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津。日本租界。福島稗,居留民團事務局。
事務局的一間小會議室裡,幾個中國人正等候在這裡,爲首的是端錦,另外幾人也都是旗人。
他們在這裡已經呆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了,耐性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
“這幫日本人在磨蹭什麼?都說日本人做事麻利,可我咋就看不出日本人的麻利勁呢?”
捧着一杯印度紅茶,額勒登布罵罵咧咧的哼了幾聲。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端錦白了額勒登布一眼。
站在會議室門口的貴山走了回來,對端錦說道:“爺,西澤先生一去就是半個多鐘點,這眼看着就快到晌午了,咱們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額勒登布也走了過去,說道:“要不,咱們先出去吃頓飯?我瞧着啊。這日本人好象沒打算管飯,那日本的飯我也吃不平去
“吃,吃!你小子就知道吃!咱大清國的江山,有一小半就是毀在這吃上!要是咱們旗人能把放在吃上的心思挪到治國上頭去,要是咱們旗人能把這鬥蛐蛐、養鳥的心思挪到治國上頭去,咱們現在怎麼會東跑西顛沒個着落?”
端錦踢了額勒登布一腳,正打算再教一番,那會議室門口人影一晃,一今日本人走了進來,正是西澤公雄。
“諸位,請允許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關外八旗。派來的義士
西澤公雄走進會議室,閃到門邊。那身後又跟進一人,卻是個做苦力打扮的漢子,看上去約莫二十多歲,若不是那一臉絡腮鬍子,恐怕看上去會更年輕些。
“兄弟“東山好”蒙恭王、肅王擡舉,現在是正藍旗佐領那漢子一走進會議室,就向端錦等人抱了抱拳,算是打招呼。
聽了這人自報名號,端錦等人立刻明白過來,這人應該是綠林出身。現在恭王、肅王那幫人正在東三省和蒙古草原招降納叛,他們組織的那所謂“關外八旗”中,有不少都是東北的土匪,這眼前的“東山好”只怕就是一個嘯聚山林、縱橫白山黑水的土匪頭子。
“兄弟端錦,關內八旗,現在白身一個。”端錦到也直白。
那“東山好”聽了端錦自報名號,“哈哈”一笑,搖頭說道:“端爺客氣了,過去您是白身,可是現在,您是咱滿州國的兵部侍郎了!”
說完,從袖子裡摸出一卷黃絹,遞給端錦,指了指黃絹,說道:“端爺,這是您的告身,恭王親筆,上頭還有咱滿洲國的國望呢。此次兄弟前來,一來是與諸個復國的好漢聯絡,二來就是送這告身,好叫端爺知道,恭王和肅王都是識英雄重英雄的王爺,跟着他們幹,絕不吃虧!將來複國成功,端爺至少也是個伯爵的恩典
“滿洲國?”
聽那“東山好”的話,端錦頓時將臉垮了下來,冷。多道:“我們復的是大清國,可不是什麼滿洲國。這位兄弟,你說錯話了吧。”
“沒說錯,咱們“關外八旗,現在復的國不是大清國,而是滿洲國。不信,你問西澤先生。東山好”向西澤公雄一指,將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了這今日本政客。
端錦等人望向西澤公雄。
西澤公雄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搖着頭說道:“很遺憾,作爲曾經的大清國,它已經無可挽回的失去了民心,也失去了各國的承認。諸位如果想恢復旗人的國家的話,那麼。只能換一個國號了,因爲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國會已經通過了一項議案。準備正式對共和中國進行外交承認。如果諸位想在關外立國的話。那麼必須換一個國名,因爲對於我們大日本帝國來說,對共和中國進行外交承認,就等於承認了大清國的滅亡。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日本不可能在外交承認共和中國的同時對大清國進行同樣的外交承認,如果諸位想在立國之後獲得日本政府的外交承認的話,你們必須更改國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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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的意思,咱們如果在關外復國的話,那就得叫“滿州國,了?你們日本人一邊承認革命黨的共和中國,一邊又承認咱們旗人的滿洲國,這麼說來,這不就是兩個國家了麼?”
貴山愕然,這話一集口,在場的所有人這才明白過來,日本這是打算在外交上把中國分成兩部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作爲旗人復國事業的同情者,我們日本人對此只能表示遺憾。不過在我看來,目前的當務之急,並不是國號問題。而是迅速在東三省發動起義。只有你們旗人先動手,我們大日本帝國政府才能擁有足夠的理由介入,不然的話,不僅日本政府不會有所行動。就連俄國政府也不會採取任何行動。畢竟,對於歐洲列強和美國來說。他們絕不會允許日本單方面採取軍事行動
西澤公雄的話讓會議室裡安靜下去,所有人都在琢磨。
“那麼,關於救皇上的卓情,何時開始?”
端錦將“滿州國”的事情暫時扔到了一邊,開始關心最緊迫的那件事。
西澤公雄看了眼“東山好。”然後說道:“關於營救宣統皇帝的事情。目前關外八旗意見尚未統一。他們認爲,醇王府防衛森嚴,雖然你們有內線可用,可以內外通消息,但是想將皇帝從幽禁地安全的救出來。並送往東三省,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且,如果在行動中皇帝陛下被看守傷害,那麼,無論是恭王還是肅王,都會對此感到內疚。所以,他們認爲此事應該緩一緩,等到東三省八旗義軍舉事之後。再商議此事也不”
“你不必說了。我明白他們的心思,他們害怕救出了皇上,他們自己就做不成皇上了。當年,南宋名將岳飛要救徽宗、欽宗,高宗卻不願意,那高宗就是這樣的心思
端錦擡起手,不讓西澤公雄繼續說下去,目光挪到那“東山好。臉上。質問道:“東山好”你是從東三省過來的,比咱們明白,你說說,到底是恭王想做這個滿洲國的皇上,還是肅王想做這個滿州國的皇上?”
“東山好。一愣,急忙搖頭,說道:“端爺想哪裡去了?其實是大夥擔心宣統皇上的安全,大夥都想找個萬無一失的法子救皇上出來。”
“萬無一失的法子?我實話告訴你。沒有!要救皇上,就必須冒險!現在袁世凱病危,京城亂成一鍋粥,正是救皇上的最好時機,錯過了這個時機,以後再想救皇上。那就是白日做夢了!袁世凱雖是篡臣。可他好歹也做過大清國的臣子,對皇上也不會太過苛刻,可是那聯合陣線就是一幫暴民,他們會怎麼對待皇上,那可就說不好了,要是這天下真叫聯合陣線坐了,說不的,他們就會給皇上一杯毒酒,那咱們這幫旗人可就萬死莫贖了。”
端錦說到後來,情緒激動,邊說邊落丹。
這眼淚既是爲宣統廢帝落的。更是爲他自己落的,爲了大清國復國的事業,他領着一幫人整天東跑西顛,卻只換來一個區區的“兵部侍郎”的頭銜,而眼前這斤,土匪頭子出身的亡命之徒竟是一個佐領,如此對比之下,怎能不讓他落淚呢?
“端先生不必傷心,事情可以商量。現在旗人必須擰成一股繩。纔能有所作爲。此次“關外八旗。派人南下,就是爲了與諸位這些“關內八旗,聯合起來,如果爲了一件小事而不能聯合,對於你們的復國事業是很不利的。”
西澤公雄勸了幾句,他心裡也明白端錦爲什麼急着救出滿清廢帝,因爲對於端錦這幫在東北地區毫無根基的關內旗人來說,那位宣統廢帝是他們手裡唯一可以依靠的政治資本,如果不能將他救出酷王府軟禁地。並送到東三省重新登基的話,那麼,即使那個“滿州國”建立起來。他們這幫“關內八旗”也不可能得到實權,所以,他們在不久前就開始策劃一次營救行動,打算將廢帝宣統救出醇王府,轉移到天津日本租界,然後由日本軍艦送往奉天重新登基。
救不救宣統廢帝,這什事對於西澤公雄來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儘快策動“關外八旗”發動武裝叛亂,把東三省徹底搞亂,只有這樣。日本政府和軍部才能上下其手,進一步向東北亞地區的縱深擴張。謀取日本的最大利益。
正如端錦說的那樣,昨天從北京傳來消息,袁世凱病危,現在的北洋已亂作一團,再加上南北之戰尚未結束,現在的中國就是一鍋粥,這種形勢非常有利於日本採取大膽行動。但是由於擔心其它列強的反對。日本無法直接出兵,所以,日本只能藉助於這些旗人遺老遺少,借他們的手先在東三省地區建立一個愧儡國,然後再待機而動。
如果因爲營救宣統廢帝的事情而使武裝叛亂計戈推遲,這對於日本是很不利的,所以,西澤公雄在略微考慮了一下之後,決定支持端錦的
。
“我認爲端先生的看法是正確的,如果現在營救宣統皇帝,確實是很合適的時機。不過,作爲備用方案。我認爲我們必須爲此次營救行動做最壞的打算,如果宣統皇帝在營救行動中不幸去世,那麼,我們就不得不另外擁戴一位皇室成員了。”
西澤公雄的話讓端錦冷靜下來。遲疑了片刻,端錦點了點頭,說道:“西澤先生考慮得很周到,就這麼辦。”
說雖如此說,但是他心中已拿定主意,萬一宣統廢帝在行動中被殺。那麼,就擁戴宣統廢帝的生父醇王載汗做皇帝,無論如何,也要將這主動權掌握在“關內八旗”手中。
那“東山好”顯然沒有自己的主張。見衆人達成一致意見,也就只好附和。
“不知你們那個內線可靠不可靠?東山好”只關心這個問題。
“這段日子以來,我們與醇王通消息,全靠此人,這個內線還是可靠的。他是原四川總督趙爾巽的人。雖然不是旗人,可是對於這大清國還是忠心耿耿的端錦點了點頭。
“那麼,就請端先生馬上去聯絡此人,讓他做好準備。現在京城每晚都要實施宵禁,晚上的行動是不現實的,只有白天行動,一旦救出宣統皇帝,必須立即送到東交民巷使館區,那裡享有治外法權,北洋政府絕對不敢追擊西澤公雄說道。
“如果北洋派兵把使館區圍起來呢?皇上還是不能去東北啊貴山問道。
“這一點不必擔心,派兵包圍使館區等同於向列強宣戰,北洋政府一定不敢。而且,我可以通知有關方面,調一具偵察氣球,運進使館區。可以在晚上用氣球將宣統皇帝送出京城。”
西澤公雄的話讓端錦等人有些急不可耐,雙方略微商議了一下細節問題,便各自離去。
當天晚些時候,一封商務電報從天津德國租界電報局拍發出去,收報局是漢口德國租界電報局,拍報人署名“鐵橋”電報的內容卻有些怪異:
“曼儒羅想要籠中鳥,要我幫忙,催促甚急。何去何從,望總號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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