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關於奸細的事情,初步得到了解決。
陳閒可沒徹底相信這個黑小子完全對自己臣服。
這世上不缺矯飾的男女,逢場作戲又是容易。
還有待觀察。
不過,陳閒心情良好,他並沒有執意讓新來的黑少年跟從翁家的姓氏,而是還了他本來面貌,叫他原本叫什麼,便叫什麼,不必拘謹。
而從三人交談之中,他也得知,李明玉的家學淵源,代代從商。
李家世代也是地主,且做的是一些生絲的買賣,可以說這種買賣很尋常隨處可見,但若不是在官府和安家的聯手打壓之下,李家甚至可以和安家一爭長短,便可見李家的手腕如何。
李明玉父母雙亡之前,他對此事耳潤目染,而且他乃是經商方面的奇才,所以纔會讓安掌櫃看重始終帶在身邊,爲的乃是替安家再訓練一個,足以獨當一面的大掌櫃。
這十幾年來,他就像是一塊海綿不斷吸收着安掌櫃教授的學識,哪怕他往日表現木訥,每一件事都近乎認同安掌櫃的指引,但他心中卻不斷把這些經驗融會貫通,將之變成自己新的東西。
所以在經商一事上,他手段老辣,絕不在翁小姐之下。
陳閒想了想,和他們說了一些關於現代經濟學的東西。
在大明,哪怕是翁小姐和李明玉這種在商海沉浮十幾年的老手對於資本同樣一知半解,他們靠的是經驗去摸索,而並沒有成體系地去學習過知識。
這個時代,資本主義發展緩慢,但已有萌芽,可以說,陳閒所說的學問,在他的時代頗爲淺顯,但到了這裡,卻沒有人真正替商賈立言,所以,這些精簡的話語,在翁小姐和李明玉聽來猶如天籟。
他們從來不曾聽過如此係統的學問,恨不得將他們記在紙上。
陳閒喝了一口茶,把內容說完,看着兩人如飢似渴的眼神,笑了笑說道:“都是些紙上談兵的事情,你們若是想學,我抽空寫下來,送去你們住處便是,只不過,你們在島上待不了多久,就有事情麻煩你們去辦。”
兩人聽得有文字可看,頓時也來了精神,對於他們而言,現在他們可謂是鬥志昂揚。
陳閒是誰?
在他們看來,乃是商業上的奇才,對於商業的認知都可謂是一針見血,而且他有雄才大略,翁小姐是耳濡目染,親眼見證了他不費一兵一卒便佔領了濠鏡。
而李明玉則是被陳閒的氣魄與心胸所折服。
而且他回到東南一帶,面對的將是他的仇寇,安氏的族人,這便是他大展拳腳的時候,由不得他們不激動。
“明玉,我將調撥一批玻璃給你,這些玻璃在我的指導下,已是有了新的樣式,其中有可用作家裡裝飾的大型玻璃,也有可以用作小鏡子的小款玻璃,
你且自己琢磨個辦法,將這些玻璃都賣給安家,價格已經與他們談妥,你只管將東西運輸到濠鏡便是。
只不過,你需得自己組織一隊車馬,人手可在當地的花子,亦或是流民之中挑選,你也可以去串聯無錫一帶,被安氏侵吞了地產的人家,將他們隱藏在車隊之中。
以待未來給與安氏致命一擊,至於你則先與安氏虛與委蛇,情報要做得半真半假,纔算的好。你可明白?”
陳閒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對他來說,這些東西因爲李明玉的到來而有所改變,但不得不說,事情正在以一個好的趨勢進行着。
而且,總體的戰局並未變化。
李明玉稍一琢磨,便知道,這是少東家要自己在內陸培養自己的親信,到時候,恐怕還要以商賈之身席捲天下,他不由得激動,也知道自己責任重大,便拱手一拜。
“必不叫少東家失望。”
陳閒笑了笑,對着翁小姐說道:“我將畢方和克魯士都派給你,便宜行事。”
翁小姐笑盈盈地行了一禮,說道:“奴家在此,謝過少東家了,定不叫少東家失望。”
陳閒起身伸了個懶腰,下了逐客令,兩人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房門,只餘下陳閒一個。
他淡淡地自語道:“沒成想,還真釣上來一條大魚,這安氏在白蓮教與海盜之間都有棋子,這真是想要跳出棋盤,做一個操持天下的棋手不成?
安國這隻老狐狸,我道他這數十年不曾參與科舉,乃是淡薄名利之輩,卻是沒想到,他所圖甚大。”
不過,陳閒也知道最終安國乃是壽終正寢。
歷史上的安家也沒有出什麼幺蛾子,富貴逼人不過如此,但至少人人稱頌其美名。但陳閒的到來,卻像是打破了這一縷平靜,歷史的齒輪正在以一個微妙而奇異的方向不斷演進。
陳閒也想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麼模樣。
正當他思緒萬千之時,門外的維娜走了進來,粗聲粗氣地稟告道:“少東家,謝敬和孫二爺的船回來了。”
陳閒卻來不及回話,人已經衝出了自己的房門。
維娜嘟囔道:“沒見得少東家還有這本事,跑得賊快……”
……
謝敬和孫二爺站在碼頭上,謝敬倒是在閉目養神,孫虎則有幾分志得意滿,他個糟老頭子昨天和幾個狼兵開懷痛飲,喝了個七葷八素,頓時感覺自己重回少年,豪邁不減當年。
那些狼兵更是敬重老頭子,連連用蹩腳的方言誇獎孫虎說他是一等一的好漢,便是自己都多有不如。
現在孫虎覺得自己身上都是九牛二虎之力,再來十個蘇青反叛,都能自己提刀給他們斬嘍。
而此時的狼兵正在船艙之內,他們近來吃的乃是蔬果,以及船上栽培的豆芽,還有海產,他們往日吃糠咽菜,過得是豬狗不如的生活,到了現在卻吃上了好東西,過上了好日子,各個都對海盜感恩戴德。
而陳家村的孩子們則跟在謝敬身後,站在他們最前頭的乃是幾個裝扮各異的少年,其中一個腰間懸了一壺箭,背後背了一把爛銀槍扣着鐵胎弓的少年格外醒目。
“孫二爺快到了。”謝敬看着碼頭之上,正墊着腳衝在最前頭,不停衝着船上衆人擺手的陳閒。
“那不是少東家嗎?”孫虎也是一陣激動。
都知道少東家乃是體恤手下,愛兵如子啊,自己出去公幹一趟,少東家還特意跑來接自己,孫虎不由得老淚縱橫。
可正當船要靠岸的時候,少東家搖搖晃晃的,彷彿是興奮過度,一失足掉進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