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像麼？”子悠有些意外, “我們怎麼就像了呢？”
“呵，你和他生活了這麼長時間怎麼可能看不出呢？”月冰魄有些好笑地扭過了頭，“晗墨是先皇在民間的私生子, 縱使後來進了宮也免不了被當做質子送往了西華的結局。”
“當做質子？”雖然知道晗墨哥哥以前定然有許多難以想象的經歷, 但是作爲質子……這件事子悠卻是從未料想過。
“當時兩國之間戰爭頻繁, 最後先皇就想出了要送質子過去的方法, 但是他又捨不得皇宮之中的幾位皇子, 所以將流落在外的晗墨接入了宮中。”
如此說來……子悠心中一動，微微皺起了眉。先皇的決定，到底是無情還是有情, 同樣是兒子，爲何最終的結果卻是如此？
“晗墨在西華雖然說並未受到西華國王的刁難, 但是也免不了別人的冷嘲熱諷, 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梧桐和我。”月冰魄仰着頭, 看着窗外的那片藍天，似乎看穿了那片天空, 他便能看穿過去的一切一般，“那時候他的一雙眼睛就和鷹的眼睛一樣，明亮而又犀利。師傅在看見他的第一眼時就說，他是一個一輩子都會帶着仇恨的人，所以必然的, 最後他在醫和毒之間選擇了毒。”
“你們師傅既然知道他會帶着仇恨, 還讓他學毒, 這不是……會害了更多了人麼？”
“呵呵, 我也這麼問過師傅, 而師傅說，若是晗墨學了毒, 至少還有我去解毒，然而若是晗墨學了醫，那麼他的毒將會無人可解。”
“爲什麼？”
“醫和毒不過是一線之隔，有時候只是要的分量變化便可以有救人和害人的差別。若是晗墨一心研讀毒術，他便只會侷限在那一方面。而若是晗墨學了醫，他心中仇恨又未解，以醫製毒，將會是最狠毒的毒藥。”
他是一心都是仇恨麼？他明明一直周旋在皇室之中，若是一心帶着仇恨，又怎麼會如此？
“在西華當了五年質子，直到現在的皇上登上皇位，晗墨纔回來。而回來以後不久梧桐也跟了過來，而我也因爲師傅過世的原因而回了山莊。”下了馬車，月冰魄依舊是仰着頭，緩緩地回憶着，那記憶深處似乎已經模糊似乎已經遺忘了東西。
推開了房門，月冰魄不發一語地站在門口，看着牀榻之上面色慘白如紙的顧晗墨。子悠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牀榻旁，輕輕地推醒了因爲疲倦而淺睡過去的鳳泣梧桐。
“他來了。”見鳳泣梧桐醒過來，子悠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便扭頭看向了旁邊的晗墨哥哥，“他怎麼樣了？”
“還是那樣，氣息微薄，脈搏時而有力時而虛無，渾渾噩噩地總是出着虛汗。”鳳泣梧桐擡頭一看便見到了站在門前的月冰魄，於是連忙起了身走了過去，耳語過幾句後便出了屋子。
“他怎麼樣了？”子悠拿着手帕拭去了顧晗墨額頭上的虛汗之後便看向了站在門口並沒有打算上前的月冰魄。
“他……”月冰魄搖了搖頭，“我說過，以醫製毒必然無藥可解。”
“怎麼會？你明明說過晗墨因爲帶着仇恨所以以醫製毒會無人可解，你……”子悠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他的仇恨……
“當時我爹剛過世，這藥是我把自己關在藥房裡煉成的，所以這藥……。”
“這藥是無藥可解了？”子悠垂眸而立，單薄的笑容讓月冰魄只得嘆了一口氣。
“或許也不是。”月冰魄搖了搖頭，緩緩地走到了顧晗墨的身邊，纖長的指微微一搭，“兩毒相撞，這命能續這麼久已然是奇蹟。”
子悠聽着月冰魄皺着眉頭說着一切，最終只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該怎麼辦？”
思量片刻，月冰魄收回了手，“反正世人都知道逍遙王已經過世了，不如把他帶回紫竹林，玄石雖然解不了毒，但至少還可以續命。”
子悠剛回到莫府，便見到莫寒迎面走了過來。“你可算回來了，這兩天木染都把這莫府搞的雞犬不寧了。”
聽着莫寒無奈地說着一切，子悠終於在看見木染的那一刻笑了起來。多日來的疲憊已然將她折磨的精疲力竭，“這回是真的走了，府中一切都交給你搭理，一定要記得小心爲上。每一個人都想要莫府這塊肥肉，哥哥定然要記得多加一個心眼。”
“這次是……去多久呢？”莫寒將懷裡的木染遞到了子悠的懷中，眼眸之中閃爍過一絲憐愛。
“應該是不再回來了。”接過了孩子，看着木染嘻嘻哈哈的樣子，子悠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哥哥什麼時候也生一個孩子吧，我也要走了。”子悠剛扭頭卻是看見了匆匆趕來的管家。“這是怎麼了？”
“宮裡傳消息來，立後事定下來了。”管家低着頭，說着剛纔聽來的消息。“另外……宮裡傳來說大小姐失蹤了。”
莫姚失蹤了？這怎麼可能……她帶着個孩子怎麼可能會突然在宮中消失呢？子悠顯然不想再去多做深究，於是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一切哥哥做主吧，若是真的出了什麼大事，去鳳陽月寒山莊吧。”走開了幾步上了馬車，子悠回頭看了一眼莫府門前鎏金的匾額，淡笑着轉過了頭。
此次一去，或許真的是不再會回來了。如果說當初是因爲有晗墨哥哥在身邊所以才難以割捨，而現在……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吧。
回首望去，皇城已在身後。懷中的晗墨哥哥依舊是一副好似熟睡的模樣，淺笑着伸手撫摸着他的眼，他的眉。這麼多年來，都沒有這樣靜靜地看着他躺在自己的懷裡，看着他平靜地呼吸，看着他……
可是，好怕啊，自己好怕，好怕他就這樣一睡就再也不醒過來，好怕他就此離自己而去，好怕永遠也看不到晗墨哥哥溫暖的笑容。
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溫熱依舊卻是毫無力道。“晗墨哥哥，我們去鳳陽，離開這裡，安安靜靜地在一起。”
窗外的風景折射着明媚的陽光在眼眸深處留下深深的痕跡，“晗墨哥哥，你說過不會不要笑兒的，你說過，我們會相守白頭的。”
說好一起看每個春秋冬夏
怎奈愛情難擋風吹雨打
任時間洗去傷疤也褪去溫柔
疤痕沒了怎麼念舊
想起某一年那個夏日午後
曾握過的那隻溫暖的手
當它不知不覺抽離的時候
輕得讓人難以承受
留不住青絲擋不住白頭
唯有對鏡淚自流
千古如一晝夜來情傷透
細如月鉤鉤悲乎念莫愁
當一切散去，我們相依相守，你是否是我的那份等候？思量再三，這樣的結局或許是最好的。你安靜地睡着就好像木染一樣，不需要再捲入過多的紛爭之中，不需要擔驚受怕，不需要那麼累。現在的我們需要的不過是安靜地呆在紫竹林之中，看着日升日落，等待。
回到鳳陽的時候，月冰魄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所以子悠帶着顧晗墨當晚便住進了紫竹林。
依舊是那片風景，簡約的竹屋之中此時住的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月冰魄，而是安睡的他，和安靜等待的自己。
一生，就好像經歷了風風雨雨之後終於迴歸了平靜，月色朦朧，子悠坐在院子之中看着站在竹林中的月冰魄。
“木染睡了麼？”
“恩，他現在趴在晗墨旁邊睡的很熟。”這樣的生活期待了許久，而當真正面對的時候卻是覺得受寵若驚。
“玄石已經壓下了晗墨體內的毒，現在用鍼灸排毒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他。”月冰魄邊說邊走到了子悠的身邊，看着她仰頭望天的樣子，於是也擡起了頭，“你們剛離開就出了大事，知道麼？”
“什麼大事？”子悠淺笑了起來，“難道說梧桐姐姐的嫁人了？”
這次子悠帶着晗墨隨月冰魄回到了鳳陽，而鳳泣梧桐卻是獨自留在了京城。子悠問過原因，而梧桐只是笑了笑說什麼還沒有處理好呢。不過也是，逍遙王突然暴斃，作爲逍遙王妃的鳳泣梧桐，縱使只是一個頭銜但是隨後的事宜還是落在了她的肩上。
“京城中……太子逼宮了。”
太子逼宮？“成功了？”
“當然，現在太子已經登上皇位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
“魅歌封后的時候。”
魅歌封后的時候？那她就是沒有被封成後了，機關算盡，卻是在最後的時候失敗了。“那她最後怎樣了？”
“被太子一劍刺死在了禮堂之上。”
子悠扭過了頭，對着一輪殘月頗是唏噓。如此……是感嘆世事無常吧。不過也罷，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反正都已經離開，京城的一切都已經不需要去擔憂了。
“不說這個了。”將手中的茶杯安置在了桌上，“對了，星魂和玉狸是不是就要回來了。”
“恩，就要回來了。”遲疑了許久，月冰魄終於轉過了頭，看向了子悠的側面，“你真的準備如果他不醒來，你就一直這樣麼？”
“不然？”子悠淺笑着站了起來，擡步朝竹屋走去，“你知道我離不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