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竹簾之後,花梨木製的躺椅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繼而一人掀簾而出。
但見他身子頗長,有六尺二三,一身湛青色直綴,頭髮規規矩矩挽了髮髻,只是白如冠玉的臉上,帶着的那股散漫的表情,與令狐北如出一轍。
劍眉星目,脣薄頷方,鼻如懸膽。一張本該是頗得女子青睞的俊臉,掛了副吊兒郎當的表情,童旭頓時覺得他和令狐北着實是“臭氣相投”。自己怎生就遇見了兩個這樣的傢伙?只是,像蘇青山這般的鑄劍師,整日價的趴在火塘旁邊,居然還是一張白臉,當真是怪事。
蘇青山哈哈一笑,道:“初次見得童家兄弟,這般樣子,倒是失禮。只是青山狷狂的慣了,還請兄弟見諒。”
童旭連稱不敢,本想舉手作揖,又想起令狐北說的,蘇青山不拘禮數,便隨便客氣了幾句,坐到一旁的躺椅上去了。
令狐北習慣性的摳着鼻孔,然後甕聲甕氣的說道:“得了得了,你什麼樣子,童兄弟不清楚,我還不清楚?你還是回去躺着吧,老子看見你就來氣。”
蘇青山絲毫不理他,只是在童旭對面坐定,道:“童兄弟,怎生與那傢伙混到一起了?他是出了名的賊骨頭,老鼠身上也要偷把毛下來的。你可要小心。”
童旭不期他竟這般調侃令狐北,便看了令狐北一眼,道:“令狐大哥倒是古道熱腸的很,青山兄笑話了。”
蘇青山瞥了令狐北一眼,道:“得了吧,就他這般無利不起早的,還古道熱腸?”
令狐北騰地坐起,道:“蘇青山,你這話便不該了。你家裡存着的那百十斤赤鐵,還不是我送你的?”
蘇青山點了點頭,道:“我要是不給你弄那把蟬翼刀,你會給我偷赤鐵?你不知道,我家老爺子,查到家裡丟了百斤赤鐵,差點氣病了?”
得,原來令狐北爲了讓蘇青山給他打一把蟬翼刀,特地從龍泉蘇家,給蘇青山偷了百斤赤鐵來。童旭不由得聽得掩面無語。
一聽蘇青山提起蟬翼刀,令狐北猛然來了興致,忙不迭的說道:“蘇青山,廢話哥兒們就不多說了,我蟬翼刀斷了,看得起你,再給老子打造一把!”
蘇青山渾若不聞,只是看着童旭笑道:“童兄弟,可是手裡缺兵器麼?刀槍劍戟,還是斧鉞钂叉?只管說,包在蘇青山身上了。”
令狐北見蘇青山故意氣他,便哼了一聲,臉色鐵青的躺在躺椅上。
童旭卻是搖了搖頭,道:“青山兄還是管令狐大哥好了,他快要被你氣死了。”
蘇青山摳了摳耳朵,道:“他還好意思要刀?上次給他弄得那把蟬翼刀,廢了我十六斤菱花鑌鐵,足足用了四天四夜!他還在這裡大言不慚的說什麼蟬翼刀斷了,開什麼玩笑!”
得,一個摳鼻孔,一個摳耳朵。童旭一聲苦笑,道:“他的刀是我弄斷的。斷了半年了……”
蘇青山嚇了一跳,道:“那蟬翼刀,不說是絕世神兵,也是百裡挑一的東西了!你怎生弄斷的?”
童旭默默的解下背上的鹿皮囊,將玄鐵雙勾戟往桌案上一放,道:“一碰就斷了啊。”
蘇青山自從玄鐵雙勾戟被取出的一瞬間,便驚訝的再也說不出話。童旭說什麼,他也沒聽見,只是雙眼絲毫不離勾戟,眼見童旭將雙勾戟放置在茶几上,這才“咕嘟”一聲嚥了口唾沫。
蘇青山努力將眼光從勾戟上挪開,然後盯着童旭,眼中直欲冒火,道:“童賢弟,你可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麼嗎?”蘇家是鑄劍世家,他是鑄劍師,自然識得玄鐵。
童旭道:“你想做什麼,我怎生知道?”
蘇青山不斷地嚥唾沫,道:“我想幹掉你。殺其主而奪其鐵,哈哈,把玄鐵融了,再鑄幾把傳世名劍,我蘇青山便是死也不枉了。”
童旭嚇了一跳,連忙將雙勾戟往懷中一抱,滿是警惕的看着蘇青山。
蘇青山自然是沒看夠,當下便咋舌道:“你這樣幹嗎。我不過是想想罷了。我打的過你嗎?我能把你這勾戟搶過來嗎?賢弟,放下,讓我再看一眼……”
童旭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原是這樣,這是師父留給我的遺物,自然不能融了做幾把劍的。”
蘇青山點頭道:“我知道……”眼見童旭將勾戟放下,便鼓起勇氣,看着童旭道:“賢弟……我……我能摸摸這玄鐵嗎?”
童旭應道:“只要不把勾戟變成劍,青山兄輕便。”
蘇青山便顫抖着雙手,在玄鐵雙勾戟上抹了一把,擡起頭時,已經是淚流滿面,口中喃喃自語道:“天見可憐!我蘇青山……竟然……摸到玄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