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然就是巫塗。
當他看到這隻滿山亂跑的小妖怪時心猛地一跳,像是找到了失落的珍寶。
——也許他失憶之前和這隻小妖怪間的緣分很深吧?
巫塗如是想。
然而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他就已經把人家妖怪的尾巴提了起來,答完那小妖怪的問話,窘迫了一瞬,一句話想都不想脫口而出:“你這身皮毛不錯,剝給我做劍鞘如何?”
接下來,成功把他本來想套近乎的小妖怪嚇得瑟瑟發抖。
巫塗心有愧疚,卻本能地覺得事情的發展不該是這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於是問道:“你是在怕我嗎?”
段箏眼睛瞪得溜圓,真誠地點點頭。
巫塗更愧疚了:“是我以前對你不好吧?以後不會了。”
“那個……”段箏期期艾艾,“你認錯妖了吧?我們這纔是第一次見面。”
剎那間,彷彿山林間正在下墜的落葉都失去了動態,整個世界都被剝離了色彩,巫塗眼前只剩下兩個大字:尷尬。
難道是他哪裡弄錯了?不對呀,他心裡對於這隻小妖怪的那種莫名的情感真真切切,如果他真是巫族,以傳言中巫族的能力,怎麼可能弄錯?
可笑的是,他連自己的身份都沒有弄清楚。
腦海裡忽然浮現出另一種可能性,他連忙道:“我好像得了一種病,因爲這種病,我失去了記憶,也可能變相貌。或許我們以前見過,你卻不認識我了。你好好想想,你以前有沒有見過哪個巫師,說不定那就是我。”
段箏弱弱道:“我只見過萬靈谷的大巫。”
巫塗語塞。他畢竟是個少年模樣,就算真的是巫族,也應該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巫師。至於萬靈谷的大巫嘛,誰不知道那是個好幾萬歲的老傢伙?那位大巫指不定臉上的褶子都密集得像樹皮的紋路了,怎麼可以跟他一個美少年相比。
段箏又道:“不過你的病我知道誰有辦法幫你治。”只要治好了她就不會被剝皮了吧?
巫塗高興得把她舉過頭頂轉了一圈,又抱到懷裡使勁摸:“小妖怪,你真是太好了,我好喜歡你。你要去哪裡?我御劍帶你飛過去,等你的事情辦完了換成你領我去看病好不好?”
段箏搖頭:“你的病會致命,我告訴你方位,你自己去吧。再耽擱不得了。”
巫塗雖然因爲心裡那份莫名的情感不想與段箏分開,卻也知道輕重緩急。戀戀不捨地拍拍段箏的腦袋:“那好吧,你自己一隻妖出門在外,要注意安全。”
段箏:?
不是剛剛還要剝她的皮嗎?怎麼突然就溫柔起來了?好可怕,等會兒跑快點。
三句兩句告知了地址,段箏正要歇口氣,突然看到少年憑空喚出一把劍,劍上的光芒猶如明燈一樣將整座山都照得纖毫畢現,更讓進在咫尺的段箏睜不開眼。
“這……”
話音未落,少年御劍而飛,劍光波動,如同一隻大鳥展翅掠過無垠的蒼穹。
段箏在劍光下縮成一團,她這幾日跟修士對打積累出的自信被這一幕衝擊得七零八落。她這才知道天地廣闊,並不是所有的修士都不是妖族的對手。只要她遇到的修士有眼前這個少年的一半強,她都會被打成妖怪泥。
段箏拾起吃掉一半的果子繼續啃,決定以後要千萬小心夾起尾巴做妖。
然而還沒等她想完,眼角又瞥道一絲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劍光。
段箏連忙朝旁邊一閃,卻不想正撞到一張符紙上。符紙化爲一道靈繩將她捆起來,段箏掙扎不開,擡起頭,見到一個身穿火紅道袍腰掛陰陽八卦盤的修士朝這邊走來。
修士嫌棄地搖搖頭:“剛剛那麼強的光,我還以爲是什麼寶物出世。沒想到堪堪捉到一隻小妖怪。”
這一刻,段箏覺得劍鞘是個非常有用的東西。
要是有劍鞘擋着光,不就沒有這麼多麻煩了嗎?段箏眼淚汪汪,只要用來做劍鞘的不是她自己的皮就好。
那名修士手一招,靈繩裹着段箏飄到半空中,方便他打量。
過了好一會兒,修士才勉強道:“皮不錯。”
段箏一個激靈,死命咬着繩索,一顆心全被淚水淹沒。
不會又要拿她的皮去做劍鞘吧?
修士拿出個葫蘆,將她收到葫蘆裡,搖了搖,自語道:“雖然不知是什麼品種,不過這賣相應該可以跟大門派的弟子換個好價錢。這年頭,靈石越來越不好賺了。”
修士一面搖頭一面感慨人生,末了,才道:“綠衣劍派的地盤上好像出了點事情,我得去瞧瞧,說不定又有賺靈石的機會。走起!”
黃光一閃,一隻洗澡盆大小的紙鶴出現在他腳下,拍拍翅膀,便如同箭矢一般在夜空中穿梭而去。
另一邊,巫塗盤坐在劍上發愁。
他後悔沒把地址問得更仔細一些。一座城池,一口井,一棵桃樹,除了那座城池他能找到之外,誰知道哪裡有井哪裡有桃樹?
他頭疼地揉揉腦袋,決定去找當地的門派打探打探。
收了劍,在綠衣劍派恢宏霸氣的山門前停下,還沒等他敲門,門就自動開了。
一道洪鐘般的問候與無數小劍同時迎面撲來:“何方妖孽,膽敢闖我綠衣劍派!”
巫塗召出劍。
劍身傳來一聲清嘯,唬得小劍們震顫不已,不等巫塗出手,小劍們下餃子一般噼裡啪啦掉在地上向劍中大佬低頭。
門中之人不信邪,揮劍彈出幾道劍氣滌盪而來。
巫塗手腕一抖,劍上同樣飛出一道劍光,直奔對方的劍氣而去。一擊之下,劍氣並不消散,反而調轉方向跟着劍光而去。
一時之間,場上的劍氣紛紛倒戈。
門中人眼睛都要瞪出來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萬劍歸宗?這麼詭異,到底是那個門派研究出來的奇葩玩意兒?”
說罷連忙揮劍抵擋,他自己的招數,自然知道破解方法。然而不巧的是,劍氣中還夾雜着一道劍光,他上前去一劍刺在劍光上,用了上好的材料煉製出的劍登時就碎了。
劍修的一身本事都在劍上,劍一毀,劍修便會招到反噬。
他噴出一口血,捂着胸口道:“道友法力高強,實在非我能敵。不知道友師承何處?”
“玄天劍門。”
“就是傳說中白虎神君曾經屈尊指點過的那個劍門?”
“不錯。”
“道友啊,看在我們都是劍修的份上你幫我們一個幫行不行?”門中那人顧不得自己遭了反噬虛弱無力的身體,爬到巫塗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哭了起來:“我們門派好慘好慘,掌門弟子被妖怪活生生掏了心臟,掌門親自去報仇還被那妖怪打敗了。現在我們一派上下那個叫做愁雲慘淡。一定是神君都看不下去了才讓您來這裡幫我們的,道友,只要您能幫我們打敗那個妖怪,您有什麼要求我們都會盡量滿足您。”
巫塗沉默片刻,道:“好,不過,我需要你們先幫我做一件事。”
那人道:“您儘管吩咐,在我們能力範圍內我們一定替您解決。”
“我要找一個地方,那裡有一棵桃樹,一口古井。”
那人一拍腦袋道:“知道知道,那不就是掌門弟子遇害的地方嗎?哎呀道友,你對我們宗門的事情這麼上心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要不要吃點茶水歇息一番再走。”
巫塗斂眉。
綠衣劍派的人,給他的感覺很是奇怪。起碼,他眼前的這人身上有股十分違和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