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躁的風從東邊吹了討來,輕輕拂過曠野,揚託淡淡的秒飄到了西南邊的山上,在山勢的阻擋下打着轉,使山腳看上去灰濛濛的。
越過山頭,往西南方向再走上幾個裡地,就是上蔡縣境。
上蔡位於河南汝寧府東北角上。往西北走上幾個裡就是許州府,往東北走上幾個裡就是陳州府,自古,這上蔡就是通衢之地。
不過自從京漢鐵路通車之後。這上蔡的通衢地位就被西北邊的西平縣給取代了,原因很簡單,因爲京漢鐵路不從上蔡過,只從西平走,現代交通手段取代了過時的交通手段,上蔡的衰落也是無可奈何的。
西平本就是繁華小鎮,現在又隨着鐵路的修建而變得更繁榮了,上蔡的百姓們未免有些失落感,這怪話也是難免,上蔡百姓都說,當初修建京漢鐵路的時候,西平的商會使了銀子,買通畫地圖的洋鬼子,把本應通過上蔡縣的鐵路給描直了,結果,這鐵路就不從上蔡走了,上蔡百姓抱怨西平奸商的同時,也沒忘了數落本縣商會的那幫腦子不夠活的商人,好象如果上蔡也去收買洋鬼子設計師的話,這京漢線就一定能從上蔡過一樣。
但是這畢竟只是百姓們的揣測,京漢鐵路不從上蔡走,真正原因當然不是西平商會奸商從中作梗,而是爲了省錢,鐵路從西平走,那走得是直線,從上蔡走就得兜個圈,僅是築路基、鋪鐵軌就要多出許多成本。另一個原因則是地形,相比西平,上蔡修鐵路的先天條件不夠好,這也會增加築路成本。
這個道理多數百姓不懂,但是上蔡商會的商人們卻懂,不過他們並沒有分辯此事,商人總是最講究實際利益的,看到上蔡縣的衰落已無可避免,商會的所有商人都明智的選擇了新的陣營,毫不猶豫的投奔了西平商會,於是,上蔡商會解散了。只留下幾間還算寬敞的瓦房,交給了縣衙,成了縣太爺安置外室的場所,革命之後,縣太爺眼見這天要變,於是就不辭而別,捲了縣庫的銀子,帶着老婆小妾都逃去了租界,連官印也都帶走了,只留下這幾間寬敞的瓦房,後來成了奮進會的兵營,住了一個連,再後來,南北對峙發展爲南北武裝衝突,這個奮進會的連隊奉命開拔,到信陽去了,於是這幾間瓦房又空了下來,被鎮上幾個潑皮合夥強佔了去,打算趁着混亂也發一筆革命財。
但是這幫潑皮沒有得逞,就在昨天一支革命軍的騎兵部隊開進了上蔡縣城,陸續進城的隊伍竟超過了兩千人,由於營房不夠,也沒足夠的帳篷,軍隊不得不開始徵用民房。有房契、地契的房主可以拿到房祖。沒有房契、地契的房主得找鄰居、里長做保,那幫潑皮想拿一張蓋着蘿蔔章的僞造房契矇混過去,結果被革命軍識破,都被拉去蹲在軍法處了,於是這幾間上蔡商會留下的公房又一次姓了“公”變成了這支革命軍騎兵部隊的司令部。
準確的講,現在的這幾間瓦房是“旅部。”湖北共和軍獨立騎兵旅的旅部,理論上來講,這支部隊現在也是聯合陣線的部隊。
獨立騎兵旅是昨天上午開到上蔡的,不過並沒有來全,全旅三斤小騎兵團和一個插重營,開進上蔡的只有兩個騎兵團,帶隊的長官倒是旅長本人,叫楊邦翰,安徽人,以前是安徽新軍的一個騎兵排長,革命中表現出色,從排長一直升到旅長,這提拔速度讓人膛目結舌。
昨天革命軍開進上蔡城的時候,全城的百姓都去瞧熱鬧,他們以前還從來沒有見過軍容如此整齊的騎兵部隊,不僅軍裝、軍帽簇新,就連揹着的步槍也格外惹眼,那槍很短。不過三尺來長,叫做“馬槍。”專給騎兵用的,除了步槍之外,還有一種怪模怪樣的短槍,被士兵們稱爲“衝鋒槍”不過沒人見他們打過,所以百姓也不清楚這槍如何衝鋒,而且這種槍數量很少,做工粗糙,遠不如馬槍引人注目。
昨天上午進來一個騎兵團,下午又進來一斤。騎兵團,這本已衰落的上蔡縣喧鬧得厲害,跟過節一樣熱鬧,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共和軍的軍紀確實森嚴,不是奮進會可以比的。
百姓原以爲這兩千人的隊伍已經足夠守衛小小的上蔡縣了,但沒想到。今夭上午,從南邊又開過來一支革命軍的隊伍,也是獨立騎兵旅的部隊,就是那個插重營,帶隊的軍官叫張國平,軍銜是准將,比楊邦翰的上校軍銜高上一級,這讓那些稍微有些見識的百姓感到納悶,不明白爲什麼官大的只帶營,而官小的反而帶旅。
更讓百姓們不明白的是,這上蔡縣不通鐵路,不是什麼南北必爭之地。革命軍爲什麼要派這麼多騎兵駐在這裡呢?當初奮進會在這裡也只駐了數百人而已。
很快,好事者就從里長那裡探聽到了消息,原來,這上蔡縣很快就要成爲一個新組建的獨立騎兵師的駐的。這麼多騎兵部隊開到上蔡,這叫“集結”那個張國平準將就是這個尚未組建的獨立騎兵師的師長,現在,從河西、青海一帶購買的良馬正在趕往上蔡,數千匹軍馬浩浩蕩蕩。從陝南商州一路趕到河南,據說現在已到南陽府的舞陽縣,很快就進汝寧府了,此次張國平率領愕重營過來,就是專門馱運飼料的,等那些軍馬一到,這上蔡縣就更熱鬧了,到時候革命軍少不了要在當地徵募一些新兵和民伏,一些窮苦人家已開始向里長、保長打聽這吃糧拿餉的事情了。
以後,這上蔡縣就是獨立騎兵師駐地了,這裡有平原有丘陵,確實非常適合騎兵練,而且距離鐵路線也近,部隊調動也方便。
百姓們在打聽當兵吃餉的事情,張國平準將也在打聽事情,不過他打聽的是楊邦翰的去向,自從進城之後。張國平就沒瞧見楊邦翰旅長的影子,一直打聽到旅部,這才從一個參謀嘴裡得知,上午一架聯合陣線的飛機飛過上蔡縣,往一根飄揚着鐵血共和旗的旗杆附近扔了斤小竹筒,裡頭裝着張紙條,士兵將這紙條拿給楊邦翰看,楊邦翰看了紙條,二話不說就率領一個騎兵團出了城,往西馳去。
那張紙條現在就在張國平的手裡,這讓他得以瞭解楊邦翰出城的原因。
根據聯合陣線空軍部隊的飛機偵察。在距離上蔡西部數十里外的一座村莊裡,飛行員發現了一支北洋軍的部隊,人數約一千餘人,顯然是從信陽前線敗退下來的,爲了迅速殲滅這支北洋軍,飛行員就近尋找可以聯繫的聯陣部隊,飛機掠過上蔡時發現了聯陣部隊的騎兵,於是飛行員當機立斷寫了張紙條,裝在竹筒裡扔到了旗杆附近,楊邦翰接到紙條。立功心切,於是就率領一個團出擊了。
對於情報的真實性,楊邦翰和張國平都比較放心,這不僅在攬只軍中沒有飛行隊編制,更在千衆張紙條卜寫有飛行員的一是用高級密碼寫的,北洋軍不大可能僞造。
從編號來判斷,這名飛行員隸屬於“天牛分隊”自從這場豫南之戰爆發以來,這“天牛分隊”就格外的活躍,爲擊敗北洋南進第二軍立下汗馬功勞,這戰後的褒獎是少不了的。
但是迄今爲止,聯陣部隊的騎兵尚未立下赫赫戰功,他們固然奔襲了陳州府,佔領了袁世凱的老家項城,但是自從離開項城之後,騎兵部隊並未遭遇任何象樣的戰鬥,連大股北洋潰兵都沒瞧見,也難怪楊邦翰一聽說西邊有敵情,就迫不及待的率領騎兵團出擊了。
雖說現在信陽的戰鬥已經結束,但是沿着京漢線,雙方交火頻仍。對於南軍來說這叫“打掃戰場”對於北軍來說這卻是“奪路狂奔”因此,這上蔡縣實際上仍是戰場。只是位置偏了點,這裡的南軍部隊想立功的話,就只能更主動一些了。
張國平到上蔡之前,是拍過無線電報給楊邦翰的,讓他在上蔡等候輻重營,但是現在,楊邦翰顯然沒有服從命令,這讓張國平有些惱火,不過考慮到楊邦翰在出擊前確實向信陽拍了電報請示,張國平的火氣卻也無處發泄,因爲當時他正在路上。不可能接到電報,他是通過留在上蔡旅部的電報底稿才得知楊邦翰的小動作的。
沒錯,在張國平看來,明知自己正在趕路,楊邦翰卻故意向信陽前指拍發電報請示出擊,這就是小動作,這個動作走向前敵總指揮藍天蔚做的,而藍天蔚也確實越過張國平直接批准了出擊請求,如果張國平打算跟楊都翰在上級面前打官司,他也是打不贏的,畢竟,軍情瞬息萬變。而藍天蔚是極其渴望取得一次決定性勝利的,以便進一步穩固他的地位,而“決定性勝利”的一個重要標誌就是殲敵人數。
對於楊邦翰爲什麼要這麼做,張國平卻沒有往深處想,或許楊邦翰真的是立功心切,但未必沒有給張國平臉色看的意思,總司令組建獨立騎兵師,放着楊邦翰不用,偏偏空降一個張國平過來,這種做法確實容易讓楊邦翰心裡不平衡,雖然他也被提拔爲副師長,而且還兼着旅長,不能算是被架空。
張國平以前並沒有見過楊邦翰。也不熟悉他的性格,對這斤小人的瞭解僅僅限於道聽途說,上次總司令趙北征求他對騎兵師師長人選的看法時。張國平第一個推薦楊邦翰,也完全走出於尊重。
現在,張國平雖然仍沒有見過楊邦翰的面,但是對這個人的性格倒是稍微有了些瞭解,這個人,就是一個做事雷厲風行的漢子,比較適合擔任作戰部隊主官,但似乎不太適合出任方面大員,這恐怕是總司令沒有選他做獨立騎兵師師長的原因之一,現在總司令的部隊規模有限,這師長就是方面大員,將來部隊進一步擴充了,這楊邦翰還是有資格擔任師長的。
對於這個尚未見過面的部下進行了一番評價之後,張國平就在旅部裡召集留守高級軍官和參謀開會,商議楊邦翰出擊的策應事宜。並討論獨立騎兵師的組建日程。
楊邦翰立功心切,張國平也同樣如此,軍人總是渴望着勝利與戰鬥。不過楊邦翰着眼於當前的勝利,而張國平卻着眼於未來的戰鬥,所以,在稍微討論了一下策應楊邦翰之後,張國平很快就將議題轉向了騎兵師的組建,畢竟,現在北洋南進第二軍新敗,軍心、士氣都很成問題,楊邦翰的騎兵卻是士氣高漲,雙方兵力又很接近,這一仗可以說信心十足。
還是獨立騎兵師的組建問題最要緊,騎兵不比步兵,練難度更高。新兵問題是目前最爲棘手的問題。南方不比北方,騎馬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這新兵最好從河南本地招募。這裡的百姓和直隸、山東百姓一樣,有養騾子、養毛驢的習慣,就算沒有騎過馬,這騾子、毛驢總是騎過的,雖然騎這些牲口跟騎馬很不同,不過總好過那些只乘過木船的南方兵。
更好的兵源在口外,在草原和東北的黑土地上,但是現在張國平只能望着草原嘆息,騎兵,最好是在草原上練。
切都要看總司令如何謀劃,什麼時候進軍草原,什麼時候張國平才能圓他的草原練兵夢,但是現在,還是把眼光放近些吧。
衆人在會議室議了片刻,沒等擬出日程表,就聽見會議室外頭喧鬧起來,一名值班參謀匆匆奔進會議室。向張國平立正敬禮。
“報告長官!楊旅長派人回來報信,要把第二騎兵團也拉到西邊去。”
“爲什麼?一個團的兵力不夠?”張國平站了起來,邁步就朝會議室門口走去。
“飛行員偵察有誤,那支北洋部隊不是一千餘人,而是兩千餘人,兩個步兵團的規模。楊旅長打算將他們全殲,於是決定再調騎兵二團過去支援。”
參謀跟着張國平走了出去,會議室裡的其他人也走了出去。
張國平站在旅部,看着那些連長、營長陸續帶着部隊聚集到旅部正門前,都看着他,等他下達出擊命令。瞧他們那眼神,如果張准將現在不在城裡的話,他們肯定會直接出城,趕去與楊邦翰會師。
部隊的紀律還是很不錯的,這的益於良好的制度和刻苦的練,官兵之間的信任不是建立在私人感情之上,而是建立在組織結構之上,這支部隊雖然歸楊邦翰指揮,但是卻不是他的私人軍隊,總司令說空降一個師長就空降一個師長,權威就是這麼建立起來的。
“牽我的戰馬。”
張國平命令一名副官將一匹白馬牽了過來,這匹白馬雖然是蒙古馬。但是卻是一匹真正的駿馬,全身雪白,幾乎沒有一根雜毛,只有四蹄尖上有些黑毛,因此名字叫做“雪裡烏”這匹戰馬很有來歷,它本是滿清荊州將軍恩存的坐騎。荊州戰役中被楊王鵬的部隊繳獲,後來被楊王鵬作爲禮物送給了趙北,現在,趙北又將這匹竣馬轉贈給了張國平,張國平就是騎着它從信陽一路過來的。
騎上“雪裡烏”張國平向西邊的天空望了一眼。
“傳令!各部隊按照序列依次出城,成兩路縱隊前進!”
張國平親自率領騎兵二團出擊,這讓留守上蔡的軍官們頗感驚訝,不過他們很快就領悟了張國平的用意。
雖然張國平是總司令空降過來的師長,有總司令撐腰,這師長的個子基本上是穩固的,但是,如果他想真正的收服軍心,還是需要做出成績的,而現在,增援楊邦翰無疑是做出成績最好的方式。
軍人,只佩服那些真正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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