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科考 是滿奸和儒家敗類我就要!
公元1854年夏天,夜已深,但原葉名琛總督府後院一處窗戶裡還亮着燭光,宦助國推開房門,在院子裡大聲叫道:“喂,叫廚房上夜宵。”
侍衛們透過宦助國大人和門框之間的空隙,可以看到趙闊正在自己的“皇宮”裡抱着一本書苦讀,敞胸露懷,一腳踩在凳子上,一手拿着蒲扇狂扇,嘴裡罵罵咧咧的;而他身邊圍坐着七八個投靠逆賊的“儒家敗類”,人人面前放着一摞書,有的提筆急書,有的則搖頭晃腦的吟誦。
“是,大人。但天色很晚了,宦大人請陛下早點休息吧,他注意身體要緊。”侍衛官趕緊行禮,瞄了瞄屋裡的趙闊說出了後面的這些話,但和後世那經典的拍馬屁不同,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
說實話,趙闊在軍隊中的威信很高,當然最關鍵的是他一直勝利,但小事上也頗受屬下敬仰和愛戴:首先就是同甘共苦,當皇帝半年了,廣東民團殺個精光了,但也沒有大興土木,只是把葉名琛的總督府換了個牌子,而且諾大的總督府還只住了四分之一當皇宮,其他的分給下屬辦公和各國領事。
這些侍衛經常見他飯後一起和大臣或者外國領事在花園裡散步,想想自己家鄉的那些滿清大臣,一個縣令也比趙闊威風啊;就連被內部暗暗敵視視爲叛將的太平軍聯絡官鍾漢,自己回來看到趙闊還住得那樣,這大嘴巴說了句:“您可真比不了天京的王爺排場,天京現在都成了工地了。”他是用唉聲嘆氣的口吻說的。
“清妖未滅,大興土木幹什麼?海宋剛起,缺錢,銀子要用到刀刃上啊。”趙闊嘴裡說得好聽,肚裡卻罵:“建毛!我建個金字塔也建不出個空調來啊!”
而且趙闊天天都去校場半個時辰和老兵新兵一起“同甘共苦”,他也對訓練不說什麼,士兵該舉石鎖還是舉石鎖,該練刺槍還是練刺槍,這皇帝就自己一個人跑跑步、拉拉胳膊(引體向上),然後滿頭汗的消失。
那時候的人當然不知道趙闊是因爲吃的太好了,擔心發胖才鍛鍊身體的,這個審美觀完全不同。
這個年代的貴人、富人都是以大肚子爲美——顯示你不用幹活、吃的好,有些變態還故意把手指甲留n長,顯示老子是上等人。但再明白,趙闊畢竟不是這個時代來的,知道大肚子也許美,然而得了高血糖糖尿病就麻煩了,所以在除了“吃”沒法享受這個時代其他的好的情況下,很積極的減肥。
而士兵卻都因爲趙闊的這種“同甘共苦”而“更”士氣高漲,紛紛嘀咕這陛下真是明君啊,說“更”是基於他們錢袋裡的墨西哥鷹洋叮噹響的前提下。
今天這種辦公到深夜的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個月了,因爲他找到了兩套書《海國圖志》和《瀛環志略》。
是小葉巴巴的送來的,這兩套書並不像莊家《明史》那樣難搞。
小葉是兩廣總督的兒子,要錢有錢,要勢力有勢力,別人巴結還來不及呢,可以說是在滿清橫着走的主,別說套書,就算一條軍艦說不定他都能給趙闊搞來。
而魏源聽到有人求書的時候,那是差點心臟病發作而死——高興的。
這套書他編了足足100捲了,這完全是發燒友陷進去的狀態,否則一個小縣令玩命搞什麼下等夷人的信息,而且還站在皇帝的立場說什麼制夷,他算個什麼東西,配爲皇帝出謀劃策嗎?在滿清官場幹什麼事,不是看你什麼本事、能力、愛好,而是看你的地位,他就一個小奴才,寫毛師夷長技以制夷啊?他以爲他是琦善、葉名琛那種宣力股肱大臣啊。
這套書寫完之後,根本無人問津,這小子自費出版了幾套(找人自己印唄),放在家裡墊腳。
所以魏源完全就是趙闊後世的文學青年,爲了出書在王府井裸奔、或者一邊吃着糠鹹菜一邊回憶自己在大觀園菜單的主,不是牛逼就是傻逼,但命中註定死後才見分曉。
現在竟然有個頭面人物知道自己寫了這套爲皇帝分憂的書?巴巴的派人上門買來了?
一和葉公子委託來的某個豪紳見面,激動的縣令就又是請上座又是請喝茶,把自己壓箱底的好茶都獻出來了,畢竟自己是“小衆作家”,知己難求啊。
但人家也是受委託來了,問了半天,也沒法告訴究竟那個知己是誰,然後問價錢。
魏源楞是一個銅子也沒要,歡天喜地的把半人高的《海國圖志》修訂版送給了來人。
文學青年就是容易激動啊。
另一套書更好弄,徐繼畲比縣令魏源位高權重,是福建巡撫,來捧的人多得是,別說他寫書了,就算是擦屁股紙弄不好都有人敢裱起來掛自己客廳裡。所以很多大人家裡都收藏了徐繼畲的《瀛環志略》。
看?自然是沒人看的。
但那銷路比魏源好太多了,徐繼畲也可以算是有名氣,寫衛生紙都大賣的當紅作家了。
所以葉公子託了福州的一個縉紳,很快就買到了某人家中的藏書《瀛環志略》。
葉公子沒有直接求徐繼畲,也是擔心這用書贖回自己老父屍體的事情太過駭人聽聞,而且老父畢竟丟了廣州,要是這位大人平日裡和老父有瓜葛,直接去求,弄不好就給咸豐打小報告了,不如這樣悄無聲息的悄悄的搞到書,悄悄的把老父屍體弄出廣州。
儘管葉公子這麼小心,但這事最後還是鬧騰大了,因爲他壓根想不到趙闊會拿這兩套書幹什麼。
趙闊竟然用這兩套書的修改版本進行了海宋的第一次科考。
對這個時代,趙闊很明白,以自己的知識水平,在當時人眼裡自己也是個野蠻人:他不怎麼會繁體,不怎麼會在沒有任何標點符號的文件上斷句;基本上等於不會用毛筆寫字,有時候爲了快和字跡讓手下看清楚,不得不用毛筆桿蘸墨水寫文件,這些都是他的大笑話,連他手下都毫無羞恥的稱:“俺家將軍聖經瞭解很多,但其他方面是個粗人”。
以他這種在這個時代粗人的文化水平,組織科考?
用什麼教材?四書五經八股文他自己根本就看不懂,看懂了也不能用,因爲儒家精英幾乎全是他的死敵。
就算《馬克思主義》也沒聽說過有文言文版的啊。
你如果在這個時代讓大姑娘穿比基尼,那人家肯定是要抱着石頭往海里跳的,奇恥大辱啊。
要切入相差百年的文明,總得找交集上手吧?
狗急跳牆之下,趙闊只能使用後世知道了的兩部:“號稱開眼看世界”的經典作爲科考指定教材,反正都是清末文人寫的,都是經典的文言文,學學地理了解了解世界總可以吧。
和自己知識交集越多,起碼能瞭解下天下大勢,自己不就越安全嘛。
因此這個黑老大打算搞來這兩部鼎鼎大名的奇書,用來科考,收買讀書人中的“敗類”——90%的文盲之下,識字就是生產力啊,就是文明啊。
趙闊拿到書很高興,但拿回去一看,大吃一驚,大叫道:“我就知道老子高估這羣鳥人了!”
以現代人的知識水平來看,這兩套書可謂謬誤百出,這還是其次,就在主題上,也存在致命矛盾。
比如魏源那哥們雖然提出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名言,但書裡到處是“不用師夷長技也可制夷”的橋段。
他提出了用越南的大木柵豎在江上抵抗西洋軍艦,提出用火船燒滅英國艦隊等等。趙闊翻了翻哀嘆:如果這些三國時候的鳥法管用,滿清還至於被抽臉嗎?
此外還有很多荒誕不堪的敘述。
趙闊不得不決定下大力氣刪改這兩套東西。
他召集來他收攏的十幾個儒家敗類,讓他們給他斷句,告訴他大概的意思,合乎自己意思的就留,不合的就改掉,比較扯淡的直接撕下來在火盆裡燒了,這幾個月忙得就是刪改這兩套書,把書弄薄了,弄通俗易懂了,然後立刻刊印,以成本賠本價發行。
《海國圖志-趙闊編》是海宋繼《聖經》之後的第二套刊印的書,可見他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畢竟哪個國家也不可能領着一羣文盲搞好啊。
卷子也是趙闊自己親自出的,大體題型就是幾道地理簡答題,和一個論述題。
難度嘛,大約相當於後世小學水平。
“請簡單說說英國。”“請說說法國。”“請聯繫聖經說說人人平等。”“爲什麼清妖打不過洋人?”
就這水平!
趙闊堅信只要有人認真看過他編的的小冊子,傻子都能考滿分。
儘管如此,但是海宋第一次科考可謂慘淡收場,和他的老boss太平天國的第一次開科考試一個下場。
幾十萬人的城市,就一百多個讀書人敗類過來考試。
“來來來,讓我看看我的戰績。”馬廄棚一樣的考場,海宋皇帝就巴巴的等在收卷的房子裡,急不迭的翻開這些也許會成爲他得力干將的識字人的考卷,墨跡都沒幹呢。
但看了沒幾份,趙闊的臉色就白了,暗想:“這份是什麼水平啊?字體都歪歪扭扭的,我這都認出錯別字來了。這份,呀,這1854年不至於就出現簡體字了吧?而且就算有,你丫也不能滿篇都是簡體字啊!你也是穿越的?!”
再翻開一份試卷,趙闊臉色變青了,這卷子翻來覆去的就一個意思:“趙闊逆賊我*你*!”
“這麼變態的都有?是不是以前考不上科舉到我這裡出氣來了?”趙闊咬牙切齒的把那捲子抽出來扔到一邊。
過一會,又一份類似卷子出現了。
“想死還不容易啊!”趙闊勃然大怒,把這兩份卷子都用紅筆狠狠的寫上血紅大字:“殺!”
別的繁體字未必寫對,但這幾年造反,這個“殺”字可謂寫的是張牙舞爪、力礴千鈞,已經像簽名一樣練出來了。
但隨後又出現了5、6份這種卷子,趙闊嘆了口氣,暗道:“不要命的都來參加我科舉了?怎麼不去清妖那裡?媽的,糞青哪個年代都是沒錢逃命的主。”
終於一份字體儒雅清新的卷子出現在了他面前,趙闊鬆了口氣:“光看這字體也知道這小子有學問,總算找到一個認真答卷的了。”
他仔細艱難的閱讀了這份考卷,滿篇都是趙闊不怎麼懂的儒家名句和解答,但卻怎麼也沒看出來他說得和地理有什麼關係。
又覺的這麼認真寫小楷的人不至於忽悠自己啊,趙闊在那裡翻來覆去的看,當他眼睛掃到上面的時候,登時猛捶桌子大吼:“這哪裡來的王八蛋啊!”
原來這是一個藏頭答卷,清末文字都是從右往左豎着寫的,這份答卷不僅藏頭而且還逆向藏頭,如果你把每行第一個字從左往右讀,恰恰表達的是強烈的“趙闊逆賊我*你*!”
能用娟娟小楷寫出優美的八股文還可以逆向藏頭的肯定是個才子。
然而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這才子雖然知道趙闊這個逆賊是無恥的粗人,但絕沒想到這傢伙慣用的就是從左往右的橫向逆讀,恰恰輕鬆看出他強烈的愛滿清之心。
結果只有一個人被處死,腦袋熱乎乎的裝進木籠掛在了城門口,就是這個才子——趙闊覺的這個人太噁心,別的人不要命了在卷子上指名狂罵,可以說傻逼,給我滾就得了,愛滿清就他媽的給我愛去,反正就是個百無一用的廢物;但藏頭詩這小子完全是陰險啊。
然而儘管這第一次科舉很失敗,趙闊還是錄了十個傢伙,這幾個傢伙的水平都屬於八輩子別想在正規科舉中考中的人,而且就算認真回答他的試卷,也是錯誤百出。
但他缺識字的人啊,而且人家既然來考了,就說明人家有背叛滿清之意,是儒家敗類,當然要拿來重用啊。
在他另一邊的天京,洪秀全和趙闊一樣的痛苦,他的科考可是正兒八經的八股文,但一樣沒人來考,被迫的,他抓南京讀書人來考,反正整個城市裡的人都入了戶籍,讀書人也跑不了,錄取比例也暴高,幾乎是只要你不是全寫成簡體字,或者指名道姓的罵洪秀全我*你*!就能被錄取。
雖然當場就錄了十個人,處死一個,但趙闊也沒絕望,他不像洪秀全只能依靠他爹發配去菜園子種菜的孔老二(他的聖夢裡,他爹上帝訓斥了孔老二,然後讓孔老二去菜園子裡勞動改造了),因爲他根本沒觸碰廣州的商業,現在這裡到處是洋人和商人,有的是用人的標準。
除去科舉之外,趙闊還同時舉行神考、夷文考。
前者就考一個聖經常識,目標就是香港漢會成員那種人,要知道幹王洪仁玕就是漢會的,所以去天京之後還算知道點世界變了,這批人想當官,馬上就用,起碼知道英國開花彈落你身邊不是用狗血能破法的。
後者則考洋文,一樣是後世的小學水平,考完了就請幾個洋人朋友考考口語,通過了直接發配到外交大臣蕭祖業那邊去辦洋務,這個小食攤出身的傢伙因爲替趙闊搞定了幾個洋人記者立了大功,而且爲了這種人上人的美妙感覺,死活戒掉了鴉片,在人手奇缺的海皇造反集團裡立刻坐上了高位,現在這個曾經的小販天天裝模作樣的舉着一杯紅酒,在洋人堆裡操着蹩腳的英文叫着:“hello,sir。”
“你們不是不來考嗎?”出了馬廄一樣的科舉號房羣,趙闊氣咻咻的撂着袍角,上了法國人贈送的四輪馬車,拉下頭巾,叫道:“既然一次也能找十個,老子乾脆天天考得了!是滿奸和儒家敗類我就要!他媽的!”
說幹就幹,海宋建國初期的奇聞就是:那時候想當官、想當人上人,你可以自己去“自薦處”,神考、科考、夷文考,隨便選一種考試參加,考官立刻改卷,立等十分鐘後看成績;考過了,立刻接受面試,再過這一關,就進入海宋朝廷做官了,比米行招小工的效率都高!
當然這種皮包公司招聘式的瘋狂做法只維持了幾年,以後再想進入海宋上層人的行列,就得千軍萬馬擠獨木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