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平、步協、盛曼幾個一聽就急了,道:“幼節,蜀國若不拿江州三郡出來,我們吳國無論如何是不能出兵的,此時出兵救了他們,只怕咱們到頭來都得白忙乎一場。”
陸抗嘴着掛着一絲矜持的笑意,笑而不答。
目光敏銳的孫休似乎從陸抗的神情之間悟出了什麼,擡手道:“稍安勿躁,你們聽聽陸卿如何說。”
留平幾個這才安靜了下來,看着陸抗,瞧他如何解釋。
陸抗從容不迫地道:“諸公可否記得劉備是如何得的益州?”
衆人不禁一怔,這都是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陸抗還提它做甚?衆所周知,以前的益州,是劉璋的地盤,劉璋闇弱無能,漢中張魯屢屢進犯,劉璋抵擋不住,只好向派張鬆去許都向曹操求援。曹操那個時候還未得隴,自然沒有望蜀的機會,也就沒有心情理會張鬆,張鬆在許都碰了個釘子,回蜀的路上,途經荊州,便把西川賣給了劉備,回去後攛掇劉璋,向劉備搬兵救援。劉備早有吞蜀之心,此番打着援蜀的旗號進入了西川,最後堂而皇之地竊取了劉璋的地盤,將巴蜀之地據爲己有,劉備也得以坐上了蜀漢開國皇帝的寶座。
雖然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在場諸位都沒有機會親歷,但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讓人納悶的是,陸抗無緣無故地提這個幹嘛?
孫休臉上也掛上了會心的微笑,道:“陸卿的胃口可是大得很。”
陸抗也一笑道:“歷史總是不斷在重演,益州之局,與當年劉璋張魯之時,全然別無二異,我們何不一如劉備舊事,趨兵入川,乘此天賜良機,將巴山蜀水盡收江東。”
留平、步協、盛曼等人這才恍然大悟,他們的胃口。不過是蜀國的江州三郡,如果蜀國討價還價的話,巴東一郡也是可以接受的,而陸抗的胃口。可遠不止這麼一點,他是想要吞掉整個的西蜀。留平等人驚訝的是目瞪口呆,陸抗的胃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高機遇也必然有高風險,吳國如果想要吞掉蜀國,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蜀國必然會拼死抵抗,何況在漢中,還有魏國的二十萬大軍,陸抗此舉,無疑是火中取栗。
孫休對陸抗這個大膽的設想雖然有些震驚,但卻也是極爲的欣賞,在他看來,世上之事。只有敢想才能敢做,如果連想都不敢想,那永遠只是固步自封墨守成規,這幾年陸抗升職很快,就是因爲孫休看中了陸抗頗有韜略,有大將之才,與乃父陸遜有極爲相似的一面,今日果然是語出驚人。不過孫休相信,陸抗敢這麼說,不僅僅是狂妄之辭。而是他早已有了一個成熟而周詳的計劃。
“願聞其詳。”
陸抗胸有成竹地道:“陛下,臣久鎮西陵,對蜀地之山川地理,駐兵情形瞭若指掌。蜀國永安都督麾下,原本有二萬之衆,不過此番漢中告急,永安都督閻宇已經調回成都,新任永安都督羅憲手中不過只有五千人馬,雖然人少。但依仗天險,我軍也未必能輕取之。此次鄧良求援,無疑給了我們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以入川援助爲籍口,我軍進入永安,天塹變爲通途,只要一舉襲殺羅憲,拿下永安,川東的大門便可牢牢掌控在我們手中。此時姜維全師在劍閣防備魏人,根本無瑕回援,閬中又有賈充進犯,蜀國已是焦頭爛額。我軍拿下永安之後,便可直襲成都,現在蜀中除了成都還有三四萬御林軍之外,再無可禦敵之兵,臣等只須率十萬之衆,一月之內必克成都,生擒劉禪。蜀國一亡,陛下可以再用高官厚祿招降姜維宗預等人,姜維等人知大事已去,如何不降?陛下已據荊揚,若再得巴蜀,則天下半壁盡歸吳矣,彼時何懼魏國?此乃天賜陛下良機,如果不取,等益州盡落魏人之手,彼時則悔之晚矣。退一步講,就算我們未能全取益州,只要有機會拿下江州三郡,固守永安,荊州便可免受西敵之擾,江東之基業也可安穩無憂。”
孫休驚異地看着陸抗,不得不說陸抗的計劃相當地誘人,蜀國一直以來在永安駐守重兵,就是爲了防範東吳的入侵,如果能夠兵不血刃地拿下永安,等於就是打開了入川的大門,現在蜀軍主力集中在北線抵禦魏人,從永安到成都千里之地幾乎是不設防的,東吳軍隊只要能突破永安防線,成都幾乎是唾手可得,江東孫氏盼了幾十年開疆拓土的夢想就可以實現。
孫休登基之後,也一直渴望着重振祖輩和父輩的榮光,從試圖北伐就可以看到孫休的壯志雄心,但曹魏方面一直防範很嚴,孫休沒有任何的機會,現在陸抗提出了這個大膽而瘋狂的計劃,倒是令孫休怦然心動,這不就是自己一直尋找的機會嗎?
施績有些憂慮地道:“我軍若是打着救援的旗號而偷襲蜀國,恐怕要爲天下人詬病。”
陸抗不以爲然地道:“成者王侯敗者寇,現在世人只知劉備是蜀漢的開國之君,還有何人記得他是如何用狡詐的手段得來的益州,我們不過是上行下效而已,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此大事若成,天下人也只會記得我主英明神武。何況蜀國大勢已去,東吳不取,最終只是便宜了曹魏,曹魏若據益州之地,順江而下,東吳長江之險遂失,恐怕最終也只能是步蜀漢之後塵,若想同曹魏分庭抗禮,這益州當仁不讓。如果在這個時候東吳還要學宋襄公的仁義,那纔會真正淪爲天下人的笑柄。”
陸抗對施績的憂慮是不屑一顧的,所謂的仁義,並沒有絕對的標準,吳蜀同盟,也不過是各取其利罷了,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各謀其政,各爲其主,不管從那一點上來講,陸抗也一直是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