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他們等太久, 蛇妖很快就將裝着焚天火豬的盒子帶了出來。
段箏好奇地打開匣子，不防那離火小豬一躍而出，哼哧哼哧地亂跑。
段箏一陣懊惱, 連忙丟下盒子朝小豬追過去。
巫塗看了看一前一後的兩個圓滾滾的身影, 好笑地搖搖頭, 彎腰拾起匣子。
再擡頭時, 卻見一個妖怪捧起了小豬, 看着段箏，激動得連鬍鬚都在顫抖。
巫塗皺皺眉頭，握住劍柄, 上前道：“閣下有何事？”
段箏拽了拽巫塗的衣袖，道：“你別衝動, 他只是第一次見到那什麼小豬有點激動而已。”
“看着不像。”巫塗一口道破。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段箏吐吐舌頭, 爬樹一樣爬到巫塗肩上, 模仿他平日裡的動作揉揉他的腦袋：“他以前是摹魂閣的妖怪，我們之前的關係還算不錯。乖, 不要擔心我。我現在可是大妖了，誰欺負得了我？”
巫塗不語，眼睛依舊死死盯着老米。
老米將扭腰蹬腿的火豬雙手奉上，道：“這是你們的藥材，還給你們。巫塗大人, 多謝您當時救出段箏。段箏心思單純, 還望你多多照顧。”
巫塗接過火豬, 一把將火豬塞進匣子：“不用謝, 她是我的小妖怪, 我照顧她是應該的。倒是你們摹魂閣當真是好手段，平日裡比誰都和善, 一轉眼就把人家給賣了。”
老米長嘆一口氣：“那是倏滑畫師的主意。後來我們纔想明白，他是難得一見別的畫師，妖盟不會放任他被抓住。只要他不暴露魂魄之力的去向，妖盟就會想方設法將他救走。”
段箏忽然道：“倏滑是被妖盟救走的，那你又是怎麼逃出來的呢？”
“我是憑藉自己……”
“那你又怎麼會在妖盟？”
老米嘆了一口氣：“像我們這種小妖怪，要修爲沒修爲，要才華沒才華，除了妖盟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投奔。現在修士與妖族的關係又是那麼緊張，落單的小妖怪要是被修士發現，下場會很難看。”
段箏沉默，她知道老米說的也是事實。可她還是覺得心有芥蒂。她當時蠢蠢地把摹魂閣當成了家，卻沒想到這些妖怪會想要犧牲她。
“我們當時都把摹魂閣當成了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大局着想，並不是存心出賣你。”老米嘆氣，“當時我們心裡也很難受，只是……只是終究是要以大局爲重。當時倒也有爲你說話的妖怪，那是橙橙，後來被玄天劍門掌門的弟子帶走了，不知她現下如何。”
段箏道：“別說了，我又不想知道這些。”趴到巫塗肩上，輕聲道：“巫塗，我們走吧。”
巫塗轉身離開，邊走邊道：“好。我們這就去附近的城鎮買些普通的藥，之後幫你做藥酒。小毛團，你真的能喝酒？”
段箏有氣無力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巫塗笑着拍拍她的腦袋，她應當試過吧？不然，爲何他總有種她喝不了酒的感覺呢？
段箏揪住他的衣服：“巫塗，你真好。”
巫塗嗯了一聲：“對我家的小毛團，我當然要做到最好。”
“你跟他們不一樣。”
“他們？你是指摹魂閣那些妖怪？忘了他們吧。”
段箏閉上眼睛，思緒飄忽：“我記得一開始他們也對我很好的。到頭來卻拉我去頂罪。”
巫塗將她拉到懷裡，緊緊抱住：“怎麼能一樣？我曾看到劍譜上說，劍招要有個輕重緩急，出手時要儘量往最重要的地方下手，防護時也要護住要害。他們的要害是摹魂閣，而我的要害是你。我就是舍了命，也要護着你。”
段箏靜靜趴在他懷裡，感受到他身上暖暖的溫度，只覺心安。過了半晌才道：“你真好。”
巫塗揉揉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大漠無垠，真用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巫塗索性御劍而飛，天剛矇矇亮時，便穿過了大漠，來到一處城鎮前。
巫塗在城門口被兩個護衛攔下。知道是進凡人城鎮前的例行盤查，他正要開口，卻見護衛恭恭敬敬對段箏道：“這位小妖怪，請問這個人是你帶來的寵物嗎？是的話登個記再走，在城裡要看管好寵物，千萬不能讓寵物撒野喲。”
巫塗：……
好像反了吧？這是什麼奇怪的地方？
段箏倒是一臉欣喜：“好呀好呀，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看好他的。”
於是被某人捏耳朵。
護衛嘖嘖驚歎：“你這寵物有點任性呀。我推薦你去城中心的書店買上幾本寵物馴養指南，保你兩三天就將寵物馴養得服服帖帖。”
段箏呲牙咧嘴：“多謝提醒，我一定會去看看的。”
直到離開城門，巫塗依舊面色不善：“寵物？馴養？段箏，你身子這麼圓，不會是被你的膽子撐起來的吧？”
段箏分分鐘認慫：“這個嘛，入鄉隨俗，入鄉隨俗，你就別計較了。而且，我不也給你做過靈獸嗎？”
巫塗皮笑肉不笑道：“人家靈獸都是鞍前馬後伺候着主子，我們這裡呢？你摸着良心說說看，到底誰是靈獸？”
段箏拍拍胸脯，鬆了口氣：“你看，你不也承認了嗎？”
巫塗：……
算了，堂堂大巫不能跟一個小妖怪一般計較。
段箏眼睛亮了，指着街邊一家鋪子道：“那就是書店呀，走吧，我們去看看。”
巫塗敲敲她的腦袋，拐到了旁邊一家店鋪，照着鬼魂的方子抓了幾大包藥。
出了藥店，段箏依舊盯着藥物瑟瑟發抖。
巫塗嘆了口氣，不知到時候又要怎麼哄着她把藥給吃下去。
旁邊一人笑道：“這位仁兄上面恐怕也有位不好伺候的主子吧。”
巫塗無奈道：“可不是嗎。”
段箏不服氣，抓起他的手輕輕咬一口。
那人頓時露出同情的目光：“這世道啊……都是我們凡人命苦。兄臺你小小年紀就滿頭白髮，看來過得也不好。要是咱們早生幾百年就好囉。”
“爲何？”
那人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我也就看你伺候的這隻妖怪年紀小傻乎乎纔敢隨便說說，要傳出去外我們倆都完蛋。據說很久以前，我們這裡跟沙漠那一邊的城鎮沒有區別，都有修仙門派鎮守，周邊就是有幾隻妖怪也不敢胡來。可是有一天，從沙漠對面來了一隻很厲害的大妖，據說叫什麼竹氏夫人，她一個不高興就把仙門滅了，那些小妖怪見仙門沒了，都過來欺壓我們凡人，我們才真正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段箏聽着，不由地抓緊了巫塗的衣襟。
巫塗摸了摸她的爪子，也想起了沙蛇一族曾說過，大約在一百一十年前，有蛇妖見過她的母親橫渡沙海。
於是提段箏問出她想問的問題：“那位竹氏夫人，可是隻狐妖？”
那人嚇了一大跳，連忙做了個靜音的手勢，東張西望了好半天才捂着自己被碰碰直跳的心口道：“小聲點，妖族哪裡可以說是隻？一定要說是位呀！你不要命我還要呢。”
深吸了口氣又才道：“應該是狐妖吧。我曾聽我主子說他們要挑人去伺候什麼‘狐太太‘，能被妖族說是伺候的，定然就是那隻大妖了吧。”
巫塗皺起眉頭：“伺候？”
“可不是嗎。聽說那位大妖性情殘暴得很，各族爲了討好她紛紛獻上各式美男，她那後宮可是有三千佳麗，小崽子更是多得不像話。即便如此，她最看中的還是她那些小崽子，誰讓她的崽子受了半點委屈，她定會讓那人生不如死。”
段箏一時心情複雜。
巫塗嘆了口氣，揉揉段箏的腦袋。
正聊着天，忽然聽巡街的護衛道：“那裡的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在做些什麼？給主子帶小妖怪就好好帶小妖怪，要是你們小主子不開心了，看你家主子不砍了你們。”
那人嚇得渾身發抖，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護衛走到巫塗身前道：“凡人，你很可疑。莫不是拐帶小妖怪的販子？跟我們走一趟。”
段箏道：“他就是我的人，沒什麼可疑的。”
護衛這才離開。
巫塗正要逗自家小毛團子幾句，卻見剛剛那人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道：“兄臺，原來你家小主子不是傻子，你怎麼不早說？”
段箏暴跳：“你纔是傻子！”
巫塗笑呵呵道：“因爲她是我的小妖怪，她會寵着我的。”
段箏嘚瑟，趾高氣揚道：“沒錯沒錯，我會寵着你，快叫我主子！”
巫塗戳了戳她的額頭：“傻糰子。”
段箏氣哼哼背過身子，不理他了。
那人深深嘆了口氣，果然好的主子都是別人家的。
巫塗將藥物收好，問道：“小毛團，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是我先給你配藥酒療傷還是先去見見你母親？”
面臨這個艱難的抉擇，段箏直撓耳朵。
這兩樣她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呀！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