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時代因爲封印八岐大蛇時意外被牽連而一起被封印的琥珀主再次出現的消息如同風一樣迅速的傳遍了各個地方。
要知道, 在信仰日漸衰微的時代,大多數妖怪選擇隱退或者避入各個隱秘的妖怪之鄉,少數留下來的也大都安安分分的隱匿行跡藏在人羣中。與此同時, 陰陽道凋敝幾乎難以爲繼, 神道也只剩下那些大社仍舊存留, 就連那些以世家爲傳承的除妖師們也大多不再活躍甚至有很多家族也衰敗甚至斷絕了傳承。
可如今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實力強悍曾爲一方霸主的大妖怪, 還是自平安時代起被封印至今的大妖怪, 不管當初他到底是被無意牽連還是被有意算計,倘若對方心存怨恨大肆報復的話,天知道他們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再次將他封印。抱着這樣的想法, 他們也紛紛相互聯繫並且做起準備,就連一些妖怪也起了小心思開始活躍了起來, 一時間各地都暗潮紛涌起來。
而此時, 因爲他的出現而讓各方勢力緊張不已的聞人白則是在稍微的瞭解一些當下的時代情況之後就告別了夏目玲子, 徹底的隱藏了力量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四處遊玩的旅行者,一路上或徒步或搭乘順風車, 一路上吃吃喝喝走走停停的向着自己曾經佔據了幾百年的山頭的方向前進。
曾經那片鬱鬱蔥蔥幾乎已經成爲林海的地方如今早已變成了一座城市,就連過去他搭窩的那個充其量只能成爲小土包的山頭也被圈進了一片面積不算小的公園裡去了。
他有些惆悵的坐在一顆被石柵欄圍住的大樹下望着下面的風景,過去那些總是喜歡在他耳朵邊吵吵嚷嚷着舉行慶典宴會的傢伙們大概都已經不在了吧。學着人類一樣像模像樣的舉行祭典爲他慶祝,對他無意間的隨手庇護感激涕零,甚至自願成爲他的下屬——哪怕他對他們所謂的庇護完全只是爲了不被打擾隨手爲之, 那個時候大概他唯一感興趣的就是一隻胖狸貓釀造的妖酒了吧。
“……大人, 琥珀主大人……”閉着眼睛快要睡過去的聞人白聽到了細細的聲音, 循聲望去卻看到一隻小的稍有不注意就會被忽略的小妖怪正小心的攀着身邊一棵比較粗壯的草莖費力的仰頭看他, 並且生怕他看不到一樣還用力的揮手, “這裡,這裡呀, 琥珀主大人,我在這裡。”
那樣子實在是太有趣了,小妖怪非常的小,甚至無法憑藉自己的體重將那根草莖壓彎,他的動作搖搖晃晃,又要保持自己的姿勢小心不掉下去。倘若這時候吹來一陣風的話,不抓牢的話恐怕就要被風吹走了。
“付喪神?”聞人白有些驚訝的揚起眉毛,他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會有付喪神的存在。這裡關於付喪神的說法是器物放置不理100年,吸收天地精華、積聚怨念或感受佛性、靈力而得到靈魂化成妖怪。嚴格來說這種說法只對一半,因爲要成爲真正的付喪神還需要資質,也就是所謂的天賦,否則的話路邊隨便一塊石頭都能變成付喪神了。
那小傢伙發現聞人白注意到他之後,忍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指了指自己下方的地面:“這裡有東西,是玉元大人留給您的,我在這裡等了好久好久,終於等到您了。”
玉元?聞人白想了好一會兒才從記憶裡找出這個名字的主人,那是一隻自稱天才釀酒師的胖狸貓。順着付喪神的指引從地下起出一罈酒的聞人白並不覺得多麼意外,畢竟那傢伙也就只有一手釀酒的技術能看了,便是狸貓家族的看家本領幻術他都只能用個半吊子,哪怕是普通人也能一眼發現破綻的那種。他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那個滿臉歡喜的付喪神,看來這個小傢伙的出現應該是跟這壇酒有關了。
裝酒的罈子並非多麼精美的酒器,隨手拍開泥封之後,淡淡的氣味從中飄了出來。聞人白看也不看的直接拎着罈子灌了一口,濃烈,火辣而又嗆人的味道迅速佔據所有的味蕾。與玉元一貫的偏好釀製清淡綿長而又精緻的酒不同,他手裡的這壇酒完全可以稱得上劣質了,當那些刺激的味道消散之後,口中充滿了苦澀的味道,然而回味起來卻又帶了一點點的醇厚,以及一種他無法描述的感覺。
聞人白低頭看着手中的酒罈:“這酒……有點奇怪啊。”他抿了抿嘴,忍不住又灌了一口才歪着頭看坐一根低垂下來的樹枝上的付喪神,“玉元在裡面加了什麼?”
“是思念呀,玉元大人將大家的思念收集起來釀成酒埋在這裡,這樣的話無論琥珀主大人何時歸來就都能夠收到啦。”付喪神理所當然的說道,臉上還帶着一些激動的緋紅,“我,我覺得很幸運呀,能夠親眼見到大家思念着的琥珀主大人,真的好高興。”
思念?難怪會覺得味道這麼的奇怪,海帶有着這麼的濃厚情感。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情緒也是能夠作爲原料製成酒漿的。不過用這種東西釀成酒,大概也只有玉元那隻胖狸貓能想出來並且做到了吧。他放鬆身體靠在大樹上,又喝了一口酒,身邊少了那些吵吵嚷嚷的傢伙們,稍微的覺得有點寂寞了。
“你看上去似乎很高興啊。”聞人白注意到一邊快活的細細的枝條盪鞦韆的付喪神。
“因爲,因爲我終於親眼見到了琥珀主大人了而不是隻能通過大家的思念看您啦。”付喪神這樣說道,“我是因爲接觸了大家的思念又被玉元大人的妖力籠罩過之後才誕生的,從來就沒有見過大家,畢竟那個時候他們已經都搬走了。”
付喪神頓了頓,繼續說道:“森林消失的很快,大家因爲不喜歡與人類打交道,不想做得太過引來陰陽師或者神道的人,也不想成爲其他妖怪的手下,所以就都離開了——至少我接觸到的記憶是這樣的。”
“確實,科技的發展帶來的便利很多,但是也導致了很多東西的衰落與式微。”聞人白點點頭,隨手把付喪神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你是酒器誕生的妖怪,有名字嗎?”
“有的有的,因爲酒的名字叫做思念,所以我也叫做思念。”付喪神因爲聞人白的舉動變得有些拘謹,他小心的攀着聞人白的一縷頭髮,“我可以知道大人爲什麼被稱爲琥珀主麼?”
“唔,大概是因爲這個玩意兒吧。”聞人白張開手,付喪神隱約覺察到似乎有什麼他無法理解的東西在聚集,隨後他看到一抹藍色在那隻手中出現,很快就變成了一塊美麗的藍珀。
聞人白漫不經心的將藍珀丟到一邊去,懶懶的打了個呵欠:“不過是修煉的時候弄出來的副產品,要多少有多少,最大的有點估計就是好看了吧,嗯,手頭緊的時候倒是可以賣出去換點錢用。”也許是因爲所謂藍珀本就出自他的手,所以這玩意兒丟出去還能充當個臨時的定位儀,距離太遠又或者被使用損毀的話就沒用了。他所不知道的是,這種沒什麼用處幾乎可以算作雜質的副產品,對於那些追求強大力量的妖怪而言有多麼強大的吸引力。
爲什麼會被稱作琥珀主,說起來也只是因爲最開始修煉的時候這東西隨便的亂扔,惹出了一點點的亂子。儘管後來回收了大部分,可少量的依舊遺留在外面,導致那些沒見識的傢伙以爲他手裡掌握着這麼一個藍珀的礦脈。再加上他們不知道他的名字,紛紛用“那個擁有藍珀礦脈的傢伙”來稱呼,時間久了就被簡化成了琥珀主,再後來琥珀就成爲了他的專屬稱呼了。
不過是個稱呼而已,聞人白忽然感到一點點暌違已久的倦意與醉意,原本已經趨於平靜的情緒在酒中所包含的那些情感的調動下正在重新的翻涌起來。而自己收集回來的靈魂碎片則是開始逐漸的與本源融合起來,被強行貼合的縫隙也在逐漸的消失,真正徹底的迴歸一體。
“……琥珀主大人……”付喪神有些詫異爲什麼聞人白的聲音逐漸微弱下去,呼吸也變得平靜綿長起來,他努力的探頭看過去才發現聞人白已經靠着大樹沉沉睡去。
“哎呀哎呀,這下可傷腦筋了,居然就這麼毫無防備在這裡做如此重要的事情還陷入了沉睡,真不愧是殿下啊。”懷裡抱着一隻奇特兔子形貌妍麗的男子緩緩地從遠處走來,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吃了一驚。隨後他看到了警惕的盯着他的付喪神,微笑着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小聲的說道,“等到殿下醒來之後,請轉告他,一定要來鄙人小店裡賞光哦。”說完他就像來的那樣,又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的付喪神微微張着嘴,連地址和名字都不說誰知道的你的店在哪裡?你就在你的店裡乾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