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赫連炫鬆了口氣的模樣,趙煦莞爾。也不好再繼續拖延,點頭確定到:“她一直在禪桂宮同茵貴妃敘舊,夜裡便在那邊歇下了。”
“那現下呢?她去了哪裡?可是又去了禪桂宮?還是……”說到這裡,赫連炫冷冷的盯着趙煦:“你把她給藏了起來?”
趙煦簡直要一口茶噴出來,忍笑忍的肚子都疼了。看赫連炫這般心急的模樣,實在是前所未見的奇事,怕是即便宣揚出去,都沒幾個人會相信。不過他也知曉這個人不能惹過了火,否則遭殃的還是自己。於是乾咳了幾聲,轉移了話題:“你自然會知曉她在哪裡。不過……我們的交易……”
“我答應。”
趙煦剛問出口,赫連炫便回了這三個字。極其迅速的回答倒讓趙煦怔忪了一下,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只呆呆的看着赫連炫,腦子轉不過來。
看趙煦呆滯的模樣,赫連炫的臉上愈見不耐,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答應你。你繼續做你的皇上,我不同你爭,也保證以後不會覬覦你這個位置。”
“你說的……可是真的?”趙煦這才反應過來,條件反射一般的追問到。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赫連炫一拂衣袖,傲然道。他這話說出口的同時,散發出來的氣勢幾乎凝成了實質,連坐慣了龍椅的趙煦都險些被震住。
呆呆看着那個傲然挺立的身影,趙煦心裡默默嘆息,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是真的比他更適合做皇帝。但是現下看他回答的這樣肯定而決絕,也唯剩感慨。
“沒想到,赫連世子竟然爲了個女子,連江山都可以放下。”
“若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又有什麼資格坐擁天下?江山沒有了無礙,只要有個能體諒百姓的好皇帝,誰坐那把龍椅都無所謂。但是心愛的女人若是被人搶了,確實要抱憾終身的。”
“好一句抱憾終身。赫連世子不愛江山,獨愛美人,這魄力,當屬天下男子的楷模。”
“只要菲儀能在我身邊,江山自然是可以不愛的。”赫連炫輕笑,端起茶又認真的茗了一口。臉上,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趙煦也笑,卻又面露無奈,“你們兩個人啊,鬧來鬧去,也不知曉到底是在算計誰。”
“我們兩個人?這話是何意?”
“也罷,反正你都做了決斷,告訴你也無妨。朕並沒有對菲儀做什麼,是菲儀來找了朕,同朕說了她的計劃。讓朕利用她去找你做交易,讓你選擇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
“你的意思是……菲儀她……這都是菲儀出的主意?”
“是。”
乍一聽,赫連炫只覺得哭笑不得,無奈的搖搖頭,剛緩了口氣,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轉頭去看趙煦,問到:“若是我沒有理解錯,我是因爲同意了與你的交易,才能夠找回菲儀。但是……如果我不肯接受你的交易……那……”
知曉赫連炫後面未說出口的話,趙煦點點頭,道:“那她就會躲到你找不着的地方,這一生,再不同你相見。”
赫連炫倒吸了一口氣,眼裡是濃濃的不可置信。但是很快的,他便恢復過來,想起自己的選擇和即將得到的結果,只覺得慶幸。再也等不下去,開口問:“菲儀現在到底在何處?”
趙煦忍不住又笑了,這一次再沒有吊赫連炫的胃口,告知他事實:“你一進宮,我們便料到你是同意了。菲儀已經回了雅蘭苑,現下怕是正在你房裡坐着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赫連炫也沒有再表現出驚訝來,只點了點頭,道了聲謝,甚至懶得再客套一番,轉身便急急忙忙走了。
看着那焦急的幾乎要飛奔起來的身影,趙煦一邊笑,一邊也覺得很是感慨。放下茶杯也站起身,朗聲到:“去禪桂宮。”
而後,便也帶着恆公公離開了逸景天。
“怎麼了,被我迷暈了麼。”
直到赫連炫帶着濃濃笑意的聲音傳入耳際,項菲儀才總算清醒過來。臉“唰”的紅了個透徹,余光中瞧見赫連炫充滿了調侃的臉,項菲儀只希望此刻地上能夠裂出一道縫,好讓自己能夠鑽進去。
看項菲儀盯着地面,赫連炫便知曉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伸手拍了拍她腦袋,笑的無奈:“就算你鑽進了地裡面,也早晚要爬出來面對我的,躲得了一時,可躲不了一世。”
話裡面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但是聽在項菲儀耳朵裡,似乎又偏偏有些不一樣的味道。躲不了一世,是說,他們要在一起一輩子麼?想到這裡,臉上還沒來得及褪下去的紅色愈加濃烈,甚至連脖子都染紅了。
赫連炫再也忍不住,一把把項菲儀摟進懷裡。項菲儀一不注意,便失了守,被抱了個滿懷。笑的時候胸膛的震動,項菲儀亦感受的很是明顯,一瞬間,耳根子都跟着紅了起來。
“傻丫頭。”終於把這個朝思暮想的人兒擁進了懷裡,赫連炫只覺得心裡滿滿的,好似有什麼東西快要溢出來。伸手撫摸項菲儀的一頭青絲,那柔順的質感,令他忍不住的心猿意馬。淡淡的女兒香撲進鼻尖,好似摻了蜜一般,透着絲絲甜。
項菲儀發了好一會兒的愣,就呆呆窩在赫連炫懷裡,任由他一會兒玩弄自己的髮絲,一會兒捏自己的臉,好似在擺弄心愛的玩具一般。等她終於回過神來,好不容易恢復的臉色再一次紅透,如同被火燒了似的,整個人都口乾舌燥起來。
“放開。”項菲儀小聲說到,一點兒底氣都沒有,倒好似在撒嬌。
赫連炫勾着嘴角笑的猶如偷腥的貓,壞心漸起,拒絕到:“不放。”
項菲儀舔舔嘴脣,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又發了會兒呆,忽然掙扎起來,一邊掙一邊叫:“放開放開,快放開。”
“不放。說了不放就不放。”赫連炫壞笑。
“我……我……我有急事。”
“你能有什麼急事,現下這就是急事。”
“放開我。”
“不放。”
“我……我要去茅廁!”項菲儀終於忍受不了,尖叫起來。
赫連炫一愣,彷彿被雷劈到了,呆立着一動不動。
項菲儀的臉已經讓人看不出來她在臉紅了,只能尷尬一笑,解釋道:“早晨喝多了水……所以……”
總算是理解了項菲儀的話,赫連炫立刻放開了她,臉也不自然的泛了紅:“快去吧。”
剛放開手,懷裡的人便一溜煙的跑了。
赫連炫有些失落,剛剛還在懷裡的溫香暖玉,一眨眼便逃走了。觸手的暖意一點一點消散而去,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赫連炫輕嘆一聲,看了眼空無一人的院子,在項菲儀剛纔坐着的那張凳子上坐了下來。
半盞茶的時間,項菲儀又回來了。
看着已經恢復了常態的人兒,赫連炫似笑非笑:“我以爲你不準備回來了。”
“爲什麼不回來?”
“你說呢?”
“這是我家,我不回來這裡,還能到哪裡去。”學着赫連炫常做的表情,項菲儀挑起眉,也擺出個似笑非笑的模樣來。
赫連炫一愣,滿肚子的怨氣瞬間消散了個乾淨。之前想好了的質問和嘲諷,統統化爲烏有。只覺得滿心滿眼的暖意和幸福,比得到了整個天下還要滿足。
她說:這是我家,我不回來這裡,還能到哪裡去。
原來在她心裡,已經認定了這裡是自己的家。
原來在她心裡,他就是家人。
比朱將軍一家更重要,比趙煦更重要,比誰都更重要的,唯一的,項菲儀獨有的家人。
赫連炫完全沒有自作多情。因爲在項菲儀心裡,他確實是唯一的那一個,無可取代的家人。或者說,愛人。
這一刻,赫連炫只想緊緊的抱住跟前的人兒,將她揉進懷裡,揉進皮肉裡,揉進骨血裡。只想把她藏在心窩裡,不給任何人瞧見,留着自己一個人慢慢寵愛。
心裡想着,身體也隨之行動了起來。將那嬌人兒抱進懷裡,抱得滿手溫暖,滿心感動。
項菲儀任由他擁着,眉眼彎彎。
這一刻,兩個人都沉默不語。只是靠在一起,靜靜的感受着彼此的溫度。讓對方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聽到,自己爲了彼此而心臟跳動的聲音。
不知曉過了多久。興許只是一小會兒,興許是一刻鐘,興許是一個時辰。兩個人都平靜了下來。赫連炫緩緩放開項菲儀,拉着她坐下,又出去親自給她換了杯熱茶。
項菲儀一邊喝着茶,一邊偷笑。是不是的偷眼瞧瞧坐在對面的赫連炫。
注意到她的舉動,赫連炫無奈,卻只覺得欣喜。又伸手摸了摸項菲儀的頭,眼睛裡是濃郁的化不開的寵愛。
“你終於,終於到我身邊來了。”
“哼,看着你能夠同意了皇上要求的份上,本姑娘就勉強接受了你吧。”
“勉強?”赫連炫眼一瞪,不滿的瞪着項菲儀:“你還委屈了,莫不是還真想嫁給趙煦?”
“哼,我愛嫁誰嫁誰。”項菲儀揚起脖子,如同孔雀一般,一臉高傲。
赫連炫無奈,緩和了表情,“這個沒什麼好爭的,反正你是我的。說起來,你這樣算計我,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算賬?”項菲儀眨了眨眼,故作可愛的吐了吐舌頭。見赫連炫一臉毫無辦法的模樣,忽然眉兒一皺,叉着腰反瞪起了赫連炫來。“我這陣子一直在想以前的事情,忽然就想起來,我在宮裡總是遇見的那個黑衣男子,其實是你吧。”
赫連炫愣了愣,雖然不明白項菲儀的意思,倒還是老老實實的點了頭。
“好你個赫連炫!我就說誰那麼無恥,竟然三番五次的吃我豆腐,爲此還在意了許久。鬧了半天,原來是你!”
聽項菲儀一說,赫連炫也想起來了從前的那些事情,回味起親吻項菲儀的滋味,只覺得心情舒暢,還好似回味一般的露出了笑意來。
見他那一臉陶醉的模樣,項菲儀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敲了敲桌子,示意赫連炫回神。
赫連炫一轉眼,瞧見項菲儀吹鼻子瞪眼的樣子,只覺得好笑。索性板起臉來反問她:“怎麼,難不成你還希望是別人調戲了你?”
項菲儀一愣,還真被問住了。她這幾日也是在同趙煦敘舊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那個消失已久的黑衣人,聯繫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也不難猜測出那人就是赫連炫。再一想那時候被他佔去了許多便宜,便暗記在心,想着回來之後一定要好好教訓她。這從頭到尾,卻還真的沒有想過若是那黑衣人另有其人,她該當如何。
見項菲儀一臉呆愣,赫連炫勾着嘴角,“我們這是緣分,上天註定了我們要在一起的。”
“緣分?誰跟你有緣分了。”
“且不說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們也不講黑衣人的事情了。不過事實上,我們倒真的是很有緣分的,菲儀。“
“說來聽聽?“
“你在街上遇見我教訓我的那些事情就不說了,都是你知曉的。但是私底下,還有你不知曉的事情喲。”
“哦?還有我不知曉的事情?那是何事?”
“還記得你當初離家出走麼?”
說起這件事情,項菲儀臉一紅,很有些尷尬,囁嚅到:“額……記得……”
知道她不好意思,赫連炫也不提她的尷尬事情,只講他要表達的重點:“還記得你在逐鹿鎮買的那隻花燈麼?”
“花燈?啊,我記得。現下那隻花燈我還收好了放在我那個小院子裡呢。”
“那隻花燈,正是我做的。”
“啊?你做的?”
“是啊,月池應對同你說過,她的燈籠,都是她哥哥做的,我便是他的哥哥。”
“你怎麼會是月池的哥哥?你不是平陽王世子麼?”
“我從前遇到過一些事故,是月池一家救下了我。我不能同他們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只說是一家商戶的少爺,遇到了人打劫。往後每月我都會去一次逐鹿鎮,給月池做幾隻燈籠,看看他們一家人。”
“原來如此,難怪月池能夠識的我送出去的玉佩。又落落大方,好似大家庭出生的小姐。對了,說起來,你就不好奇,爲什麼我明明把玉佩給了月池,爲什麼又能夠給你一塊麼?”
“傻瓜,你以爲你之前玉佩未曾送出去我都能夠知曉,後來你又把它送給了月池,我會不知?”
“那?”
“呵,你這個笨丫頭。你以爲我不知曉你有兩塊玉佩?”
“原來你知道啊。”項菲儀訕笑。
“你以爲你的事情,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這話說的直白,甚至有些露骨了。看着赫連炫直直望過來的眼,項菲儀知覺的想躲開。但是赫連炫哪裡容得她躲,伸手撫上了她的後腦,逼着她直視自己的目光。“你可知,我等了你二十年。”
二十年。人一輩子能有幾個二十年。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心心念唸的,都是這個人。爲她擔憂爲她歡喜,眼裡心裡,再容不得其他人。
從青梅竹馬到執手相攜,經歷了那樣多的波折,才終於柳暗花明。
那期間,有多少次險些一步踏錯,入得深淵再回不了頭。
中間經歷了多少的人,遭遇了多少次的愛慕。
只是心卻從未有過一絲動搖,只看得到眼前那個身影,直直的追上去,信念堅定的要把她牽在手裡,再不容她逃離。
未來的路還很長。
但是項菲儀知曉,眼前的這個人,終究會與她白了頭,彼此相攜着笑看日暮斜陽。
聽說只要在三生石上刻上一對情人的名字,他們便能夠長相廝守,不離不棄。赫連炫看着眼前的女子,心忖:興許上一世他們便在三生石上刻下了彼此的名,許願來生執子之手。
從兩小無猜,到白頭偕老。旁的人我們不知曉。往後的故事,也還要看他們自己決斷。
但是不管經歷多少風雨,我們也相信,項菲儀和赫連炫,是命中註定的一對。即便會有坎坷,也不過是些考驗。到最終,他們還是要歡喜一世的。
如此,便足以。
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