子的單薄柔弱。
他看着滑落到地上的被子,彎下腰撿起來,正要爲她披上,她猛的擡起頭,滿臉的淚,眼裡的悲痛那麼明顯。
陸承佑頓了頓,沒有說話,爲他蓋上。
“爲什麼不告訴我?你們早就知道了,爲什麼都要瞞着我?”
何蔚藍質問着,陸承佑知道他問的是什麼,直起腰,淡淡了看了她一眼,卻控制不了語氣的嘲諷。
“身爲他的女兒你很驕傲嗎?”
“驕不驕傲,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們不該把我當傻瓜一樣的隱瞞
。”
“既然是你自己的事,爲什麼還來質問我?”
“。。。”
“張媽做了燕窩,一會兒把它喝完。我有事出去一趟。”
陸承佑說完就往外走,一個抱枕突地的丟過來,陸承佑沒反應,再來一個。
“陸承佑,你去死,你最好永遠別回來!”
隨着何蔚藍的大吼聲起的是憤怒的關門聲,喧囂過後,就是死一般的沉寂,何蔚藍急促的呼吸者,喘息聲在房間裡來回起伏着。
陸承佑剛下車,就看到成非在“夜色”門口等着。
“老闆,謝局長已經候着了。”
陸承佑點點頭,走進去。
謝局長是w市的公安局局長,四五十來歲的樣子,三十來歲就當上局長了,也算是年輕有爲了。執政的幾年,也算功績顯赫,頗得市民的尊敬愛戴。
陸承佑走進來,就看到謝局長左擁右抱,好不快活。要說這謝局長,有什麼缺點,那也就是太好女色,不過男人嘛,也難怪。
“謝局長。”
陸承佑笑着打聲招呼,然後在他對面一個單獨的小沙發上坐下,一個小姐爲她倒了一杯酒。
謝局長趕緊推開兩邊的女子,正了正衣服,坐直身子,笑道:“陸先生,您來早了。”
陸承佑抿了一口酒,笑,“早了總比晚了好,我不敢讓謝局等。如果打擾了謝局得雅
興,我道歉,我會賠償的。”
“哪裡話,哪裡話。”
謝局長的臉色浮現一絲羞窘,端起酒杯喝一口,掩飾不自在。
“謝局,找我什麼事?咱們兩就不用繞彎子了,直接說就是了,能幫的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謝局長看了周圍的人,陸承佑擺擺手,他們魚貫而出。
“陸先生,這次不是我需要幫忙。”
陸承佑漫不經心的挑眉,顯然對他的話半信半疑,“哦?”
“關於陸先生和夫人的
。”
謝局長滿意的看到陸承佑臉色一變,端起酒杯細細品嚐起來,陸承佑哪能不知道他是在端架子,笑了笑,親自爲他添滿酒,謝局長很明顯的有些受*若驚。
“我父母都已經去世了,他們還能惹出什麼事啊?”陸承佑笑問。
“他們是沒惹出什麼事,不過,他們的死因有蹊蹺。”
陸承佑正準備點菸,此刻也不動了,任由點着的火一點點的滅下去,他的眸子幽暗不定。
“前天警方抓獲了一個犯罪團伙,在他們窩點裡,我們查到了你父母的資料。”
陸承佑手上用力,關節處泛着白印,他的臉色太滲人了,謝局長莫名的結巴起來。
“至於到底是怎麼,怎麼回事,警方還在調查,一有消息,就會通知你的。”
謝局長說完,背後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陸承佑見謝局長侷促的神情,忙放鬆表情,笑了笑,舉起酒杯。
“既然這樣,那就麻煩謝局了。”
陸承佑讓成非又叫了幾個小姐進來,又和謝局長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仁愛醫院。
陸老爺子還沒睡,正在看報紙。
他走進去,就在與*不遠的沙發上坐,也不說話,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陸老爺子看了會兒他,也不說話,繼續看報紙。
大約十分鐘後,陸承佑突然站起來,說了句,“您好好休息!”便要走,被陸老爺子喊住了。
“站住!”
陸承佑停下來,轉過身,陸老爺子放下報紙,摘掉老花鏡,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陸承佑走過去坐下。
“找到藍藍了?”
陸承佑點點頭。
“明天讓她過來一趟。”
陸承佑猛的擡頭,眼裡有着再明顯不過的戒備和憤怒,陸老爺子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嘆息一聲,道:“不用擔心,我說過我不會再插手你們的事情。我只是想看看她。”
陸承佑沉默着不說話
。
陸老爺子拿起剛纔他放下的報紙,問道:“葉家在馬來西亞的勢力很強,如果讓他們知道你是在利用他們,小心着我們陸家會被他們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這個爺爺不用擔心,你現在只需好好靜養,顧好身子就行了。”
陸承佑淡淡的答,陸老爺子也是個倔脾氣,不理會他的話,徑自的看着報紙上的財經版。
“淩氏和陸氏沒什麼太大的利益衝突,你沒必要趕盡殺絕。”
陸承佑猛的打斷他的話,語氣狠厲堅定。
“怎麼沒有?凌董事長是孔道賢的女婿,只要是孔家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孔道賢看着那雙眸子無法隱藏的仇恨,心裡嘆息,真的太想年輕時的自己了。
“藍藍也是孔家的人,是不是連她也不放過?”
急劇起伏的胸膛表明他此刻正在竭力的壓制,他又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眼眸深如幽潭,靜如止水,一字一句,字字沉重。
“如果可能,這麼做也不是不可能的。”
陸承佑走後,杜遠從側門走進來。
“這孩子的魔性太大,仇恨將他荼毒得太重了。”
杜遠望着門外那抹越來越遠的身影,微微嘆息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上前扶着陸老爺子躺下。
“老爺,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也別太操心了,休息吧!”
“明天把那孩子接過來,這幾天一定受了不少打擊,不知道又瘦成什麼樣子了,對了,讓張媽做幾道好吃的,一起帶過來。”
“您放心吧,老爺,我會辦好的。”
打發張媽下去,陸承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靠着椅背,燈光完全打在他的臉上,隱隱透着些蒼白。客廳裡空蕩蕩的,靜得只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
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周圍太靜了,他原本閉上眼睛只是想休息一下,卻漸漸的睡了過去。
“放過我。”
“除非你死,否則想都別想。”
她的笑容夏花般燦爛,也如秋花般淒涼。
“陸承佑,就算是死,我也要離開你
!”
他只感到頰邊帶過一陣馨香的風,恍惚間,他只來得及抓住她的睡衣衣襬。
“不!”
陸承佑猛的驚醒,首先看到的是懸掛在頭的琉璃吊燈,將他蒼白臉上的驚慌失措照得無所遺漏。
是夢,是夢,不是真的。。。
他在心裡如此的安慰自己,卻一時無法控制身體的顫抖,後背上更是滲出一層冷汗。
他猛的站起來,腿一軟,差點摔倒,踉蹌着跑到二樓,卻在自己的房門前,停下了,手來來回回的放下擡起數十次,才慢慢的推開門。
房間是一片昏暗,只有窗外投射來的光爲這房裡添了點光亮,看到*上躺着的人兒後,他在心裡長長鬆下一口氣。
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將滑下的被子蓋好,他在*沿坐下,一眼就看到桌上擺着的燕窩,
沒有動過的痕跡。
他看着她,幽深的眼眸裡盡是心疼和悲傷,他撫摸着她的臉,俯下身子,在她頰邊輕輕道:“吃不下是不是?那我替你吃了,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再這麼瘦了,一點也不好看。”
他端起碗,燕窩早已經涼了,他一勺一勺的吃,只吃得碗底都露出來了。
他在她身邊的空位躺下,先將右胳膊放好,另一個胳膊再輕輕的擡起她的脖子,將她放在自己右胳膊上,最後才小心翼翼的搭好被子。
“睡吧!”
他輕輕的一吻帶着微涼,落在她的額頭上。
何蔚藍睜開眼睛,眼睛酸澀得很,她扭頭看看左邊,他還在睡,一定煩憂得很,眉頭都
打成結了。她輕輕揉了揉,將眉頭展平,這才慢慢的起身,看到桌上已經空着碗時,呆愣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去浴室。
走下去的時候,看到杜遠在客廳裡,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叫了聲:“杜叔。”
杜遠放下茶杯,看她,果然消瘦了很多,精神也憔悴得很。他笑笑,走上去。
“老爺知道小姐回來了,很高興,所以想請您今天過去一趟。”
何蔚藍頭一暈,險些站不住,還好杜遠及時扶住,他明白她此刻在想什麼,便出口安慰。
“小姐不在的幾天,老爺很擔心小姐,如果不是老爺身體不便,或許就不必麻煩小姐過去一趟了
。”
“不要這麼說,我受不起。”杜遠言辭懇切,何蔚藍爲剛纔心裡的想法感到羞愧。
張媽已經把東西準備好了,杜遠讓張媽一塊去,張媽笑呵呵的把東西放車上,杜遠見何蔚藍還在猶豫,又問了一遍.
“小姐,怎麼了?”
何蔚藍擡頭看了看二樓,面上有些難色。
“可是。。。”
“不用擔心,老爺已經和少爺說了。”
一路上,何蔚藍就想着見爺爺的時候要說什麼,可要是真見着了,那些在心裡打了千萬遍的草稿也成了說不出口的難言。
就像此刻,何蔚藍已經站到了房門口,看着靠在*上看報紙的陸老爺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擁堵的酸澀如千軍萬馬翻騰着,就是吐不出一個字,甚至連最簡單的“爺爺”兩字,也變得艱澀起來。
還是陸老爺子先看到他,他首先笑了,然後放下報紙,摘下老花鏡,朝她招招手。
“丫頭,進來啊,站在那裡做什麼!”
聽到這略帶責備的笑聲,何蔚藍眼眶一熱,一個沒忍住,淚就掉下來了,她趕緊擦掉,走過去,在*邊蹲下去。
“爺爺。”她哽咽着叫。
陸老爺子撫上她的頭髮,沉沉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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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什麼啊,來看我這個老頭子,讓你心裡那麼不舒服啊,還哭!”
“沒有,不是的,我沒有覺得不舒服,只是,只是。。。心裡難受。”她急急辯解。
“好了,好了,我懂。別哭了,快擦擦淚,張媽帶了早餐過來,陪爺爺一起吃吧!”
何蔚藍點點頭,出去拿早餐。
直到後來,她還記得這個早晨,她和爺爺坐在病房裡,靜靜的分享着同一份飯菜,雨才停沒多久,陽光顯得分外的明亮,照得整個病房亮堂堂的,暖洋洋的。
吃完飯,陸老爺子說想出去走走,杜遠將輪椅搬出來,扶陸老爺子上去。
“讓丫頭陪着我就行了。”
雨過後,陽光溫暖明亮,空氣中還漂浮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醫院裡很熱鬧,特別是走到兒童區,草地上有幾個孩子在玩球,歡樂的笑聲,飄蕩在半空中,像是跳動的音符。
何蔚藍找了個空曠的地方停下,看着那些笑得燦爛的孩子,不禁有些癡了。
“如果那個孩子還在,現在也有這麼大了
!”
陸老爺子輕輕飄飄的類似嘆息的一句話,如一句重擊般砸在她心上,血流如注,她卻沒有喊疼的權利。
她不自覺握住手,咬住下脣,壓住那突然躥升來的痛楚。
陸老爺子應該是感覺到她的悲傷,拍了拍身邊的長椅。
“來,坐這裡。”
何蔚藍趕緊擦了兩下眼睛,坐過去。
“想哭就哭,不要忍着,沒人會責怪你的。”
何蔚藍搖搖頭,倔強道:“我沒有哭。”
“沒有哭最好,表示你堅強了,但是有些事,不是堅強就可以承受的,如果流淚可以讓心裡好受些,那就不要忍着。”陸老爺子說完,遠遠的看着那羣孩子,長長嘆息一聲,“孩子的事情,我很抱歉。”
何蔚藍才忍住的淚,又要流出來,她握住陸老爺子的手,希望他不要再說了。
“我沒有怪您。”
陸老爺子看着她,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心疼道:“我猜的不錯,真的瘦了很多,看眼睛都凹下去了。”
何蔚藍跪下去,抱着他的腿,一條腿冰涼無溫度。
如果陸老爺子說幾句狠話,或許她的心會好受些,現在他淨說些貼己心疼的話,而她一想到那條冰涼的假肢,心裡的愧疚就氾濫起來。
陸老爺子一下一下撫着她的頭髮,嘆息着。
“傻孩子,說什麼對不起,又不管你什麼事。如果非要說對不起的話,也該是我說,是
我們陸家欠你太多,讓你受了很多委屈。”
何蔚藍泣不成聲,只能搖頭。
“好了,不哭了,再不停,爺爺也被你弄哭了。”
何蔚藍這纔不得不停止哭泣,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才返回病房。
“丫頭,我已經是個快踏進墳墓的老人了,沒有那麼多的心力精力去管什麼,但是作爲爺爺,我還是希望你和佑能幸福,不管最好能不能在一起,好好活下去,努力讓自己幸福纔是最重要的。”
臨走的時候,陸老爺子殷切的拉着她的手,諄諄說着,何蔚藍看着那寫滿期望的眼睛,含淚點點頭。
這句話,深深的烙在她的心底裡,直到幾年後的某一天,她坐在海邊看夕陽,忽然就想起了這句話,然後她轉頭對身邊的人說了這句話,身邊的人也笑了,望向夕陽的臉泛着金色的光芒,一口白牙也閃着璀璨的光澤,對她說,爺爺也和他說過同樣的話
。
從醫院裡出來的時候,何蔚藍的手機響了,是邡昀。
“張媽,你先回去,我去見個朋友。”
張媽支支吾吾的頗不情願,何蔚藍直到她在擔心什麼,笑了笑。
“我去見邡昀,如果找不到我,就去找邡昀要人。”
在何蔚藍的再三保證下,張媽纔算答應先行離開。
約定的地點是閒致酒吧,何蔚藍對這個地方沒什麼好感,但既然人都到這裡了,也只好硬着頭皮進去。邡昀在一個包廂裡,她在一個服務員的帶領下走進去。
一進去,何蔚藍甚至還沒有適應裡面的光線,就被一個大大的擁抱勒得險些透不過氣來。
“你個傻丫頭,發生那麼大的事,怎麼能一聲不響的就跑掉呢?找個人商量,也別你一
個人胡思亂想的好啊,說你是鴕鳥,你還真當自己是啊!”
何蔚藍笑着使勁拉開她,笑道:“好如果你找我來就是罵我的,那我就先走了。”
邡昀趕緊拉住,橫了她一眼。
“小樣,有脾氣了哈!”
兩人見面自然是高興,嘻嘻哈哈鬧了一會兒,知道邡昀會問,所以何蔚藍也不等她問,就自己說了出來,說出來發現,聽別人說是一回事,自己說又是一回事。
邡昀聽了也沉默了,握住她的手,道:“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簡直就像被雷劈了一樣傻掉了,心裡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你能遇見陸承佑,說不定就是替爸爸。。。哦,我是說孔道賢,還債的。”
何蔚藍想了一會兒,笑了。
“他以前就對我說過,我是還債的,是還媽媽的債。媽媽的債還不知道有沒有還完,又要替。。。孔道賢還債。”
她實在喊不出爸爸兩個字。
“我很可悲,是不是?”
邡昀說不出什麼話,忽然間有些恨自己多嘴,她伸手摟住她,其實,何蔚藍也沒哭,可是邡昀覺得她這樣摟着她,她心裡會好受一些。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何蔚藍忽然想起了什麼,擡頭問道:“邡昀,你對方智傑瞭解嗎?”
邡昀的眉頭明顯不悅的皺起來,“問他幹嘛?”
“怎麼了?他不是凌昊澤最好的朋友嗎,你怎麼好像很厭惡他的樣子?”
“什麼最好的朋友,他接近小凌子有目的的,他根本就是僞君子一個,還虧我以前真當他是大哥,真是瞎了眼了
!”邡昀見何蔚藍一臉的迷茫,也不隱瞞了索性都倒了出來。
“還記得申華科技的電子產品輻射時事件嗎?就是方智傑一手策劃的。”
何蔚藍大驚,“可他是申華的總經理啊,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邡昀目光有些閃爍,像是難以啓齒。
“因爲他想將此事嫁禍給陸氏,以挑起陸氏和淩氏的衝突。”
何蔚藍的腦袋裡再劈一道雷,“陸氏和淩氏對着幹,他能有什麼好處?”
邡昀端起酒喝了一口,像是壯膽。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方智傑是孔道賢的人。”
何蔚藍的震驚已經無法形容了,半天沒反應,直到邡昀捅捅她,她纔回過神來。
“手機響了。”
邡昀指了指包裡響個不停的手機,她連忙打開,是家裡座機的號碼,應該是張媽打來的。
“喂。”
“小姐,不好了,少爺生病了,發高燒,已經燒了一天了,可是又不肯去醫院,你快回來吧!”
何蔚藍的腦子空白了那麼幾秒,然後猛地站起來,嚇了邡昀一跳。
“你怎麼了?”
“我先回去了。”
何蔚藍說完就跑出去了,心裡卻不停的責怪自己,早上的時候,明明感到他的身子有些熱,卻沒在意,自己怎麼會那麼大意。
何蔚藍連鞋子都來不及換,便直衝樓上,看到張媽正在門口一遍遍的轉着,看到何蔚
藍,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
“小姐,少爺在裡面,我怎麼勸,他都不聽,怎麼辦,再這麼拖下去,會燒壞身子
的。”
何蔚藍示意她稍安勿躁,推門進去。屋子很黑,過了很久,才能適應裡面的光線,就看到他躺在*上,她打開按鈕,屋子裡亮堂了,他的面孔清晰可見,臉頰上有不正常的紅潮,額頭鼻尖上都滲出有細密的汗漬,嘴脣乾裂得都出現了死皮,不停的顫抖着,應該是睡得不安穩,眉頭是不是皺一下,像是在經歷什麼痛苦的事情
。
她坐下去,伸手抹去那汗漬,手下的溫度熱的燙人,她心裡一驚,手開始在他肩膀身上油走,手下的感覺溼濡,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可是他卻冷得不住的顫抖着。
“佑,醒醒,你發燒了!”
“不要,”何蔚藍的被他突然抱住,他滾燙的身體灼得她的心都忍不住的顫抖,“藍。。。。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好好,我不離開你,不離開。你醒醒。。。”
像是聽到她的呼喊,陸承佑動動沉重眼皮,看到她關切的眼,扯扯嘴角,“藍。。。你回來了。。。”
那笑還沒有成型,黑暗又將他重新淹沒。
最後還是請了孫醫生過來,孫醫生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才直起腰,長嘆一聲。那一聲嘆息讓何蔚藍心裡發毛,她忙走過去,詢問情況。
“高燒持續時間太長,已經引起肺炎了,最好還是住院治療,方便及時檢查。”
何蔚藍一愣,看了看*上還處在昏迷中的人,連忙走過去,開始搖晃。
“起來,醒醒,別睡了!”
她這動作看在旁人眼裡就像是一個孩子央求別人東西似地,只是一個勁兒的央求,也不管被央求的人理不理她。
張媽看不下去,上去拉住她,“小姐,少爺還在輸液,你這樣搖會扎破血管的。”
何蔚藍這才注意到他手背上已經有一小截紅色的液體,連忙住手,卻愣在那裡,自言自語着。
“可是,他得了肺炎,不去醫院怎麼辦,要是一直不好怎麼辦?他身體怎麼這麼差,不就是淋了場雨嗎,就燒成這個樣子,真沒用!”何蔚藍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反正說到生氣處,掄起個枕頭朝他砸了起來。
“沒用,沒用,沒用!”
最好還是杜宴楓來了,孫醫生又說今天夜裡小心照顧點,只要溫度不再升,明天再去醫院也可以,何蔚藍的心情纔算慢慢的平靜下來。
不過,陸承佑最終還是沒有去醫院,醒來後看到自己在輸液,一把就扯掉了,掙扎着要去公司。
“你生病了,先到*上躺好。”
何蔚藍聽到響聲,跑進來,見他摔倒在地上,趕緊扶他
。
陸承佑對自己發軟的身體很煩躁,一把甩開她,“又不是要死了,躺在*上幹嘛!”
何蔚藍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和他計較,繼續去扶,他又甩她。
“走開,別管我!”
她不理他,再去扶,他還是甩,來來回回幾次,何蔚藍也惱了,趁他要甩她之前猛的一用力,將他推倒在地上,陸承佑的背撞到*沿上,疼得他只咬牙皺眉。狠狠盯着她。
“站都站不穩了,你還威風個什麼勁兒啊!不讓我管,你以爲我想管啊!”
說完,轉身就出去,彭的關上門,接着又聽到她的命令。
“誰都不許管他,看他自己能不能好!”
張媽當然不會拿她的氣話當真,何蔚藍走進房裡後,她立即就衝了進去,將陸承佑扶*,這次他也不反抗了,乖乖的躺好。張媽給她準備藥和水。
“少爺,小姐很擔心您,您怎麼對她,她會傷心的。”
“你下去吧!”
陸承佑疲憊的閉上眼睛,淡淡吩咐。
何蔚藍的氣也真的就持續了不到半天,吃過午飯,就忍不住進去看看。孫醫生來過了,打了針,吃了藥,人已經睡着了,只是桌上的飯似乎一點也沒動。
她以爲是飯不合他的胃口,便變着花樣做,可是,顯然,不是胃口不對,他根本就是不吃。
這天,何蔚藍是親自端飯進去的,陸承佑還以爲是張媽。
“飯放着,藥準備好,你就出去吧!”
好久等不到腳步聲,陸承佑轉過身,見她正低頭攪着湯汁,一縷黑髮垂下來,遮住了她半邊臉,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連他轉過頭來都沒有發現,這個發現讓他心裡不爽。
“你進來做什麼?”
淡淡的聲音讓陷入思緒中何蔚藍愣了下,她連忙放下碗,準備去扶他。
“先吃飯,然後吃藥。”
陸承佑孩子氣的扭過頭,“你出去,我自己可以吃。”
“你的手不方便,我餵你。”何蔚藍的聲音依然平靜。
“又沒有斷,又沒有廢的,哪裡不方便了。”陸承佑根本就是故意找茬。
何蔚藍深吸一口,語氣照舊平靜。
“別鬧了,待會涼了,就不好吃了,是你最愛吃的
。”
何蔚藍端起碗,湊到他面前,他一個揚手,碗摔倒地上,濃稠的湯汁流得滿地都是
“都說了我自己吃,你沒聽到嗎?”
何蔚藍也惱了,騰的從*上站起來。
“說得好聽,你有一次好好吃嘛?你現在吃的藥都很傷胃,就這麼空着腹吃下去,你真當自己的胃是鐵打的啊!你到底在彆扭什麼?”
“是你彆扭纔對!不想管我,還來這裡做什麼?”
“你以爲我想來啊?”
“那還來做什麼,想看看死了沒?”
“對,就是看看你死了沒,你不知道吧,我做夢都盼望着你早點死。”如果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何蔚藍真想撲過去,咬斷他的喉管。
“我死了,你要去找誰,凌昊澤,方智傑,還是那個年輕有爲的醫生?”
何蔚藍一驚,“你,調查姜明?你爲什麼要調查他,他什麼也沒做,你想對他做什麼?你這個惡魔,我不允許你傷害他!”
剛纔還在想,這會就已經撲過去了,她沒有要他的喉管,而是掐着他的脖子。
她這副保護的模樣讓陸承佑發狂,他扯掉枕頭,一個翻身將她壓下,壓住她的手,眼睛裡的閃着暴怒的火焰。
“我只是調查了一下,還沒有做什麼呢,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他對你很癡情啊,小時候就默默的守着你,你都不記得他了,他還癡心不悔的陪在你身邊兩年,告訴我,你們都做了什麼?”
何蔚藍想要揮手打他,被他用力握着,她只得用眼睛回視着他。
“你以爲的我們應該做的,我們一樣不落的都做了。”
陸承佑驀地揚起手,卻遲遲未能落下,何蔚藍也被憤怒氣昏了頭,故意仰高臉,挑釁的看着他,
“打啊,反正你也不想看到這張臉,乾脆毀掉!打啊!爲什麼不打?”
何蔚藍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在他發愣的空當掙開他,抓起他的手 就要往自己臉上扇,陸承佑趕緊收力,看着她泛着血絲,悲痛決絕的眼睛。
陸承佑心如刀割,他閉上眼睛,好久,才沉沉的吼道:
“不要再讓我見到你,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