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搞科研除了相應的基礎之外,更需要是打破常規的邏輯。
這在一些已經形成了思維定式的老匠人面前很難有所建樹,但在一些初出茅廬的小孩兒眼裡卻全然並不是一回事。
沈青霜是一個很好的引路人,而段水流經過數十年的積累,在鉛汞,火藥上的造詣已是頗深,在他們的帶領,這些新人就像是汲取知識的海綿,瘋狂地成長,現在雖然還是稍顯稚嫩,但假以時日,陳閒相信他們都可以成爲獨擋一面的角色。
陳閒看着兩人商量的熱鬧。
便喊過幾個少年,他在向陽的臺階下坐了下來,而後幾個少年都圍攏在他的身邊,好奇地看着這個與他們年紀相仿,但已經成爲工坊實際上的支配者的少東家。
“你們覺得迫擊炮怎麼樣?”陳閒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一方面來自於對於陳閒身份的畏懼,而另一方面則是來自於對陌生領域的未知。
忽然其中一個被曬得黝黑的小子說道:“這種兵器很完美,可能已經把火器的路都給走死了。”
陳閒有幾分訝異。
在他的記憶之中,迫擊炮作爲熱兵器確實已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到了近現代,他仍舊作爲陣地戰的主力兵器加以使用,除了導彈,這種兵器已經是威力和口徑最大的幾種尚在服役的武器了。
確實就像是這個孩子所說,迫擊炮已經把火器的路徹底走死了。
“說下去。”
“但應該還有比他更厲害的東西。”
“是怎麼樣的東西?”
陳閒饒有趣味的問道。
“我聽阿爸他們說過,現在的火炮都是看到對手加以瞄準,而後對目標進行定點打擊,但如今雙方的視力相差不大,敵我雙方几乎是在同一起跑線上,發動攻勢,這樣的兵器差距並沒有辦法拉開。”
陳閒瞭然,同時也不由得爲了這個孩子的眼界與體悟點頭,這是超越時代的格局,雖是現代人都瞭然於胸的內容,但這個時代有人能夠說出來,便是不得了。
但他面上仍舊不動聲色。
“這世上比人類看得遠的東西,有很多,甚至很多東西都不是用眼睛去看的,如果能夠提前確定了對方的位置,並且擁有一般兵器不可比擬射程的武器,那麼整個戰局都將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我覺得這是超越迫擊炮的存在,但走的應該也就不再是迫擊炮的老路了。”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彷彿這番說法已經被嘲諷過數十次天方夜譚了,但他仍是鼓足勇氣,對着陳閒說了出來。
畢竟在他看來,陳閒乃是一條船的統領,也是他們工坊的引路人,他對自己的理念深信不疑。
而在他努力說完之後,陳閒反而沒有說話,只是陷入了沉思。
他也不知道陳閒在想些什麼,只是有些失望,難道作爲工坊主人的陳閒也和那些孩子一樣鼠目寸光嗎?
而陳閒的心裡卻是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息,後世這種兵器確實已經問世,而偵查方面也正如這個孩子所說,已經徹底超越了人眼的範疇,這也是爲什麼,世界的大部分都處於和平的狀態,除了少數地區有大規模交火的原因所在。
聲吶,雷達,天眼,洲際導彈,甚至是核武器,都成爲了和平大前提。
而這個孩子居然可以將現代戰爭的癥結講的頭頭是道,這不能不讓陳閒驚訝萬分。
這是……撿到寶了啊。
甚至陳閒覺得,這孩子就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這是個頂級的妖孽!
陳閒仔細觀察了他,覺得少年眼底多的是一股稚氣。
他沉思了片刻,而後笑着說道:“如果讓你來帶領一個部門,主導你所提出的這些兵器,你有幾分把握?”
少年此刻已是犯了難,他咬着手指,周圍的孩子不由得放肆地大笑了起來,他們覺得陳閒在拿這個孩子尋開心,他們不知道聽了多少次這個孩子的理論。
“都是癡人說夢啊!”
“我都說了,丁奉你別做夢了,之前不就被工坊裡的師父訓斥過兩次了,你怎麼還這麼固執,還要來少東家面前顯擺!”
“丁奉丁奉,就知道做春秋大夢!幹啥啥不行!”
“丁奉你是不是做夢都要尿個夢想的形狀出來啊!你那尿溼了的牀單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啊!”
“少東家讓咱們研究迫擊炮,你卻在說些什麼個東西,丟人啊!”
“……”
潮水一樣的嘲笑聲,似乎又在丁奉背後響了起來,他已經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但此時的他並不想就此投降,他有一個夢想,他也有一股氣,他要證明給這些殺才看,證明給他們看,自己說的是對的!
而就在這時,在他的身後,有一隻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頭上。
那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孩子。
看他的樣子更像是附近的土著,他衝着丁奉點了點頭,似乎在說,我相信你。
丁奉抹了抹自己的鼻涕,對着陳閒有樣學樣地一拱手,而後說道:“少東家,我不敢說有幾分把握,但在我丁奉有生之年,我將全部心力投入其中,不成功,便成仁!非百死而莫贖!”
陳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和那個黑小子一眼,而後長身而起,他低聲喝道:“大師兄,阿貴,你且過來。”
兩個實權派不明所以地走到了陳閒跟前。
“從今往後,我會成立一個部門,就名爲‘戰略性武器部’。”
段水流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說道:“少東家,這是什麼部門,怎麼都沒聽說過?”
陳閒笑着說:“我說是有了,便是有了。”
“那當家人是誰?”
陳閒一把把丁奉拉上了臺階,而後繼續說道:“便是他。”
而後他指了指在人羣之中的黑小子:“並且我認命他爲副手。”
他看着遠處波瀾壯闊的大海,不知道到底是在與誰人說:“日後,我可以與你們保證,這世上將是戰略性武器的天下,若干年後,各個勢力將不需要真刀真槍地廝殺,更多的勢力交鋒,將在海面之下,談判桌上不斷涌動。
而改變這個時代的,成爲這個時代先驅的弄潮兒,將會是他們兩個,而不是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