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回答他，我們之間絕對不可能，也無論什麼期限。
原本就不是同一路的人，就算勉強在一起，又能有什麼好結果。
可是這樣的話我卻說不出口，不僅僅因爲他看向我時深沉無邊的眼神，更是因爲心底生出的莫名的猶豫。
我很清楚，若是我此刻明確拒絕了霍南澤，這大概是最簡單最明智的選擇。
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就應該在一切還沒開始的時候就及時喊停。
只是爲什麼會猶豫呢？
是不是我在想，若是真的錯過了這樣一個男人，那以後終其一生，大概都不會再有了。
有些人有些事，一生只會有一次，錯過就是真的錯過。
意識到自己在考慮什麼的時候，我對自己不可避免地產生些許厭棄。
在我還沒離開行洲的時候，竟已然開始想這些無謂的假設，這樣的自己，我是真的很討厭。
我撇開頭，不再看向霍南澤，深吸一口氣之後，我硬着聲音回答說：“到底要說多少次你纔會相信，我們之間絕對不可能。”
然後我聽到霍南澤在我的頭頂上方輕笑了一下：“撒謊。”
“我沒撒謊。”我壓抑住自己想氣急敗壞否認的衝動，努力保持着聲音的平靜。
在這個時候，先激動的人必然會被人看出破綻。
霍南澤接着又帶着笑意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看的很清楚。明明善良軟弱得要命，偏偏裝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你知不知道，越是這樣，我越是想將你的面具揭開，想看看你真正的心到底是什麼樣子。”
我聽完氣笑了一聲，卻發現自己無從反駁。
霍南澤這下更得寸進尺了些，他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強迫着讓我的視線與他相對。
而我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掌。
“現在再說說，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溫熱的鼻息灑在我的臉上，讓我避無可避。
我咬了一下嘴脣，萬般思量過後，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我真的答應你，你能做到一件事嗎？”
“你說。”霍南澤好整以暇地等我說完。
我的心沉了沉，雖然知道接下來的話不該說出口，可是這樣的情形下，我別無選擇。
“顧衍希你應該知道是誰吧，他是我哥哥。現在他的公司情況不太好，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能幫他度過這個難關嗎？”
我的話音剛落，就看到霍南澤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來，暗得可怕。
也許透過我說的事，他終於意識到，我跟別的女人沒什麼不同，都是爲了這樣那樣的目的接近他這樣的人。
嗯，這樣也好，等他“看透”我之後，他的心思應該就會改變了。
果然，片刻之後，他鬆開了那隻桎梏我的手，慢慢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向我。
我仰着脖子有些難受，便不再強迫自己去看他，反正話都已經說出口了，他相不相信也由他自己。
就在我以爲今天的話題可以到此爲止時，霍南澤突然又開口，語氣當中帶着幾分難言的深意：“你真的不知道你哥哥的公司爲什麼會落得這個地步？”
他的話讓我一怔，然後猛地站起身，有些措手不及。
“什麼、什麼意思？”我喃喃地問了句。
霍南澤見狀則消去了眼中的深色，接着輕嘆一聲道：“看來真不知道。那我告訴你，是你現在的婆家故意整你哥哥的，而且，還要加上一個林家。”
陸家……和林家。
我感覺到自己好像有些站不住了，小腿有些打顫。
但是要忍住，千萬要忍住。
“是陸家和林家聯手做的？”我聲音有些僵硬地重複了一遍。
霍南澤也難得耐心地跟我繼續解釋：“不錯，據我所知，顧衍希跟林語微不久之前就秘密離婚了。這當中的緣由我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林氏董事長對這件事很不滿。他憤怒之下，將自己的女兒送去了南美，至於顧衍希……他也得讓他不那麼好過。”
原來那個時候聽到林語微去南美的消息，全都是因爲這樣的原因。
還有，還有她竟然跟顧衍希早就離婚了。
但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在某一瞬間，我突然記起一個場景，行洲一個人坐在房間外的陽臺上，手裡拿着電話，恍然之間叫了一個名字。
語微。
那個時候林語微應該已經跟顧衍希離婚了，所以行洲跟她聯繫，是在安慰她，還是有其他的目的。
我還是不知道。
此時此刻，我才發現，原來世事從來都有自己的軌道，也從來有跡可循。
只是我尚處的這個輪迴當中，沒給我任何追尋的蛛絲馬跡。
霍南澤見我怔愣着半天說不出話，大概也以爲我有些接受不了，便用手指點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而霍南澤見了卻突然笑了出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在我面前沒全身是刺的模樣。”
我沒覺得有什麼好笑的，心情還是沉得厲害。
哪怕我知道就算是如此也沒什麼用，但就是控制不了。
努力平靜下些許之後，我拿起自己的包和衣服，轉身就要走。
霍南澤自然是不讓，一伸手就攥住了我的胳膊。
“這就走了？”他還明知故問地說了句。
我沒回答他，只覺得心裡實在是難受得厲害，而且我想，我該去看看顧衍希了。
“還沒聽我的答案呢，這就想走了？”霍南澤見我不說話，又問了句。
這次我終於轉頭看向他，可能神情和聲音都有些冷：“我不想聽，放手。”
“嘖嘖，真是一個喜歡過河拆橋的女人。從我這裡套走了話，這麼快就翻臉了。不過無所謂，誰讓我喜歡你呢，真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喜歡。”他嘴角勾着，心情看上去跟我的截然相反。
就在我要用力甩開他的時候，我聽到他微啞的聲音緩緩傳來：“我答應。”
“什麼？”我的心猛然一顫。
“我說，我答應幫你的哥哥。所以，盡職盡責的妹妹，你什麼時候能以女朋友的身份乖乖待在我的身邊？”
……
走出四季酒店的時候，我感覺到一陣寒風襲上臉頰，拂去了方纔套房裡的暖意。
真的很冷，但是此刻我卻寧願自己被凍醒。
霍南澤的話讓剛剛的我幾乎是如火淬一般，就算是到了現在也沒能消減。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很燙，燙的嚇人。
饒是如此，我也還是清楚，他的話，我向來最多隻能聽一半，不，連三分之一都不到。
我不相信他，絕對不相信。
哪怕他說話的時候眼裡閃爍的光有多晶亮，多誠懇。
就在我擡步要走時，徐揚適時地出現在我的面前，我轉頭看了一眼，他開的車就在不遠處，像是等在那裡很久了。
走到我面前站定，他微笑着說：“何小姐請上車。”
看到他我不由得想起霍南澤，一股子氣急敗壞便襲上心尖：“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徐揚對我的拒絕也毫不在意，只繼續道：“何小姐不必客氣，霍先生沒有特地吩咐過我，只是我想，何小姐有人接送更合適些。”
他說的應該是最近的那些新聞，來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也處處小心，此刻聽他這麼一說，我也慢慢冷靜下來。
就算是這麼冷，徐揚也沒催着我做決定，看來霍南澤也真是不一般啊，連他身邊的助理也不一般，口才修養都是一流。
到了最後，我還是上了徐揚的車，不過沒有回租的房子，而是在走到半路時，對前面的徐揚說了句：
“去顧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