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碎片在他腦袋裡快速回憶,那些傷疤,那些痛處,那些忘不掉的過去,忘不掉子彈打在他眉心的那天,現在的他給他抹黑,胸中一口悶氣吐不出來,全身顫抖.
像是一隻魔鬼附在他的身軀裡面使勁攪動就是要把他致死,他捂住胸口已經很快蜷縮在地上,沒有任何的語言,只是一個勁兒地無助,然後口吐白沫。
他犯病了。
“彪哥,彪哥,撐住,撐住……”阿華聽見他在裡面難受的呼喊聲,聽見裡面被他打碎的花瓶聲音傳出來。
阿華對這樣的情形早就習以爲常,這是他的**病,已經很久沒有發作過了,多半今天發怒的原因,所以阿華的動作也很嫺熟,桌子上面就放有急救的東西。
“吸,吸,吸啊……”阿華把一小盒子狀的東西堵在他鼻子上,“別傻了你,救命要緊!”
阿華知道這是救命稻草,同時也是毒藥,是救了彪哥的毒藥,之所以沒見起色是因爲彪哥沒有往自己的身體裡吸,他是厭倦了這東西,他是在找死。
“你死了後面還有一大堆的東西,你不管他們死活誰來管,求你了……”阿華的眼神是那樣的柔弱,同時也很堅強。
可是他不吸這東西馬上就會死去的,阿華看見他狼狽顫抖的身軀也是心疼,但是鼻孔長在他身上不吸也沒有辦法。
在腦海裡的千萬遍掙扎糾結之下,在阿華眼神的威逼之下,彪哥的起色稍微緩和了一點,身體的抽搐程度也減輕了一點,阿華知道是藥效起了作用。
幾次看見這樣的情形他都折磨自己,這是何等的痛苦,他想要放棄自己但阿華不想,多年前彪哥在擂臺上救下阿華,所以阿華的這條命都是他的。
“彪哥,答應我,下次不要再這樣,會死人的!”阿華閃爍着淚花,用袖口擦乾淨彪哥嘴角邊的白沫。
彪哥力氣用盡,只想躺在地上喘口氣,躺在阿華的懷裡給他說話:“人老了,禁不住折磨就會覺得累,真想這樣躺着再也不起來,可每次都是你救了我,我這條命都是你的了。”
他帶着玩笑的表情和語氣。
可阿華不認爲這是開玩笑,還是很嚴肅地說:“我知道多年前是彪哥救了我,沒有彪哥就沒有今天的阿華。”他說話的時候還是那麼堅定決絕。
彪哥不再說話了,揮手示意阿華扶他起來去休息,像這樣一隻腳踏在鬼門關,靈魂進去了人家都還不要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真是在生死的邊緣迴盪。
阿華昨晚觀察緬甸人的一舉一動,已經累得一宿沒睡,剛好可以趁這段時間休息一會兒,想必白天是最安全的。
他們走後這個房間就變得安靜了,剛纔的吵鬧沒有驚醒昏睡的邱志明,他也累,在船上受盡獵虎的折磨,放逐他到海里捉魚,上岸後還想要玩死他,讓他上擂臺打黑拳,只是這一切都關於兩個字,隱忍。
邱志明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其實只是一小會兒,喉嚨之中的乾渴讓他難受,但像是有什麼東西束縛着他的全身讓他不能動彈。
他的靈魂活在意識之中,模模糊糊睜開眼睛,但是眼前的一切讓他覺得陌生,讓他害怕,讓他有一種逃離的衝動,但是這一切都枉然。
“啊……”他用盡力氣吼了一聲,然後猛勁兒坐起來,從側面的鏡子裡面看出自己現在的樣子,除了臉之外全身都被白布裹着,這是什麼意思?
他很渴,心裡癢癢的像是有幾隻螞蟻在爬動,他開始極力回想發生過的事情,擂臺,下注的人,叫嚷,然後被兩個人圍攻,最後一摞錢落在他面前,直到失去知覺。
“怎麼回事?我在那裡?”他知道自己是狼人的身份,不能說話,所以只是在心裡唸叨,他瘋了一般地撕扯身上裹着的白布,覺得這個東西很難看。
但是在做這些之前,他看見了桌子上面的水杯,裡面裝有看起來純淨透明的白水,再加上他感覺乾渴難耐,這是自覺的行爲,他抓起杯子就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說也奇怪,一杯水下肚之後,心裡那股癢癢的感覺就沒了,整個人都覺得精神,但是就沒從其中察覺什麼奇怪的地方。
他還是不想放過自己,用力撕扯裹在身上的東西,但是很難,費了半天力氣才知道這是沒用的,他不知道這是哪,所以不敢輕易說話叫嚷吵鬧,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還天真地以爲這是獵虎的地方,他們要去投靠大婊哥,所以這應該是大婊哥的地盤,但他知道獵虎只是一個冒牌貨,獵虎做事心狠手辣,這會兒大婊哥的地方說不定都是他的地盤。
他不想呆在這個破房間,儘管修得富麗堂皇的但他還是覺得沒活力,所以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應該是外面的風景,要是沒錯,應該還在夢幻島上。
嘎吱……
推開大門的不是他,而是門外的一隻手,他正在奇怪就要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一個女人的面孔映入他眼簾,清秀漂亮,年少芳華。
邱志明愣在那裡,那女孩先是很開心的樣子叫了一聲“爸爸!”,然後直接就跳到他的身上一個大大的擁抱,看見他那副裝束覺得自己叫錯了,突然間就變了臉色,也沒有什麼尖叫,雖然打扮難看,但是他俊朗的樣子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這場面好不尷尬,那女孩倒也不是蠻橫不講道理的那種,低垂着頭,紅着臉蛋兒說了聲:“搞錯了!”
在沒有其他的語言,然後拖着一個行李箱進屋去。
看她的打扮和裝束,一副休閒的樣子,應該是剛從外面原道回來的,還看得出來,她跟他叫做“爸爸”的那個人應該感情很好,她一進來的時候就人錯了人。
邱志明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咋辦愣在原地,首先他還是不能說話暴露自己的身份,其次剛纔分析好的邏輯在這一瞬間全亂了。
女孩應該是很溫柔的,剛纔的那個舉動已經足以證明一切。
“老爸還真是有法子,每次都有驚喜,”那女孩先是自己輕聲低語,轉而又對邱志明說到:“哎,你不是老爸請來的寵物麼?愣在那兒幹嘛?”
寵物?邱志明的心瞬間就凌亂了,這是哪兒跟哪兒,他告誡自己不能說話,然後就過去了。
他看到鏡子裡面的場景,一個裹着白布像是殭屍一樣的怪物,然後對面是一個清純的女孩,這是那樣跟那樣,想不通猜不透。
“哎,老爸通常都在這個房間的,但是這一次不在,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還有啊,這房間以前跟乾淨的,這一次回來感覺怪怪的,你知道嗎?”
邱志明沒有回答,只是她一個人在說話,只知道聲音很好聽,很甜很細很溫柔,但是邱志明像根木頭一樣杵在哪裡,說了半天也不肯吱聲。
他很享受這聲音的細膩美好。
“你是啞巴啊?幹嘛不說話!”女孩有點急了,更加靠近邱志明。
邱志明還是不說話,女孩又說了:“你聾子啊!”但不是發怒潑辣的那種,依然是靜靜的,邱志明依舊無動於衷,女孩兩手一攤徹底無語了,怎麼遇見這麼一個木頭人。
但是看着他的樣子倒覺得可愛,這不足以解氣泄恨,她對這一次老爸的安排很失望。
在房間的另一頭,也就是彪哥的房間,阿華出現在哪裡,當然彪哥也在,阿華注視着邱志明的一切,所以注意到那女孩回來去哪個房間是自然而然的。
“彪哥,晴依小姐回來了,但是……”阿華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彪哥明白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是不是去了對面的屋子?她怎麼這個時候回來?對了,今天什麼日子?”彪哥好像很在乎今天的日子一樣,但是最近的忙碌讓他忘記了時間。
阿華告訴他說:“今天是7月18號,晴依小姐的習慣還是沒變,總是提前一天回來,明天是嫂子的忌日!”
彪哥想了想,眼神變得柔弱了,覺得那裡不對勁,糾正阿華說:“不對,應該是後天,那個日子我永遠都記得!走吧,去看看晴依。”
那女孩全名叫做薩瓦姆晴依,她母親是緬甸人,在戰爭中被殺死,所以被彪哥收養,十多年來他們感情一直很好,彪哥心疼她,給她最好的環境,讓她去讀書,讓她去旅遊,想幹嘛就幹嘛,她也把彪哥當做自己的爸爸,畢竟她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
像這樣的家庭組合在那樣的環境之中數不勝數,薩瓦姆晴依只是其中一個。
“晴依!”彪哥喜歡教她後面的名字,是他給她取的,而她自己也接受。
“爸爸,”薩瓦姆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彪哥,然後親切地說聲:“我回來了,好想你啊!”
邱志明就站在他們的身後,機警的阿華注意到他還裹着白布有點害怕的樣子,但更多擔心的是他會傷害這的人,所以阿華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邱志明。
彪哥還沒來得及跟晴依寒暄,就被阿華打擾道:“彪哥,他醒了,樣子不是很好。”
彪哥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轉移過來,晴依對此也不解,疑惑問道:“爸爸,每次我要回來你都會逗我開心,但是這一次這傢伙好奇怪,也不說話,真心無聊。”
“呵呵……你讀書辛苦,又連續坐船,累了吧?先下去休息,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啊!”彪哥一隻手搭在晴依的肩膀上,輕輕要把她推出去,畢竟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情。
晴依是不會拒絕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幹嘛的,只知道每時每刻都會有保鏢跟在他的身邊,而自己的生活也是衣食無憂,過着公主的生活。
阿華很小心翼翼護送晴依出去。
邱志明站在身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沒法摸清楚眼前的環境,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很眼熟,稍微一回憶就會記起在昨晚擂臺上的時候見過,當時他就在二樓。
“呵呵……小夥子,告訴我,你是幹嘛的?身體素質很好嘛,我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恢復過來,你只要一個晚上就可以下牀走路,很了不起!”彪哥先開的口,一副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
但阿華不是,他的責任就是保護彪哥安全不受傷,看見他走過去跟邱志明說話,他習慣性擋在了彪哥的前面,但彪哥一副信任的揮手示意,意思是不用防備。
見他走過來,氣勢逼人,特別是臉上的那道疤痕,晴依不會害怕是因爲習慣了,但邱志明裝出害怕的樣子往後退了半步。
爲了保持高度的警惕,他選擇了不說話。
“彪哥,他該不會是啞巴?我撬開他的嘴。”阿華說着就要動手,還是彪哥大意阻止了他說:“你打算怎麼做?”
“掰開他嘴巴看看有沒有舌頭?”
“胡鬧,退下!”
要不是這一聲退下,邱志明還真是膽寒了,這裡的情況都還沒有搞清楚,不能說話,也不能動手,萬一要是獵虎派來的人試探的呢?
但是之前阿華說的“彪哥”兩個字,頓時就讓他把兩隻隊伍的立場搞清楚了,昨晚在他上擂臺之前,大婊哥給獵虎介紹過,二樓上的彪哥就是他。
大婊哥跟彪哥有仇恨,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嘿,聽着,你不說話是吧,但是我告訴你,昨晚你差點被打死,你主人不要你,是彪哥出手救下了你,今後你跟我一樣,這條命都是彪哥的,忘記過去。”阿華嘴快,一口氣把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
彪哥糾正道:“幹嘛要用主人兩個字?用‘自家兄弟’豈不是更加親切。”他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桌子上那杯水被喝乾淨,要是不喝他現在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但是邱志明不知道,是那杯水救了他半條命,也是那杯水害了他的整個人生,裡面是毒藥,毒藥有時候可以變解藥,毒藥也會讓他染上毒癮。
邱志明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眼睛在打轉,多半明白了怎麼回事,昨晚就是他砸錢在擂臺上救了自己,要不然就會被打死纔會罷休,俺江湖的規矩,這條命以後就是他的了。
“怎的,做我兄弟你還不願意?”彪哥也不威逼他,只是提醒說:“哦,對了,不要試圖撕開你身上裹着的東西,沒用的,到了一定的時間它就會自動脫落,那時候的你就是一個全新的自己,也許你現在還不習慣,等以後再說吧。”
彪哥要給他一個休息的環境,說着就和阿華走了出去。
邱志明始終沒有說話,以爲瞞了過去,但是誰也不知道彪哥心裡想的什麼,也沒有人知道薩瓦姆晴依在外面聽了很久,該聽的聽了,不該聽的也聽了。
邱志明只想知道獵虎在哪裡?有沒有逃出去?這個彪哥除了大婊哥嘴裡說的收保護費的,另外還是幹嘛的?總覺得他哪裡不對勁。
還有身上這身皮讓他很難受,那叫做彪哥的也說過,撕不掉的,到了時間自己會脫落,所以他開始想,一個全新的自己會是怎樣的?
他是想着獵虎,但在獵虎的這邊,一大清早的就出來賞風景,吹海風,他看出來了,這夢幻島就是一塊風水寶地,可惜自己在這裡沒有一席之地,但是沒關係,很快就會有了,只要他想做的事,想得到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他在大婊哥的地盤,看着的卻是對面的那兩塊土地,坐北朝南,資產富饒,天頂之上一片祥雲,一看就知道那邊纔是夢幻島的核心之地。
獵虎獨自一人出來看海上的朝霞,但說的更加確切一點,他帶着一副德國在望遠鏡,是出門的時候順手從大婊哥那兒拿的,所以他是出來觀察形勢的。
這叫夢幻島,三個大字高高掛起,三座聳立的山頭各代表的是三個不同的地盤,成了鼎立的形勢,知道都有自己的主人,但他更加看重的是,遠處若隱若現的山尖,透過海上的薄霧,誘人極了。
“哈哈哈……咋樣?我這地方美不美?”一隻手從後面伸出來,直接拍打在他肩膀上,獵虎看的入神竟然不知道有人從後面,但是一聽,知道是大婊哥那猥、瑣的聲音。
獵虎也是狂笑一聲,然後頭都不回回答道:“美,美極了,是一個讓人來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那你是不是想留在這裡?”大婊哥收起了笑容,問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嚴肅,獵虎也不笑,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意思,場面瞬間就安靜了,只聽得見海風呼呼的聲音。
來了就不想走?難道還要留在這裡當老大?一山不容二虎。
沒等獵虎先說話,大婊哥就先開口:“哈哈哈……你是我的小表弟,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當然,女人除外,都說強哥是個愛家愛老婆的好人,我們都知道……”
兩人又是一陣狂笑,但是彼此狂笑時候的心境卻是不一樣的,各自都在猜測,都在預謀。
終於停了下來的時候,大婊哥的神情又變得嚴肅,獵虎真是猜不透這傢伙的心裡,現在的要做的就是要把自己當做他口中所說的傻強。
但是這一次,大婊哥卻指着遠處海的對面,那座若隱若現的山頭,很心切的樣子並肩和獵虎說到:“遠處那座山看見沒?聖地啊!”
“看見了,很美啊。”獵虎附和道,知道那座山一定還有故事,精彩的故事。
彪哥加大了聲音說到:“是啊,就像女人一樣,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但大多數白癡都認爲,別人的纔是最好的,所以男人有了女人還要去找**。”
“大婊哥說話就是牛逼,經典。男人就是畜生,禽獸,看見好的就想據爲己有,有了還要,不夠了也要,跟着大婊哥就要把自己變成真男人,小弟去幫你搶過來。”獵虎說話的時候是指着那座山頭的。
這一次,獵虎猜出來他的心思,他一定是想去搶佔那個山頭,但或許是別人的,或許在某些方面遇到了困難,獵虎對這裡不熟悉,但裝就裝出個樣子。
“我就說嘛,傻強已經不是當年的傻強,有了家庭,變成了真正的男人,敢擔當,”大婊哥的臉色又降了下來,“但是你知道那山叫什麼名字不?”
“等我把它搶過來不就知道了!”獵虎很有壯志。
大婊哥又笑了,但這一次是笑他的無知:“哪裡沒有主人的,你搶?怎麼搶?從誰的手裡搶?”
“聽着,那島叫做金勺魚島,上面沒有人,但有屍體,有亡靈,他們貪婪,自私。上面還有無數的金銀財寶,一切讓你想象不到的東西,所以一直有無數的人跑去爭搶,爲了佔爲己有,他們要把對手都殺死,但最後都成了屍體,喂蟲子,餵魚,養育那片森林,所以你會看見長得那麼旺盛。”
大婊哥繼續說道:“所以聰明的人都成了夢幻島的主人,坐觀山虎鬥,最後想要去搶的都死光了,就都沒有人去搶,過來投靠三個老大,無論哪一個都足夠有勢力去佔山爲王,但是無論哪一個先出動都會被其他的兩個剿滅,最後的結果你知道了,只可能有一個老大存活下來。”
“你知道爲什麼嗎?”大婊哥講完了,留下最後一個問題。
獵虎的回答是:“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那別人也休想得到,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他說話的時候好狠。
“傻強就是傻強,剛纔還誇你來着,這會兒腦袋怎麼這麼不靈光?”大婊哥說明他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只有把另外兩個幹掉,讓自己成爲第三者,那纔是強者爲王,剩者也爲王,不過我不是王,我還是大婊哥。”
獵虎終於明白這雜種的野心,說實話之前對他的看法都是錯誤的,簡單地認爲他只是一個海盜,那就大錯特錯,他想把夢幻島另外兩個老大幹掉的想法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在某些方面還欠缺。
他夠野,也足夠猖狂,但是獵虎的想法,更加讓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