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數千蒙椰竟被區區六顆迫擊炮彈驅散,而且盤迴兆毛沒再靠近城牆,甚至沒有向城牆開火,徐樹錚手下的軍官們都有些驚訝,少數軍官甚至開始輕敵了。
徐樹錚眉頭一擰,說道:“蒙匪向以“彪悍,著稱,紀律是散漫了些,可是怎麼說也比城裡的壯丁強,咱們不可大意。現在我們龜縮在城裡,不出城迎戰,土匪沒有大炮,不敢強攻堅城,這才退走,不過,他們未必就會遠遁,畢竟。歸化城裡商號衆多,那地窖裡的銀子沒有百萬兩,也有幾十萬兩,土匪看中的就是這些銀子,他們豈會如此輕易就撤退?匪首動員起這數千匪徒,又豈是甘心空手而歸的?我看。咱們晚上要加派人手,盯着城外。以免土匪發動夜襲。”
“徐總辦,依你之見。這圍城的匪隊到底是哪個匪首的隊伍?。楊邦翰問道。
徐樹錚琢磨了一下。說道:“這可難說,現在陸軍部彙總的情報表明,內蒙草原上主要有兩大股蒙匪隊伍,一個是陶什陶匪幫,一個是巴布扎布匪幫,這兩個匪幫都有外蒙王公的背景,俄國人也插了一腳,現在能夠動員起這麼大股土匪的人恐怕也就這兩個匪首。另外。以前清廷派那彥圖去草原召集“勤王軍”那彥圖也是可以組織這麼大的騎兵隊伍的,不過自從清室頒佈退位詔書以來,那彥圖似乎就沒怎麼露面了,到底是不是他的隊伍,卻也難說。”
“管他是誰的隊伍。只要他敢來,老子就讓他嚐嚐老子的厲害”。
楊邦翰冷哼一聲,拍了拍垮在腰間的衝鋒槍,帶着副官走下城牆。
“楊副師長,你去哪裡?。徐樹錚問道。
“去找洋油、牛脂,既然土匪可能發動夜襲,咱們就得多準備些火把
徐樹錚和楊邦翰一下午都守在城北,或許是擔心城裡守軍大炮的緣故,那城外的蒙匪將大營又往北邊挪出去幾裡,望遠鏡已是看不清大營裡的細節了。
顯然,徐樹錚說得有道理,土匪似乎是打算等夜幕降臨之後對城市進行攻擊,如果城裡有足夠的騎兵部隊的話,守軍似乎可以在下午發動一次主動攻擊,但是問題在於,城裡沒有多少正規部隊,即使加上那支由鴕商供養的“巡防游擊隊”的那五百騎兵,城裡可以用於野戰的部隊也不超過八百人,如果出城作戰失利,那麼,這歸化城裡就沒有可用之兵了。
所以,無論是徐樹錚還是楊邦翰,都認爲在城裡固守待援是最好的選擇,不過他們倒也不是站在城牆上無所作爲,除了繼續組織城裡的壯丁加強防禦設施之外,他們還利用炮擊之後匪隊的混亂派出了幾名騎兵,帶着求援信向張家口趕去,這信既是給張家口騎兵第一旅的;也是給那支正在趕來歸化城的騎兵團的,如果騎兵團能夠收到信的話,他們薦分派部分部隊快速挺進歸化城,以增援守軍。
軍人們在緊張的備戰,歸化城裡的平民也在爲自己的身家性命忙碌,除了協助軍隊修築防禦設施之外,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收拾細軟和馬匹,一旦城市陷落,他們也決定奮力一搏,衝出城去,向張家口方向奪路狂奔,好歹全家老少不能都陷在這塞外,這種心態使城裡的緊張局勢進一步加劇,徐樹錚雖然明白這種心態對於守城信念來講沒有好處,但是現在他還沒有在這裡建立起足夠的威信,全靠那些地頭蛇協助維持城裡的秩序,所以他也就沒有強求衆人抱着與城共存亡的決心,只是派人貼出佈告,宣佈天黑以後城裡實施宵禁,沒有命令,誰也不能在街上亂走,違令者,巡邏隊可以就地擊斃。
現在是秋天,天黑的越來越早,不到六點,那太陽就落到了地平線上,眼看着天就要黑下來,徐樹錚急忙派人傳令,全城立即進入宵禁狀態,巡邏隊開始提着燈籠、舉着火把,在城裡各處分段巡邏,查拿奸細,並維持城裡的秩序。
不久之後,天完全黑了下來,城外的槍聲在天黑之後響了一陣,但是很快又沉寂下去,城裡城外都安靜得有些詭異,城牆上的守軍都側耳傾聽城外的聲音,但是除了風聲之外,他們什麼也聽不清,由於擔心城外的土匪向有光亮的的方開槍射擊,因此,城牆上幾乎是黑沉沉一片,與那到處燈火透明的城裡形成強烈反差。
城裡的所有店鋪和民居都必須徹夜亮燈,這是西北邊務總辦徐樹錚下達的命令,目的就是爲了照亮街道,防止城裡的奸細趁夜出來搗亂,別的不說,就是那城裡的幾處草料場,一旦被奸細放火焚燒,那就能引起大亂子,城裡人心一亂。城牆上的這些壯丁會怎麼行動,那就不好說
。
作爲城防司令,徐樹錚將司令部設在其城,因爲根據天黑之前的偵察,土匪的大營仍在北邊。如果他們要發動夜襲,這城北必然是首當其衝,但是土匪到底會選擇哪一個方向進行主攻,這還得等到戰鬥打響以後再說,爲了方便坐鎮指揮,徐樹錚通過城裡的商號挑選了一些騎術較好的商號夥計充當通訊兵。在城裡各處來回巡查,哪個方向戰鬥吃緊,徐樹錚就向哪裡派遣預備隊進行增援,城裡的那幾挺機關槍就交由預備隊掌握,以便在關鍵時候充分發揮火力。
城裡的守軍已做好迎戰準備,但是城外的蒙匪仍是毫無動靜,不知他們什麼時候纔會發起進攻。徐樹錚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吩咐下去,守城士兵就在城牆上輪流休息,鑼聲一響,就是戰鬥開始的命令。
楊邦翰也坐在徐樹錚的司令部裡,與徐總辦分享着一罐炮臺煙,以及幾罐外國鹹肉罐頭,兩人也藉此機會相互熟悉了一下對方,雖然還談不上成了知己,但是至少這關係是拉近了一些。
這一坐小一談,就是大半夜,眼看着時間已到半夜十一點,仍不見城外有任何動靜,徐樹錚和楊邦
“楊副師長,你說人最困的時候是幾點?”
徐樹錚詢問楊邦翰,兩人關係雖然拉近了些,但是還沒到稱號喚字的時候,所以,這還是“楊副師長徐總辦”
楊邦翰打了個哈欠,拿起空了的罐頭看了看,說道:“我現在就很
。
徐樹錚淡淡一笑,拿出掛錶看了一眼,說道:“我覺得人最困最乏的時候不是半夜,而是凌晨四、五點鐘的時候,那個時候,人最懈怠,而且草原上的氣溫也最低。如果我是匪動攻擊。”
楊邦翰又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咕噥幾句。
“你這麼說,我就放下心了。現在正好睡一覺,等養足了精神,我再跟土匪較量較量。”
說完,在司令部裡找了個角落,鋪上張軍用毛毯,看樣子是打算打地鋪了。
徐樹錚卻毫無睏意,喊來一名副官,讓他備馬。
“你去哪裡?”楊邦翰好奇的一問。
“出城。看看蒙匪在幹什麼?這大半夜,沒聽見馬蹄響。也沒聽見槍聲,我心裡着實有些納悶。”
徐樹錚解釋了幾句,提着馬鞭就走出司令部,楊邦翰急忙跟了出去。
“你呀,還是坐鎮城裡指揮吧,我帶人出城瞧瞧,好歹我是騎兵出身,可不比你更適合偵察?”
楊邦翰一拉徐樹錚,帶着一名副官就上了戰馬,然後點齊一個排的騎兵,用布給戰馬裹了馬蹄,悄無聲息的出了歸化城。
徐樹錚親自將楊邦翰等人送出北城,站在城外,聽着馬蹄聲漸漸消失。
“此人性情中人,倒是值得交往。”
徐樹錚在心裡感慨了一下,對於楊邦翰的性格也有了更深的瞭解。
回到司令部,徐樹錚調整了一下城裡的兵力部署,然後又向城外的其它方向派出幾支偵察隊。
半個小時後,偵察隊陸續返回,倒是楊邦翰遲遲未歸,這讓徐樹錚有些擔心起來,但是城外也沒有聽見什麼槍聲。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楊邦翰終於返回,原來他不僅去了北邊,還去了南邊,將這歸化城附近整個撥索了一遍。
“蒙匪撤了,不知去包?”
楊邦翰帶給徐樹錚的情報讓這位邊務總辦有些驚訝,數千馬匪說走就走,如此乾脆利落,確實讓人有些想不明白。
“難道蒙匪去了綏遠?”徐樹錚自言自語道。
“你是說,這是蒙匪的聲東擊西之計?圍咱們,然後趁夜撤走,去打綏遠?”楊邦翰微微一凜。
綏遠位於歸化城向,兩城相距不遠,呈犄角之勢,接遠城裡原本也有一些商人,但是徐樹錚到任之後,就勸說那裡的商人撤到了歸化,所以,現在的綏遠城根本就沒有多少油水可撈,蒙匪是不大可能看中綏遠的。
出於謹慎考慮,徐樹錚立即派出了一支小部隊趕往絡遠偵察,同時也將蒙匪撤退的消息告知歸化城居民,但是宵禁令仍未解除。
數小時後,到接遠城偵察的騎兵趕回,帶回的消息讓徐樹錚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綏遠安然無恙,蒙匪也沒有去攻擊佞遠城,至於他們到底去了哪裡,恐怕只能等天亮以後再仔細偵察了。
天亮之前,楊邦翰的那支騎兵團就趕到了歸化,徐樹錚得以派出大隊騎兵分散偵察,經過一天的偵察,終於弄明白了那支蒙匪大隊的去
。
根據馬蹄印和沿途的宿營痕跡來看,那支蒙匪大隊顯然往北方撤退了,似乎是撤向外蒙。
這讓徐樹錚等人很是納悶。如果說那支蒙匪大隊是被迫擊炮嚇走的,未免有些誇張了些,但是除了這個解釋之外,似乎又找不到其它更合理的解釋,所以,衆人也就用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
但是,幾天之後,當第一騎兵旅趕到歸化城的時候,指揮官帶來了一封陸軍部的公文,通過這封公文,徐樹錚這才隱約抓住了蒙匪撤退的真相。
公文上說,中樞在前幾天毛經與沙皇俄國政府達成協議,宣佈兩國合作,修建一條由外蒙庫倫城直達內蒙歸化城的鐵路,這條鐵路將在東蒙地區兜一個圈,並與從張家口延伸過來的一條鐵路支線接軌,而且,中樞不顧鐵路專家詹天佑等人的強烈反對,同意了俄方附加的條件,那就是,這條鐵路將按照俄國鐵路寬度鋪設鐵軌。
這封公文的內容讓徐樹錚大吃一驚,他本以爲,作爲一個擁有“遠東狂人”稱號的民國大總統,革命黨人出身的趙北絕不會與俄國達成這樣的協議。
作爲一個軍人,徐樹錚明白,俄國之所以要修建這條鐵路,目的就是爲了控制外蒙和內蒙,趙北作爲一個戰略眼光一向很厲害的國家元首,他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
那麼,中樞政府爲什麼會同意這個鐵路合作協議呢?是趙北頂不住俄國的外交壓力,還是他另有所圖?徐樹錚傾向於後一種解釋。
另一方面,徐樹錚也肯定了他最初的分析,前幾天那幫甩城的蒙匪就是由沙皇俄國的軍官直接指揮的,也正因此,當沙皇俄國拿到了它想要的鐵路之後,那幫蒙匪就迅速撤退了,那是一幫政治蒙匪。
徐樹錚考慮的只是戰略利益,但是歸化城裡的商人們考慮的卻是經濟利益,雖然他們沒有資格看到這封公文,但是,這個。中俄“庫歸鐵路計哉”很快就上了報紙的頭版,於是,歸化城裡的商人們終於明白過來,這鴕隊終究是落後於時代發展了,淘汰只是一個時間間題。而且,如果駐商們不能順應潮流轉變自己的身份的話,那麼,他們也會被歷史淘汰。
或許,將來的歸化城不再是“鴕城”了,而“鴕商”這個名詞也將退出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