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原來一向足智多謀,掌握一國之力的權相也會像個小女人般哭哭啼啼。”
樓中月並不懼怕,反而斜睨了我一眼,十分不屑。
“是嗎?我會哭,證明我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像某些行屍,永遠只得做個殺人的機器罷了,就算一朝身死,也換不回主人的一個回眸,一聲哀嘆。”
“你胡說什麼!”
樓中月顯然被我激怒,大聲喝道。
“不是嗎?想必你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只是不敢面對罷了,不然,何以如此憤怒。”
“你找死!”
樓中月向我撲來,手中的劍卻因憤怒而亂了分寸。我薄脣輕勾,揚起一個幅度,一抹得意的笑容在樓中月眼裡,已變成了六月的流火,燃燒了她僅存的理智!
樓中月的武藝在我之上,但我卻已輕功見長。她若要殺我,本應費不少力氣。如今,她卻被我激怒,竟顧不上什麼招式,只是一味的向我發動攻擊。加之,她又有傷在身,要想勝我,實屬癡心妄想,我說過,我平生最恨的便是背叛我的人,玄燁如此,樓中月也不例外,現在,我就要將我的恨,凝碧的仇一併一一討回!
“樓中月,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就像一頭發了狂的母豹,只知道見人就咬!”
“莫清歡,你這個浪人,你知道什麼?你永遠不會懂我與少主的情誼。”
“情誼?拜託,樓中月,你醒醒吧,自你受傷後,你可曾見過你親愛的少主將憐惜的眼眸停留在你身上那麼一刻?”
樓中月聞言,眸間恍然失了光華,而就在她失神的這麼一瞬間,我卻如同鬼魅一般,降臨在她身後,手掌運氣,直擊她的肺部。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驟然響起:“閃開!”
項菲儀一聲怒喝。
樓中月被着突如其來的聲音猛地驚醒,慌亂躲避。
“哎……可惜了,功虧一簣啊!”
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樓中月雖躲得倉促,卻也逃過一劫,未能讓我一擊致命。
“項菲儀,你與我對戰,竟然還分心,簡直是不知死活!”
不遠處傳來炫哥哥不滿的抱怨聲,看來項菲儀對於炫哥哥來說,也不算吃力,貌似還挺輕鬆。隨之傳來的便是項菲儀的一聲痛呼,一抹深於夜的黑色,鏗鏘頹然落地。
“看來,這場戰爭即將結束了。”
我輕笑,冷冷地注視着地上掙扎的女子。
“莫清歡,你竟然使詐!”
樓中月面帶不甘,憤憤道。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使詐?呵,你還真是厚顏無恥,若不是你趁我關心炫哥哥時,從背後偷襲我,凝碧會因我而死?我說過,我的信條便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是你不仁不義在先,我只不過是‘滴水之恩,以涌泉相報而已’。”
我從地上撿起凝碧手中的飛刃,“今日,我便以凝碧的劍,卸下你的項上人頭,以報凝碧的在天之靈。”
一邊說着,一邊一步一步的靠近這個女人,臉上滿是殘忍的笑容,就如死神的微笑,絕望而興奮。
樓中月手腳並用的向後摩擦退去,“不要……不要,求你……你不可以殺我,我是你的小月啊。”
“哈哈哈……小月?那個背叛我,殺我姐妹,覆我全軍的女人嗎?虧你說的出口!”
樓中月徹底的絕望了,眼中再無方纔那般跋扈不屑,這一刻,她也該後悔了吧,後悔不該惹上我這尊羅剎!
她眼神遊離,看着周圍的一切,或許,這將是她能所見的這世間的最後一眼。最後,卻將眸光落在了項菲儀,這個她一生相隨的人身上。項菲儀別過了高昂的頭顱,不願再看這個癡心的女人一眼,也許,他是怨她的,畢竟,若不是她,他怎會敗得如此不堪。這一刻,她卻笑了,笑得悽慘,笑得無所畏懼。
然而,在她斂回眸華,眼神掠過凝碧的那一剎那,一抹對生命的渴望再次在眼眶中灼熱燃燒。“莫清歡,看來這次你是真的殺不了我了。”
說的自信坦然。
我未語,不知她哪來的勇氣,竟可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知道,你不怕死,不願以我等性命來換取解藥。但……我若告訴你,凝碧還有得救呢?”
“你說什麼?”
我使勁的捏住樓中月光滑的下巴,“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可以救——活——凝碧!”
一字一句在我心中種下了希望之火。
我回頭看了看炫哥哥,炫哥哥將劍回鞘,恢復往日不食人間煙火之態,溫聲道:“歡兒想怎樣就怎樣吧。”
我回眸,用力的甩開女子的下顎,狠聲道:“你若膽敢騙我,我定讓你生不如死!”
起身,不願再看她,“說吧,你想要什麼樣的條件?”
“放過我和少主!”
“你確定?就如此簡單而已?”
樓中月聞言,卻是一聲冷哼,“確定,當然確定,可我不認爲這對於你莫清歡來說,是什麼簡單的事,我可是親身經歷過,那無間雙煞的下場,我可猶然在目啊!”
“那你想怎麼做?”
我冷言笑問。
“在我救凝碧之時,你放少主先走——”
“不可能——”還未等樓中月說完,我便斷然拒絕道。
“你別無選擇,除非……你想讓凝碧死!”
“誰說的?”
我轉眸一笑,“我也接觸過醫術,你可以在即將治好凝碧之時,選擇帶着項菲儀退離我們數十步之遙,再隔空口授接下來的方法。如此一來,炫哥哥必將爲我助手,也無暇顧及於你,你二人自然也可安然退去。不過,你得留下蠱毒的解藥。”
“這個不難,只是凝碧的傷已經混着蠱毒深入身上的每一處血液,我也只能替她延續幾日得命而已,真正能救她的只有碧血蓮!”
“好!不過我怎麼知道你拿出來的是不是解藥?”
“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就算不爲自己的賤命着想,也絕不會那少主的生命做賭注,倒是你,竟答應得如此爽快,你到底有沒有聽清,她所需之物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碧血蓮嘛。”
我一臉的滿不在乎。
“虧你竟說得如此輕鬆,碧血蓮只有一株,不止是可貴,更是你的救命之藥。”
“這何須你來操心?”
我有些不耐,“你只需替我延長凝碧的命而已。”
樓中月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只是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搖搖晃晃的靠近凝碧。只見她熟練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用布包裹的物什,攤開一看,卻是整齊排列的銀針。她將那些細長的銀針快速而又準確的插入凝碧身體的各個部位,不一會兒,凝碧的身上便已經佈滿大大小小的針柱。緊接着,樓中月拇指按住凝碧的人中,稍稍用力,便聽得凝碧的一聲嚶嚀。
我聞聲,大喜:“碧,你醒了?”
凝碧除了方纔發出的一聲聲音後,便再無任何迴應。
樓中月卻是舒了一口氣,擡起早已浸染了鮮血的衣袖,擦了擦額頭方纔因緊張而滲出的汗水,“莫大人,希望你能遵守諾言。”
我冷聲笑笑,“諾言?可凝碧並未如約醒來。”
我燃起的希望被凝碧再次陷入的沉寂而澆滅。
“我們說好的,若莫大人放我二人離開數丈之遠,我便可讓凝碧醒轉過來。”
樓中月一如往日的自信。
我回眸,凝視着她的雙眼,許久,卻爲捕捉到一絲心虛的神色。“好,不過,你最好記住我的話!”
每個字,在嘴中嚼了許久,方纔吐出,帶着不盡的恨意。
事情,沿着原本預定的軌跡一點一點潛行着。耳畔,響起的卻是項菲儀臨走時那一聲猖狂的大笑和令人心悸的話語。“莫清歡,你逃不掉的,今晚,不是你死,便是他們陪葬,只可惜,本王無暇來欣賞接下來的好戲了。”
“該死的王八蛋,姐好着呢!”
我大聲詛咒道。回眸,卻看到了炫哥哥眼中的隱忍,一縱而逝。
“炫哥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快收拾收拾,我們好早一點趕到南越。”
炫哥哥用手中的蕭輕輕的敲打着另一隻手掌。
可他越是這樣,我心中的不安越明顯。“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沒有,快走吧,”炫哥哥溫柔的用手拍拍我的頭,“傻丫頭,別胡思亂想,天塌下來,有炫哥哥頂着呢,你不是說,只要有炫哥哥在,你什麼也不怕嗎?”
“不!你一定有事瞞着我,要知道,你最不會撒謊,只要你一撒謊,你就會不自覺的用手中的蕭敲打手掌!”
對此,我十分肯定,這是炫哥哥從小到大,培養出得良好習慣,不過,世上僅有我一人可知而已。
“哎……真是瞞不過你,但現在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爲什麼一定要拖到明天才說?”
我始終不依不饒。
“因爲我今天很累啊!”
“切……這菲儀還真沒看出來。”
菲儀對此十分不屑,也不知道炫哥哥到底有什麼事情瞞着菲儀。“算了,算了,有什麼了不起嘛,不管什麼事,菲儀早晚都會知道的,不……求……你!哼!”
菲儀轉身,氣呼呼地收拾東西去。
炫哥哥無奈的笑笑搖搖頭,對菲儀的刁蠻實在無語,或許他早就習慣了菲儀的任性,不講理。可回頭菲儀便呆愣在哪裡,滿地的屍首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臉上仍舊保留着對死亡的恐懼。
“怎麼了?歡兒。”
炫哥哥發現菲儀的不對勁,柔聲問道。
菲儀笑着搖搖頭,眼中瀰漫着一層水霧,“炫哥哥,我們若是就這樣一走了之,那他們呢,他們怎麼辦?”
赫連炫無話,只是憐惜的吻了吻菲儀的額頭,將菲儀擁進懷裡。清晰的百合香席捲而來,彷彿下一刻菲儀將會沉沉的睡去。許久,方擡起頭,“炫哥哥,菲儀不能丟下他們,他們都是因爲菲儀才丟了性命的,菲儀對不起他們,所以更不能將他們的屍骨棄在這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