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
春光明媚多姿。陽光正好,行走在佈滿露水的樹林中,嗅着泥土的芬芳,心情很是暢快。
少年一襲白袍,衣襟紅梅搖曳,腰佩寶劍,手指間捻着一朵潔白的小花,脣間一抹恬淡笑意,鳳眸上挑,很是肆意。
這般絕豔少女,走在街頭的話,怕要惹得那些女子們紛紛追隨了。但此刻在樹林中,約莫只有那些過往的鳥獸能欣賞了。
沙沙的腳步聲在林間響起,少年走了一段路程,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一看。但見身後空落落的,只有大片綠色的植物。
他低咒一聲,把手中的小花一丟,運起輕功便朝來時的方向跑去。
天很藍,白雲在空中緩緩的移動,好像是秋日裡被吹散的蒲公英。
少女圓溜溜的眼睛緊緊的盯着天空,哪怕是此刻躺在地上,衣裙也盡數髒污了,臉上也盡是興致盎然的欣賞。
當少年走到此處,看到的便是這一番景象。他站在那個約莫到一名成年男子大腿處的淺坑,再看在坑裡躺着的少女,沒好氣道:“喂!傻丫頭你還要在那兒躺多久!”
少女一怔,眼睛在看到少年出現後,立即完成了兩朵月牙。“饅頭哥哥。”
少年無奈的扶額道:“都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這個名字!那都是孃親取着玩兒的,若是讓人知道了,還不給人笑話死!我叫顏落月!”
“饅頭哥哥!”少女很是執着,眼兒依舊彎着。
少年只能無奈的嘆息,攬着袍角在淺坑旁蹲了下來。“別躺着了,咱們還要繼續趕路。”
少女扁了扁嘴,委屈說:“動不了了。”
少年一怔,低頭去看,這才發覺少女的右腳卡在了一個生了鏽的獸夾中。鮮血都模糊了她露在外面的白襪了。“怎麼不早點兒說!”
他一驚,連忙就跳了下去。
這獸夾怕是獵人過去用來抓捕獵物所用,大約是下了大雨,讓這裡發生了塌陷,才讓這獸夾陷入了淺坑中。這丫頭何等的倒黴,這種事也能給她碰上!
好在這獸夾已經年頭久了,鏽跡斑斑的離開,倒也沒有多大的氣力。那傷口看着嚇人,倒也沒有大礙。只是這丫頭的皮膚嬌嫩的很,平日裡輕輕碰上一下,都要紅了一片,被這般壓迫,自然是要流血了。
褪下白襪一看傷口不嚴重,少年扯了帕子給她裹好後,給她穿了襪子,把繡鞋往懷裡一塞,便將少女背在了背後。“早說了不讓你跟來。現在可好了吧?你一出來,就給我惹事,一點兒都不安生!”
“可是人家一個人在家裡無聊嘛!饅頭哥哥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丟丫頭一個人好無聊呢!”
“喲和!你倒是曉得無聊啦!”少年笑着打趣她。
少女扁嘴,道:“饅頭哥哥又欺負人!明知道沒人和丫頭玩兒,還要丟下丫頭一個人在家!”
少年無奈道:“就是傻丫頭!”翻來覆去說的都是一個意思,有什麼意義。他不是已經帶她出來了嗎,怎麼還總是說他欺負她了。“好了好了,等咱們到了客棧,再請大夫給你好好治傷。你聽話,不要吵鬧懂了嗎?”
少女在他背上輕輕點頭,摟着他的頸子,把小腦袋搭在他的肩頭,笑眯眯道:“饅頭哥哥好久都沒有背丫頭了!”
“那是咱們都長大了!再像小時候那樣,不讓人笑話了!”
“可是……丫頭喜歡饅頭哥哥背。”
到底是個不長進的,這些年也沒見着她哪裡學的精明瞭。幸好是有自己在,不然哪一日讓人給拐跑了都不知道。少年在心頭無奈道,但眼底卻滿是寵溺和縱容。
到了客棧裡,請了大夫給少女包紮了傷口,少年這才鬆了口氣。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馬上就要到武林大會了。大家夥兒都是趕着去參加熱鬧,這去往武林大會的必經之路,自然是熱鬧非凡。便是這客棧,也是供不應求。若非是他來得巧,正趕上有人退房,怕是此刻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考慮着丫頭傷了腿,路程必定要耽擱。少年想了想,決定出門去買一匹好馬來代步,雖說他更喜歡走路。
“丫頭你乖乖在這兒待着,我出去一會兒。記住,不準亂跑啊!”
丫頭坐在牀上,連連點頭。還揮着小手,讓少年趕快去,別耽擱了。
少年含笑的離去,還體貼的替她關好房門。
這街道上的人雖多,賣馬的地方也多的離譜。但是少年看了好幾處,都沒有尋到自己滿意的。不知不覺就耽誤了功夫是,眼瞅着時間都要過午了。
在客棧中的少女左等右等都不見少年歸來,便有些着急了。捂着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她小心的穿上繡鞋,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門。饅頭哥哥再不回來的話,她可要餓死了。好在她還有自己的小荷包,還可以出門去賣肉包子。
想到肉包子的美味,少女的嘴角不禁染上了幾絲晶瑩,看來是餓得厲害了。
街道上人來人往的,駐足的人有許多,都是被這裡的吵鬧給惹來的。
“大夥兒快來看看啊!這小丫頭吃了我的包子不給錢啊!”
人羣越聚越多,不一會兒就將這裡圍的水泄不通了。
只見一名賣包子的小販兒,抓着一名少女的手腕,大聲對衆人說着。
少女的模樣很是窘迫,手中還抓着半個包子,小臉兒煞白煞白的,瞧着可憐的很。
有人不忍心,便說:“算了算了,一個包子罷了,別太較真了!”
“一個包子?!”小販瞪大眼睛,指着一旁說:“她可是吃了我半籠的肉包子!這錢你來付啊!”
趁着小販和衆人解釋的時候,少女連忙將把半個包子囫圇吞了下去。
見她這般模樣,有人便說:“見她這樣子,不會是個傻的吧?”
人們一看,這少女的傻乎乎的模樣,瞧着倒真像是個傻的。
小販也非較真,他本來就是小本生意。賣一個包子賺一點兒小錢罷了,這給人吃了半籠的肉包子,今個兒回去要如何給嫁人交代啊!這樣一想,竟哽咽了。
這人生在世的,誰沒有給難事。但這半籠肉包子的錢,也非普通人家能輕易出得起的。再說來,這非親非故的,哪個願意幫你。
少女扁嘴說:“我有錢的,只是不見了。”她的小荷包裡有好多銀子的,都是曉曉姨走時給她的。她可以買好多肉包子,好多好多的。
小販一嘆,說:“誰知道你是真的有錢,還是假裝的。”一個傻丫頭罷了,他能拿她怎麼辦。只能無奈道:“罷了,你走吧,就算我倒黴。”
“我不要!等饅頭哥哥回來了,他會幫我付錢的!”
見她一副稚氣模樣,小販愈發的無奈了。只能鬆開她的手腕說:“好了,你就在這兒等着你的饅頭哥哥吧!”
旁邊人一見這事情也算是解決了,便紛紛散去。
這時,人羣中傳來了一個聲音:“我當這是什麼年月呢,竟有人裝成傻子吃霸王餐啊!”
那是一個清亮的聲音,聽聲音當是一名女子。
果然,話音落下後,自人羣中走來了一名穿着紅色勁裝的少女。她手中提着一條馬鞭,瞧那架勢,應當是會些功夫的。
人們一想近來說是有什麼武林大會,到處都能看到所謂的武林人士,一看少女這般模樣,立即就後退了幾步,免得不小心被麻煩波及到了可就不好了。
少女走來,站在小販面前道:“瞧她的衣服穿的乾乾淨淨的,哪裡像是個傻的,別是欺騙於你!待我問一問她,還看她如何假裝!”
小販本要出聲阻攔,但一見少女手中那手指粗的鞭子,又將話給嚥了回去。
“我且來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歪着頭,大聲答:“丫頭!我叫丫頭!”
“我是問你大名!你說你的小名作甚!”她沒好氣道。
“大名?丫頭的大名叫王鶯。孃親說鶯是一種很會唱歌的小鳥呢!”
“是你吃了人家的包子不給錢嗎?”
王鶯委屈的說:“纔不是,是荷包自己走掉了。”
“你裝什麼傻子!明明是你吃人家的包子,不想給錢罷了!”少女怒道。
王鶯爭辯說:“我沒有!我沒有不給錢!”
少女本是在同門師姐那裡受了些氣,此刻正找不着出氣的地方,這王鶯便撞了上來。瞧見她也不似個會武的,衣着也普通的很,料想不是個有背景的人。於是便來了底氣:“我不管你的荷包是不是掉了,總之你就是不想給錢!看我不好好收拾一下你這個不要臉的,免得你再去欺騙別人!”說罷,手中的馬鞭便已經高高揚起。
小販此刻也是有些後悔,早知道他便放了這少女離開了,也不至於鬧出人命來。
王鶯驚嚇的閉上雙眼,卻沒見那鞭子揮下來。正感覺奇怪呢,便睜眼去看。
只見一名身量略高的女子正抓着少女的手腕,嚴詞厲色的喝問:“採桑你在做什麼!”
少女忿忿不平:“我看見她是霸王餐!”
“不分青紅皁白便打人,是師父教導的嗎?再說來,她是否真的吃了霸王餐,還不能定論,你怎麼便要拿鞭子打她!”
“我……”採桑哪裡敢說,她本來就是來找一個出氣筒的。但面對着大師姐,她也只有投降的份兒。“都是採桑不好。”
女子這才緩了顏色,鬆開她的手臂,走到王鶯面前,一臉和藹道:“都是我師妹不好,我替她像你道歉了。”
王鶯眨巴着眼睛,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女子目光一柔,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你的家人呢?怎麼讓你一個人出來了?”
王鶯習慣性的咬着手指,輕輕搖頭。“饅頭哥哥出門去了,丫頭找不到他,肚子也餓了。”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王鶯回頭看了看,但見這街市上熱鬧的很,商鋪林立的模樣讓人發暈。“我……住客棧?”
“這……”這鎮子上,大大小小的客棧加起來起碼也有十餘家,若是一家家的找去,可是要耽誤了時辰的。她們可還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擱太久呢!
採桑見狀,便說:“師姐你管她做什麼!反
正她既然曉得過來買包子,也丟不了。一個傻子罷了,哪裡用得着師姐爲她着急。”
“我纔不是傻子呢!”王鶯頓時不滿的嚷嚷說。她不傻,她只是反應慢了一點兒。
聞言,採桑睨了她一眼,一臉嘲弄說:“你不是傻子,誰是?!傻乎乎的模樣,估計你那個什麼饅頭哥哥的,纔不想見到你,所以跑了呢!”
王鶯在客棧裡等了許久,都不見顏落月的面容,一聽採桑這麼說,頓時害怕起來。帶着哭腔道:“饅頭哥哥纔不會丟下我不管呢!”雖然說饅頭哥哥總說她是傻丫頭,但對她很好。還帶她出來玩兒,怎麼丟下她不管呢!
“那麼他現在去了哪裡?肯定是嫌棄你又笨又能吃,才把你丟下了!你這樣的傻子,誰願意理會!”這一番話說出來,採桑感覺心頭的鬱氣少了幾分,心情也好了起來。
“採桑這些話莫要說了。”女子只是出聲阻止,並未有其他動作。畢竟採桑是她的師妹,這這名少女卻只是一個不相干的路人。
王鶯給採桑這麼一嚇,當下便哭了起來。這嚎啕大哭的模樣,可真像個小孩子。
她一哭,可把兩人給嚇到了。
採桑也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就哭了起來,瞧見她哭的傷心,心頭也有幾分負罪感。
女子不忍心的掏出帕子,想要上前爲她拭淚。
正在這時,哭泣中的王鶯忽然小跑着投入了一名少年的懷中。
那少年模樣甚是俊美,一襲白袍,好似從畫中走出的謫仙一般。
這二女何時見過這般風姿的男子,當下便驚豔的收不回目光來了。
顏落月終於買到了心儀的馬匹才發現時候已經不早了,念着還在客棧中的王鶯便匆忙返回。不想,卻只看到了空落落的房間。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個傻丫頭竟然自己一個人出去了。
這可把他給嚇壞了,這臨近武林大會之時,這鎮子上什麼人沒有?若是遇上一個垂涎她美色的,將人給拐跑了可怎麼辦。
王鶯的模樣可是頂好的,就是平日裡傻乎乎的,總是低着頭,讓人不得注意罷了。不過,這般嬌憨的模樣,倒是有的人喜歡呢!
把她好一番安撫,顏落月那顆焦急的心這才落了肚。“給人欺負了?”
王鶯搖搖頭,“她說饅頭哥哥不要我了!”
顏落月一聽,劍眉一豎,罵道:“你是傻的嗎?我怎麼不會不要你!”
王鶯委屈的扁嘴,又要哭了。
見狀,顏落月連忙道:“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對,是我不好。”
如此,才令王鶯破涕爲笑。
而顏落月卻更是心疼了,他的丫頭笨的很,只要稍稍哄一下,就什麼都忘記了。若是他不在她身邊,如何能放得下心來。
“饅頭哥哥,荷包不見了。”
顏落月一看,她腰間那枚寶藍色的荷包果然不見了。母親女紅不佳,給她縫了個荷包,可是讓她愛不釋手呢!總是戴着,喜歡的不得了。
“一會兒饅頭哥哥去給你找回來。”他安撫道。
“可是……吃了人家的包子沒有給錢。”她又扁嘴。
“放心,饅頭哥哥有錢。”他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和鼻涕,這才牽着她的小手走到了小販那裡。“應當付多少錢?”
這一隻肉包子,也不過幾個銅板,但顏落月愣是給了一錠銀子。若非是這丫頭在這兒吃起了包子,他還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她呢!
付了錢,王鶯便嚷着要離開了。顏落月視線睨向身邊這兩名女子,道:“適才是哪個對她說,饅頭哥哥不要她了!”
兩人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所謂的饅頭哥哥竟然會是這般的俊美非凡。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見到這般少年,哪裡有不動心的。這一身兩人誰也不曾注意到,這少年的語氣竟然是如此的冰冷。
“你們是哪個門派的?”
採桑一喜,忙回答:“我們是仙玉派的。”
仙玉派乃是近來風頭正勁的門派,因門徒皆是女子,才得名。
顏落月冷冷看了兩人一眼,便小心扶着王鶯離開了。
十五日後。
這一年的武林大會,讓所有人都津津樂道,直到過了許多年都讓人無法忘記。
那一名風姿絕豔的少年,一人便挑了各大門派,卻對這武林盟主的寶座不屑一顧。這其中的仙玉派最爲可憐,哪怕都是這女子也被打得悽悽慘慘的,各個都毀了容貌,讓人唏噓。
回程的路上。駿馬拉着馬車,緩緩在路上行着。
少年輕聲問:“丫頭,嫁給饅頭哥哥可好?”
“嫁是什麼意思?”
“就是永遠和饅頭哥哥在一起啊!
“沒有人別人會來搶嗎?”
“不會的。嫁了,饅頭哥哥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好!丫頭要嫁給饅頭哥哥!”
“真乖!”
少年少女情意綿綿,爲這春日更添幾分暖意。
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同居長千里,兩小無嫌猜……
(冬日暖·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