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遠東狂人sodu
悶熱,灌講車廂的風都是熱的,幾平連汗都帶不專。耳澡“咣榔咣詠”的車輪與鐵軌的撞擊聲。也幾乎聽不見別的聲音,鼻子所聞到的除了人身上的汗臭味之外,剩下的就是那角落裡馬桶散發出的陣陣臭氣。
悶罐子車廂裡滿滿當當塞着一車廂的軍人,土黃軍裝,鑲金邊的大檐帽,以及那腳上的牛皮軍靴,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們都是北洋軍的官兵。
作爲北洋軍官兵的一員,吳佩乎就側身於這節悶罐子車廂裡,由於悶熱難當,像其他人一樣,他也將那身土黃的軍上衣脫了下去,並將大檐帽拿在手裡,當成扇子使用。不過這點微風確實起不了什麼大的作用。僅僅只能給吳佩享一些心理安慰而已。
行爲新任北洋第九師的代理師長,吳佩乎完全有資格乘坐一輛寬敞舒適、明亮涼爽的花車,但是他最終選擇了這節悶罐子車廂作爲此次旅行的交通工具,這倒並不完全是做作,所謂“上下同欲者勝”自古帶兵最忌諱的就是軍中苦樂不均,苦樂不均就無法做到上下同欲,上下不能同欲,就不能百戰不殆,吳佩乎之所以乘坐這輛悶罐子車廂,固然有向袁世凱表明心跡的意圖,但更主要的還是爲了給手下軍官做出表率。爲將北洋第九師打造成爲北洋軍中的佼佼者而身體力行。
共和軍總司令趙北既然能跟士兵在一口鍋裡攪馬勺,那麼,這第九師的吳師長當然也可以在這臭哄哄的悶罐子車廂裡和士兵們使再同一只馬桶。
師長帶頭坐悶罐子車廂,底下的軍官、參謀們自然也不好搞特殊待遇,也只能有樣學樣,和士兵們擠在車廂裡忍受旅途的煎熬,如此一來。這趟軍列竟無一節旅客車廂,幾個節車廂全都是清一色的悶罐子車廂。只有最後的那輛守車稍微舒服點,可是卻沒有一個軍官敢坐。
北洋第九師是奉命南下河南增援的,目的地是河南鄭州。
湘黔事變之後,南方的實力派在調兵遣將,北洋自然也不能無動於衷。沿着京漢鐵路擺下重兵,取得就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
其實第九師並不能算完全的新建部隊,這年卑尖際上尖以原舁軍集衛軍的一個漢人步兵標爲基礎擴充而來。各部隊裡混雜了不少由原北洋新軍中抽調的精銳,所以,這個師的戰鬥力還是相當可觀的。
吳佩享是幸運的,第九師的師長原本內定的是段棋瑞的小舅子吳光新。但是由於吳光新還不到三十歲,太年輕,所以最終只當上了旅長,袁世凱到底還是更相信秀才出身的吳佩乎,這固然是因爲吳佩乎年長的緣故,更是一種平衡之策。
自從北洋軍擴充以來,“北洋之虎”段棋瑞的勢力增長的太猛,有必要平衡一下,所以,不屬於段系的吳佩乎被袁世凱提拔上來,此次奉命南下增援,也是考驗一下這位吳師長的能力,如果能力不足的話,還是要撤辦的,畢竟,盯着第九師師長位置的大有人在,那位“北洋之狗”馮國辭也不是省油的燈,座下的親信中也不乏軍事幹才,馮系力量也在趁着北洋軍擴充的機會發展着自己的勢力,吳佩享當上第九師代理師長後,馮國障更以當年任保定將並學堂總辦時的“師生情分”極盡拉攏之能事。
不過吳佩乎明智的與馮國璋保持着距離,因爲他知道,北洋集團現在的當家人是袁世凱,不是馮國障馮老師。
爲了向袁大總統證明自己的能力,吳佩乎可算是挖空心思表現自己。不僅親自率領先頭部隊走在最前頭,而且拒絕乘坐馮國璋爲他準備的花車,此舉果然深得袁世凱之心,這趟軍列路過彰德府的時候,袁世凱還親自拍發電報慰問,並對吳佩乎“以身作則”大加讚賞,贊他是“北洋健將”要北洋上下以吳師長爲揩模,“以刻苦堅韌之心建百戰不殆之師”。
袁大總統百忙之中抽空專門拍發嘉獎電,此舉令吳佩乎感激涕淋,士爲知己者死,吳佩乎是打定決心要在南邊好好表現一番了,縱然做不了袁大總統的韓信,也做個張良,好叫北洋上下看看,他吳佩乎吳子玉還對得起這份軍餉,也叫南方那幫革命黨看看,北洋軍裡有個能打仗、不怕死的吳師長。
但是張良不好做,韓信更不好做。這一路從天津小站過來,吳佩乎算是體會到蒸土耳其浴的感受了,這仲夏時節,在悶罐子車廂裡一呆就是一天一夜,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從來就沒有幹過,軍用水壺也早就見了底,偏偏備下的乾糧只有鍋盔、油餅,這嗓子眼乾得冒火,誰也不敢多看那乾糧一眼。
不過這種煎熬對於吳佩享來說不算什麼,當年日俄戰爭時他曾在中日聯合偵察隊做偵探,滴水成冰的冬夜出去偵察俄軍情報,那種煎熬比之這仲夏時節的悶罐子車廂卻也不遑多讓,當年吳佩乎咬着牙堅持下來了。現在,他也有足夠的信心在這悶罐子車廂裡堅持下去。
堅持就是勝利,堅持就是資歷。北洋軍上下最看重的就是這個資歷。他吳佩乎爲什麼能夠當上師長?就是因爲他資歷足夠!
舉起軍用水壺,將裡頭最後幾滴水灑在了乾渴的喉嚨裡,吳佩乎閉着嘴,仔細品
,“曰?小月詐幾滴茶水的滋味,那邁是他在天津火車站灌的大碗茶月”小就喝得見底了,由於沿途沒敢停車,所以這軍用水壺也就一直沒續上茶水。
見到吳師長喝水,坐在他身邊的幾個參謀和副官也下意識的舉起軍用水壺晃了晃,然後沮喪的放了回去。即使有水可喝,也是先孝敬長官的。衆人哪裡能分到多少?
見部下們有些萎靡,吳佩乎笑着說道:“諸個,再忍忍,過幾個小時就過黃河了,這火車停下加煤加水,咱們也可以在火車站上解渴了。叫人將那車門再拉開一些,多灌些風。多少可以驅驅暑氣。”
這話也是打氣的話,其實那車門拉得再寬也沒用,現在是夏季,酷熱乾燥,那從外頭灌進來的風根本就是熱風,連汗都吹不走,哪裡能驅走暑氣?
起來也是這火車走得太慢。沒辦法,不敢開得太快,否則的話容易傾覆,因爲車上裝了太多人、太多貨,這些車廂又都是從天津火車站調過去的舊車廂,本就是外國淘汰的。年久失修,那鐵製車輪磨損的可比鋼製車輪厲害多了,好的車廂只有在經過兩根鐵軌接縫處的時候纔會微微的蹦一下,可是這些車廂無論經過鐵軌的哪全部分,都在蹦着。那“咣督咣哪”的噪音讓人煩躁不安。
不過這一天一夜的連續行駛。吳佩乎已習慣了這種噪音,所以,當火車減慢速度的時候,他立刻就能感覺到那噪音頻率的變化。
終於,吳佩乎又感覺到了噪音的頻率變化,不過這一次,這列火車不僅僅只是減慢了速度,它最終竟是停了下來。
悶罐子車廂裡的官兵們先是愣了愣,隨即爆發出一陣歡呼,一些性急的士兵已開始往車門那裡擠過去,將坐在車門附近的士兵擠下了車廂。
跟着歡騰的手下跳下車廂,吳佩享左望望右望望,這裡卻是荒郊野外,哪裡看得見火車站的影子?
列車長匆匆奔了過來,臉色煞白。
“爲何停車?”吳佩乎問道。
“回師長的話,前頭信號燈打信號,叫咱們就在這裡停車。前頭十幾裡外就是黃河桃花峪鐵橋,那裡兩岸各有一個小型調車場,確實不便冒險前進,萬一撞上別的火車。這行程就更耽擱了。”
列車長將停車的原因解釋一看,不過他也不清楚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吳佩乎就沒再問下去,打發幾名馬異,騎了隨車運過來的戰馬。飛奔到桃花峪鐵橋打探。
那些下了車的士兵和軍官滿世界尋找水源,吳佩乎好不容易纔將隊伍集合起來,分派人手到附近村莊尋找可以飲用的水源,但沒等那些人全部返回覆命,那幾個去桃花峪打探的馬並已帶着一輛馬車飛奔而回,那趕車的車把式是個鐵路工頭。
“師長,前方的桃花峪鐵橋被人破壞,已無法通車了。”馬並帶來的消息讓吳佩乎驚駭莫名。
“鐵橋有重兵把守,如何能被破壞?”吳佩乎詢問那名鐵路,頭。
那人說道:“回大人的話,鐵橋沒被人破壞,被人破壞的是鐵橋的引橋路基,上頭的鐵軌叫人扒了,連道釘都一起偷走了,上橋的地方和下橋的地方各有一里多長的空地。光禿禿的就剩下枕木了。這鐵軌是昨晚扒掉的,守橋的兵都被人給綁起來了,今日天沒亮的時候已有一列車在那地方脫軌傾覆了,沒吊車的話。壓根就拖不走。大人,這京漢線只怕是走不通了。”
“什麼人乾的?竟敢拆毀鐵路?守橋的是北洋軍啊。
吳佩乎愕然問道。
“據說是共和軍的光頭兵乾的。不過,也只是傳聞。那幫人確實膽大包夭,他們不僅拆毀了鐵軌,還在昨日深夜綁走了桃花峪鐵橋管理處的洋人經理麥利那多先生,是摸進經理處將人綁走的,連守衛都沒有驚動,誰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麥利那多先生是管理鐵橋的技師,沒有他指揮,這修復鐵橋路基、鐵軌的事情就沒人拿準主意了,現在幾位監工正在那裡扯皮呢。”
聽了鐵路工頭的話,吳佩乎冷哼一聲,想起了共和軍那支神出鬼沒的“光頭營”。不過那僅僅只是傳說而已,吳佩享可不相信什麼“神兵天降”的民間神話,他堅持認爲那隻不過是一支精銳的小部隊而已,而且這鐵軌未必就是他們拆的,河南是奮進會的地盤。
“傳令,馬上集合部隊,留下輻重營看守輻重,其他的人跑步前進。給我趕到桃花峪,在黃河上找渡口,咱們走着去鄭州!”
吳佩乎面無表情的下達了命令,參謀不敢怠慢,急忙吹號集合部隊。不多時,這支一千餘人的北洋軍就整裝出發了。
騎在一匹白馬上,吳佩乎向南方眺望,雖然只能看見村莊和曠野。但是他也能感覺到南弈那緊張的空氣。
“共和軍?哼!上次沒跟你們正經的打過仗,這一次我吳家人到是想會會那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趙總司令。北洋軍的將領中固然有王佔元、盧永祥那般沒骨氣的,可也有精忠報國、盡忠職守的,我吳佩乎吳子玉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