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意晚在接到景言楚傳來的消息之後,匆匆趕到濟世醫館內。
此時,醫館內的廂房內。
三娘被安置在牀鋪之上,她身上處處是血,不但流在地上,而且褥子之上也被沾染。
文衍經正在爲她止血,牀頭銅盆中乾淨的水已經經歷了一再的更換,可還是再一次被染紅。
屋內除了文衍經的藥童,還有云意晚、景言楚、雲墨和雲桐。
此刻大家的臉上都是焦急,就連常年冷着一張臉的雲墨也不例外。
“阿言,這是怎麼回事?三娘身上的傷從何而來?”
“我們在一件破廟內找到三娘,那時她身上就有傷,只是還不沒有到致命的程度,可正當我要將她帶回來的時候,出現了一個黑衣人,他出手狠辣,一心想取三孃的性命。”
“是不是嘯王的人?”
“這我就不知了,可他似乎並不想取我的性命。”
雲意晚看向還未甦醒的三娘,“那人只是想讓知道這件事的人閉嘴,並不想多生事端,看來三娘定是瞭解了這事的情況。”
她現在迫切地想見三娘甦醒,畢竟她是這件事的關鍵人證。
良久,他們終於見文衍經收針。
雲意晚上前一步,“文叔,三孃的情況如何?”
文衍經先是看了三娘一眼,再看着衆人臉上的擔憂,他頓時面露無奈,直搖頭。
“她之前本就有傷,未得到完全的治療,舊傷都已經惡化了,再加上多日沒有進食,早已是強弩之末,如今又添新傷,還直擊心脈,文叔無能,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雲意晚上前安慰,“文叔無需自責,這與您無關。”
說話時,她的目光一暗。
季天嘯,如今又有一條命葬送你手,你等着,總有一天,我會一一找你討還。
景言楚隔着二人看向三娘,“那文叔,三娘還能醒嗎?”
“當然可以,我剛纔只是怕她受不了治療時的痛苦,才讓她暫時陷入了昏迷。”
說着,他從身上拿出一個瓷瓶放於三娘鼻間。
不多時,三娘醒了。
只是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不堪,她面部猙獰,他們都可以清晰地看出她的痛苦。
雲桐連忙趴在她的身邊,“三娘,你不要死,我還等着吃你做的糕點呢!”
雲桐早已是淚流成河,她無法接受三孃的離開,畢竟三娘就像她娘一樣對她親切。
“小桐啊!三娘恐怕是不能再做了。”
即使是這一刻她的臉上都沒有半分面對死亡的恐懼,反而像是解脫了。
三娘在看雲桐的同時,她看到了雲桐身後的雲意晚。
“小姐……”她衝着雲意晚伸出她佈滿繭子的手,似乎有話要說,“小姐。”
雲意晚連忙抓住她的手,坐到她的身邊。
“三娘,我在,你再堅持一下,小翰還在等你呢!小翰還小,不能沒有孃親。”
這一刻,她不知自己將三娘帶進雲府究竟是對還是錯,若沒有她的一番作爲,三娘纔不會因雲家的恩怨而死。
“所以,小翰就麻煩小姐照料了,我、我恐怕是沒機會再見他長大成人了。”
“三娘放心,以後只要有我雲意晚在一日,我便會護小翰一日,我會將小翰視爲親人一般對待。”
這是她欠三孃的,所以,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三娘嘴邊沁出血液,可她依舊在笑,“那就謝謝小姐了,我母子二人能遇小姐,是這一生最大的福氣。”
“三娘,您被說了,都是我害了您,是我不該……”
“小姐,你別自責,我對你只有謝,沒有怨,還有,我之所以堅持到現在,是有事要告訴小姐。”
雲意晚與景言楚匆忙對視一眼。
“三娘,您是不是看到了是誰害了我爺爺?”
“我的小姐真聰明!那晚,有三個人來到雲府,老爺將所有人都支開,我想着既然是客人,就應該給他們奉茶,走的時候,我還看到了他們居然點香,本來還在疑惑有人居然會隨身攜帶香爐,可是,回來的時候,我終於知道它的用處。”
三娘嘴邊的血又增加了,雲意晚和雲桐忙爲她擦拭。
“那香裡有毒,我看到老爺倒在地上不能動,本來想去救他,可是老爺看到了我,一直對我搖頭,我只能待在原地,我聽到爲首的那個要老爺答應他……咳咳……”
雲意晚知道兇手與她爺爺談判,一定是因爲朝堂之事,她也不在乎其中原由。
“您可看清了爲首的那人是誰?”
“我……我不……不認識,只聽老、老爺叫他嘯……王……”
在說完最後一個字時,三孃的手徹底從雲意晚手中脫落,毫無生機地落在牀榻之上。
雲意晚的淚水掉落,惋嘆一個好人的離開。
雲桐深受三孃的照顧,三娘這一死,可是對她打擊不小。
“三娘、三娘……”
雲意晚直立身子,擡起頭,努力將淚水收回。
“雲桐,讓人好好將三娘安葬。”
景言楚將她摟入懷中,他知道她定是心中有愧,可是逝者已矣,他們只能讓留下來的人好好活。
半響過後,雲意晚終於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現下,只有爲他們報仇,纔是對他們最好的慰問,她不能一再浪費時間。
“阿言,如今已經能夠確定是季天嘯害死了爺爺和三娘,我等不了了,今日我就要趕往晏都,尋找證據。”
景言楚面上難掩擔憂,“可是,此去晏都禍福難定,悠兒,你想好了嗎?”
雲意晚握住他的手,“你都爲了我不顧危險靠近季天嘯,我又怎能置身事外?阿言,嘉茂城新上任的縣令劉祿實是我爺爺的門生,此人可信,你若是得到有任何線索也可以與他聯繫,他也許可以助我們一臂之力。”
文衍經一直在旁邊聽着他們的談話,這才知道他們在忙活些什麼。
“小晚,你們不會是在籌謀報仇吧?”
他知道雲世涯死於非命,但一直不知是誰下的手,如今看雲意晚他們的模樣,恐怕是找到兇手,還想去報仇。
“文叔,這件事您就不用管了,我們……”
雲意晚不想文衍經插手,只是因爲知道季天嘯不是一個善茬,他既然可以因爲滅口而殺害對他毫無威脅的三娘,便極有可能再殺一個阻路人。
他們雲家已經害了一個三娘,絕對不能再害一個救死扶傷的文衍經。
可文衍經就不依了,“不管?怎麼能不管!小晚,你是世涯兄唯一的孫女,他離開了,肯定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你現在不顧自己安危地去報仇,可想過你爺爺在天之靈會不會安息?”
“爺爺的死,我絕對不可能不管,即使爺爺不希望我這麼做,我也要手刃仇人,大不了待我下了黃泉,親自向爺爺賠罪。”
文衍經惱了,“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你現在好好活着就是對你爺爺的最好報答,我不想你也因爲那些恩怨平白丟了性命,你就給我好好待在靈垣城裡,哪兒也不許去。”
“文叔,怕是忘了,我姓雲,我的親人也只有我爺爺一個,您是無權過問我的,還請您自重。”
雲意晚的語氣有些重,只有這樣,文衍經纔不會插足他們的事。
文衍經臉上都是難以置信,他沒有想過雲意晚會這麼說。
“好個自重,是我高看了自己,沒有掂量自己的分量,既然如此,雲小姐就早些離開這裡,我這濟世醫館廟小!”
他的嗓音不小,大家都聽出了他的氣。
見文衍經拂袖離去之後,景言楚纔開口,“悠兒,你即使想保護文叔,也不該傷了他的心。”
他看得出文衍經是真心將雲意晚當作親人的。
雲意晚看着文衍經離開的方向,面上全是自責。
“如果這樣做可以讓他平安,我寧願讓他恨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