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泉看着童旭,目光極是複雜。良久之後,才緩緩開口道:“旭兒,你悟性奇高,算是江湖間少有的奇才。只是,你這心思還是渾如璞玉。江湖乃是險惡之地,便稱‘吃人不吐骨頭’也毫不爲過。我只怕你,雖空有一身本事,卻也難以保護好自己。”
童旭心頭一暖,連忙跪倒在地,道:“謝謝蘇世叔關心。世叔還有話要教訓童旭嗎?”
蘇泉點了點頭,道:“你此刻已然盡數好了,出去後,我只望你心中常存三句話,第一,不怕惹事非,但莫惹是非。你可明白?”
童旭道:“當初家師教導童旭之事,便說過,‘勿以惡小而爲之,勿以善小而不爲’。與世叔的話,也是相通的。”
蘇泉嗯了一聲,笑道:“但憑公冶瓊那性子,自然是這般。”
他頓了一頓,而後續道:“至於第二件,便是:莫要逞英雄,打不過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童旭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打不過還等着捱打,那是傻子。”心中卻是暗自說道:“憑我當下的功夫,便是對上陳道東也有一戰之力,還需要跑麼?”
蘇泉聽他話中頗不在意,便嘆了口氣,道:“偏生你就是個傻孩子!”
童旭被他說中心事,也只得一笑。
蘇泉沉吟了一番嗎,道:“至於第三件,便要求嚴了些。此後行走江湖,記得話說三分,事做七分,眼看十分。切莫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童旭眉頭一皺,道:“便是留點底子,讓人看不透?”
蘇泉道:“就是看不透!”
童旭問道:“便是我師哥,也不能攤牌?”
蘇泉只是一味的搖頭,道:“沒有誰是完全能夠相信的。就是你自己,做事也要三思而後行。”語氣極是意味深長。
童旭默默將這三句話記在心間。這才站起身來。
蘇泉看着長身直立的童旭,便微微一笑,道:“旭兒,你出黃山去,要做什麼?”
童旭笑道:“按我師父的遺書,乃是去晉北尋我師兄的。我本來當初就該直接去的,但不想這般什麼成績沒有就去蹭吃喝。可是這闖蕩一年半的江湖,命都差點丟了。再不去晉北,我還不知要生出甚麼事呢。”
蘇泉笑道:“那便快去好了。只是,前幾日,你說你師兄乃是張璇,倒是教我好不吃驚。那張璇乃是一介刀客,雖說‘七轉玄刀’也略有威名,但卻不見得乃是甚麼了不起的功夫。公冶瓊怎生收他當了徒弟?”
童旭道:“世叔隱世十五年,自然不知此事的。我師兄,卻是十三年前,我師父與師叔比武的前夕,認作我師門弟子的。”
蘇泉“嗯?”了一聲,笑道:“你師父和你師叔,倒真是五年打一架。”
童旭道:“當時師父的混元功已然大成,若是與師叔較量時,一不小心敗亡,那混元功的功夫,豈不是便白白斷了傳承……”
蘇泉道:“公冶瓊英雄一生,我只當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原來也怕輸給師弟啊。”
童旭微微一笑,道:“那天夜裡,我師兄正巧在師父家中。師父心念一轉,便將混元功的抄本,交給了師兄,說的是請師兄暫爲掌管,若翌日自己不幸,混元功便由他傳承。”
蘇泉道:“那定是你師兄,說此有授業之恩,便強行拜你師父爲師了。”
童旭道:“正是這般。師兄當時說,自己愚鈍,怕是不能將混元功學的全,更不用提發揚光大了。所以,傳承一事,還需師父親自來。若是師父不幸,他便將經書埋了。等後世有緣人覓得,是福是禍,便由不得他了。半年前,我在太行陘口遇見我師兄門下兩名弟子,並未看得出來他二人會混元功。”
蘇泉眉頭一皺,道:“你師兄倒算是信人。”
童旭道:“我思前想後,師父的意思,定然是叫我代他傳授混元功了。所以,晉北必須要去。”
蘇泉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去晉北之後呢?”
童旭道:“我要去蘇州,找我師叔方巋,討教他的‘一氣經’。”
蘇泉點了點頭,而後只說了兩個字,“小心”。
童旭識得利害,便點了點頭,回了一句“放心”。
兩人在山腳說了許些話,等話音落定時,已然是半夜三更。蘇若昔則靠着巨石,睡起覺來。
蘇泉笑罵自己的女兒,整日價除了吃便是睡,眼底卻盡是慈愛柔情。上前將蘇若昔背上肩,與童旭並肩,慢悠悠的朝家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