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的時候,劉胤剛從箕谷口返回道觀,尚未來得及喘口氣,下面的人便進來稟報,稱漢中都督胡濟有請。
劉胤心念一動,莫不是沓中的姜維有回信了?姜維的決定事關重大,甚至可以決定漢中及其蜀漢政權的存亡,劉胤很是迫切地想知道結果,當下也顧不得吃飯,三步並做兩步地跨出了道觀的大門,打馬進城,直奔漢中都督府。
胡夏早已奉命在都督府的門口迎候劉胤,看到劉胤過來,立刻是上前親自給劉胤拉住繮繩,滿臉堆笑道:“右丞大人,我家都督早在大堂相候了。”
這個胡夏的嘴臉,劉胤早就見識過了,前倨後恭,典型的小人作派,不過劉胤可沒心思理會於他,徑直到中堂來見胡濟。
胡濟此時在中堂上獨自一個人揹着手踱步,神色凝重,看不出是悲是喜,看到劉胤進來,拱手作揖,道:“劉右丞來了,還請上座。”
劉胤道:“胡都督急召,可是大將軍那邊有回覆了?”
胡濟點點頭,面色凝重,將案上的書信拿了起來,遞給了劉胤。
劉胤注意到了胡濟的神色,隱隱然就覺得這份回覆不太尋常,接過來一看,劉胤不禁是眉頭緊皺。在書信中姜維只是口頭上訓斥了一下,對漢中都督府遺失佈防圖並沒有太過在意,也沒有給胡濟任何實質性的處罰,對胡濟提出的是否調整漢中佈防的問題,姜維答覆的很直接,一切按原計劃執行。姜維指出,漢中防禦體系已然成型,就算魏軍掌握了漢中的佈防情況,以漢中的防禦實力,也完全可以應付,切不可因防務圖的丟失而自亂陣腳。同時姜維命令胡濟,務必於三日之內遷出南鄭,將漢中都督府遷往漢壽。
劉胤愕然了,原本劉胤對姜維還是抱有一絲的幻想,認爲姜維會極爲重視此次漢中佈防圖失竊之事,最起碼會對整個漢中的防禦體系進行微調。
但姜維的回覆,徹徹底底地擊碎了劉胤的幻想,姜維在明知魏軍極有可能掌握整個漢中佈防體系的情況下,依然固持己見,拒絕對漢中防禦體系做絲毫的修正,並勒令胡濟儘快遷離南鄭,完成防禦計劃的最後部署。
姜維對自己斂兵聚谷的計劃真的就有這麼大的信心?
對這段歷史熟知的劉胤感到一陣悲涼和無助,改變歷史真的不是一件輕易的事,自己只是一隻小小的蝴蝶,縱然費力地扇動翅膀,也未必能掀起多大風浪來扭轉乾坤。危機就在眼前,劉胤卻不知道如何來拯救它,或許蜀漢真的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了嗎?
“劉右丞,很遺憾,這是大將軍的決定,也是最終的決定。”胡濟很是無奈地道。
平心而論,胡濟對劉胤提出的調整漢中防禦佈署的建議是比較贊同的,在敵人已經全盤掌握漢中佈防體系的情況下,堅持固有防禦體系無疑是一種很冒險的行爲,但胡濟身爲漢中都督,只有執行權而沒有決策權,姜維沒有追究他丟失漢中佈防圖的已經是很慶幸的事了。
從這一點來講,對於姜維的寬容,胡濟還是心存感激的,這已經不是胡濟第一次犯錯了,延熙十九年的時候,姜維北伐中原,與胡濟相約在上邽會合,但胡濟卻因故失約,導致姜維在段谷爲鄧艾所敗,星散流失,死者甚衆。此役也成爲姜維北伐以來爲數不多的慘敗之一,回朝之後,姜維乃效武侯舊事,自貶爲後將軍,纔算平息了朝野的非議。但胡濟卻沒有因爲此事受到牽連,也就是說姜維獨自一人將負責攬了過去,胡濟一直是心存感激。
姜維的命令很明確,於公於私胡濟都沒有抗命不遵的理由,所以就算是他認爲劉胤的建議很合理,也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劉胤苦笑一聲,嘆道:“漢中危矣!”
胡濟沉默片刻,道:“劉右丞,本督將奉大將軍的命令,三日之內離開南鄭,遷往漢壽,所以阻截和緝查魏國細作之事就只能拜託劉右丞了。”
劉胤也是黯然地點點頭,道:“胡都督請放心,此乃在下的份內之事,自當盡力而爲。只是恕在下直言,漢中佈防一日未改,漢中便有存亡之虞。”
胡濟嘆了一聲,道:“盡人事,聽天命吧。”
事已至此,劉胤也明白再無挽回的餘地,留在都督府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於是拱手告辭。
胡濟卻擺擺手,對劉胤道聲稍候,令中軍傳令召堂下之人進來。
不多時,一名全身披掛鎧甲的將領上得堂來,黑紫臉膛,濃眉重目,衝着胡濟彎腰行禮。
胡濟引見給劉胤道:“此乃遊擊校尉盧遜,本督此番撤離漢中,除了王舍守樂城、蔣斌守漢城,傅僉守陽安之外,尚有遊軍四支,每支千餘人,由四位遊擊校尉統領,南鄭一帶便是由盧校尉來鎮守,劉右丞緝查魏國細作之時,倘若人手不夠,可徵調盧校尉的人馬來協助。”
回頭又對盧遜道:“盧校尉,本督令你全力協助劉右丞緝查捕奸,隨時聽候劉右丞的調遣,不得有誤。”
盧遜立刻躬身道:“末將謹遵都督之令。”
劉胤聽聞此人便是盧遜,不禁暗自打量了一番,在漢中諸將之中,盧遜雖然地位不高,但卻是一員少有的悍將,歷史上鍾會進攻漢中之時,盧遜在南鄭與之交戰,差一點就斬了馬失前蹄的鐘會,差一點就改寫了歷史。
“多謝胡都督。”劉胤拱手向胡濟稱謝。
胡濟卻是十分落寞地擺擺手道:“都是爲了興復漢室,劉右丞又何須言謝?就此別過,異日相逢,胡某定當置酒設宴,再與劉右丞把酒言歡。”
劉胤心底暗暗苦笑一聲,鬼才曉得,他們還有沒有再次相見的機會了,風雨欲來,大廈將傾,不光是漢中,整個蜀漢政權行將進入風雨飄搖之中,等待他們的,也許只有未知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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