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劍門是修仙門派中傳奇色彩最濃厚的劍修門。
傳說白虎神君曾在玄天劍門住過一段時間,親自改進過該門派的劍訣,因此立志做劍仙的凡人大都前來玄天劍門拜師。
這日,玄天劍門的掌門訣雲子做完早課,拿了香去偏殿,正好被他近日收的最小的弟子玉心撞了個滿懷。
“師師師師師師……”
訣雲子皺眉道:“玉心,慢慢說,有何事?”
他這小弟子其他什麼都好,就是遇事容易慌張,看來還缺些歷練。
“師師父,今早上弟子們用的演武場上忽然睡了個人。那人不是咱們門派的。”
訣雲子眉頭皺得更緊了,一邊往那邊趕過去,一邊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弟子只知道這些,我讓師兄守在那個人身邊,自己趕緊過來彙報給師父。趕過來的時候那人還沒有醒,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
訣雲子微微頷首:“玉心,你做的不錯。”
不多時,師徒二人就已經到了演武場。
一眼望去,只見演武場中心位置坐了個白髮銀眸的人,正睜着眼睛懵懂地打量着周圍。
雖是白髮銀眸,可從面相上看,卻是一個少年。
訣雲子走過去,他的大弟子行禮道:“師父,這個人一大早就在這裡了,弟子問過他,他除了自己叫做巫塗以外,好像什麼都不清楚。”
訣雲子示意自己知道了,來到少年面前,抓着他的手仔細檢查了一番,道:“你叫巫塗?”
少年點點頭。
“還記得如何施用巫術嗎?”
少年想了會兒,很誠實地搖搖頭。
“如今天下命星偏離,亂星明亮,你可清楚你該做什麼?”
少年的表情是一個大寫的不懂。
“可願意留在門派學劍。”
少年點頭。
訣雲子喚自己的大弟子道:“玉清,帶巫塗去鎮煞塔選劍,再帶他去凌雲閣學劍訣。”
玉清臉色一變:“師父,他還不是我門中弟子。”
“他是巫族。”
他是巫族,這個理由就夠了。
別的門派或許只知道行走在外的巫師喜歡收下天賦卓絕的孩子,或是以師徒相稱或是以朋友相伴,教導他保護他,使其天賦得以發揮。凡是被巫師看中的孩子,大多能在史冊上留下其濃墨重彩的一筆。
然而玄天劍門這樣底蘊深厚的名門大派卻知道,巫師的作用不止於此。
巫師多出自巫族。在凡人還不知如何修仙問道之前,便是由巫師護佑着凡人。做巫師需要與天地萬物溝通的天賦,他們用心聆聽萬物的聲音,爲之而喜,爲之而悲,心常被感動,常懷悲憫,於是濟世救人。
上古時期,行走在世間的巫師總是頭戴白骨面具,一手拿施藥的竹筒,一手持施術的法器,時而爲保護被大妖欺凌的凡人移山填海,時而又爲山林間孤苦無依的妖族幼子療傷治病。當他們遇到某方面天賦極佳的孩童時,不論這個孩子是屬於妖族還是凡人,他們都會把這個孩子帶在身邊認真教導。
便是傳奇如玄天劍門,在開山祖師還不強大時也曾受過萬靈谷大巫的恩惠。
可惜,巫族的盛況只持續到五萬年前神族大戰。爲了儘可能多的保護天下生靈免遭波及,巫族高手幾乎殆盡,整個族羣元氣大傷。從此之後,巫族所剩不多的幾個支系遷入荒野之中,極少入世。
至此之後,足跡曾遍佈天下的這一族羣只留下史冊丹青之中模糊不清的風姿,偶爾有巫族少年行走於世,也不再佩戴白骨面具和竹筒,只有一手教導天才的法門流傳下來,使巫族的形象漸漸從濟世救民的仁者變成了教導人才的先生。
受人尊敬的程度自然也一落千丈。
訣雲子看着大弟子的背影,想到他那不情願的態度直搖頭。
巫族的榮耀確實已經過去,然而巫族的功德值得銘記。只是,當今還有誰肯花功夫去了解這段歷史呢?
坐在青銅地宮裡捧着巫族古書的段箏狠狠打了個噴嚏。
她擦擦鼻子,用尾巴將自己裹得更緊一些,繼續背手上這卷《巫族常識錄》。
她對這些書沒興趣,奈何,想要出去就要通過這位大巫的考覈。
當時段箏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她都在一羣老狐狸眼皮底下逃掉了,還怕這個主人都去世不知多少年的破地宮不成?
繞了一圈,段箏真就怕了。
只得老老實實坐回來,捧着書本認真記。
“……魂魄散逸是僅出現在巫族的特殊疾病,千萬年來僅有兩例。”
段箏沒了脾氣,兩例而已,這也讓她背。她好想哭。
“……病人白髮而銀瞳,病因是修行巫術的天賦過強,但修行的方式有誤。糾正不及時的後果是,魂飛魄散?”
段箏打了個哆嗦,頓時對這小小的一段重視起來。
正當她準備往下看時,她感到有人拍了拍她的後背。
偌大的地宮,除了她和地宮中間那具陰沉木棺裡那位以外,還能有誰?
細思極恐,段箏嚇得跳上桌子,全身的毛都立了起來。再一看,朝她揮手的果然是一個半透明的身影。
頓時嚇得用竹簡捂住眼睛。
鬼魂:“……你自己好歹是妖,有骨氣一點好不好?”
段箏瑟縮道:“前,前輩好。”
“……”鬼魂生疏地扯出慈愛的笑容,“小友好。”
段箏又嚇地差點把自己藏到竹簡後面去。
鬼魂覺得心好累,是他死了太久,跟時代脫節了嗎?怎麼有點看不懂現在的小妖怪了呢?
於是決定長話短說:“我看你是誤入的,一點做巫師的潛質都沒有,決定送你出去。”
段箏頓時就不害怕了,整隻獸都愉悅起來:“真的嗎?謝謝前輩。”
鬼魂摸摸下巴:“真的是真的,不過我剛剛算了一卦,你現在出去會有性命之憂。你不如陪我說會兒話,等你的卦象變了再走?”
談到性命之憂,段箏臉色一變:“前輩料事如神,我正在被人追殺,敢問前輩,我如何才能逃過這一劫?”
鬼魂道:“這個簡單,躲在我的地宮裡就成。他們進不來的。”
那她是怎麼進來的?
段箏向鬼魂投去懷疑的目光。
鬼魂輕咳一聲:“不要誤會,我這個地宮修來是爲了傳遞巫族傳承的。想當年我掐指一算,察覺到我離世後不久巫族將有一場大劫,祖祖輩輩積累下來的傳承十之八九都會斷掉。我們幾個兄弟一合計,修了這個地宮,把當時病死的我丟在這裡做看守,靜待有緣人。現在都不知道外面過了多少年嘍!”
接着,上下打量段箏一通,搖頭道:“可惜你雖有緣,卻無做巫師的資質。”
段箏:……
還有這種有緣法?
鬼魂又算了一卦,嘖嘖道:“沒想到你跟巫師的緣分竟然是跟某個大巫有緣。想不到我單身一輩子,好不容易醒過來一次竟然還要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秀恩愛,天理難容啊天理難容。小妖怪,你說說,當今世上還有誰是大巫,老夫幫你棒打鴛鴦。”
段箏:……
“呵呵,我告訴你小妖怪,你別不情願,我們要想有一番成就就不能早戀。”鬼魂一派正氣。
段箏心中哀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只知道萬靈谷有位大巫。”至於會不會發展成前輩所說的關係,她就不得而知了。
哪裡知道鬼魂也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他怎麼還沒死?”
段箏:“他得罪前輩了嗎?”
鬼魂搖搖頭,踱步道:“我的媽呀,他比我老,到現在居然還沒有死。神靈的弟子就是不一樣。哦對了,小姑娘你千萬要注意,不能被他老牛吃嫩草。”
段箏:……
前輩,這就是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