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碰過的藥草,他也不會收回來,向來他不喜歡別人碰過的東西。而這些櫃子上的藥草,她要是想拿,就要問過他同不同意。
王不允許他插手,他巴不得,只是並不意味着,他就會允許她碰他櫃子上的那些藥草。剛剛,他之所以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只是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覺得她可憐而已,絕非值得憐憫。
步崖將眸光落在了伊熙的臉上,不禁的搖了搖頭,他剛剛絕對是瘋了,怎麼會覺得這個惡女可憐,更多的應該是可恨。
伊熙並不知道步崖的心裡早已經百轉千回,她伸出手,指尖剛碰觸到步崖的尺子,他便立即嫌惡似的避開。
輕輕的聳了聳肩。
“給你一個緩衝的時間,不過,我好心的提醒你,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這些,你所謂我不能碰的藥草,我會看在你辛苦踩回來的份上,給你留兩根。”
她將藥碾子裡已經磨好的藥粉倒在了紗布上,並將受傷了的腳輕輕的橫放在椅子上。她低着頭,手小心翼翼的避開傷口,並將昨夜綁在腳踝處的木板取了下來。
將新磨好的藥粉慢慢的纏在了腳踝處。
伊熙這才擡起頭,看着步崖,輕描淡寫的說道。“或許,你只需要一根藥草就夠了,不過,我可以給你多留幾根。”
“伊熙……”
“我很清楚我叫什麼,不用你時刻提醒我。”
“你現在給我滾出去。”
皺了皺眉。
伊熙臉上露出一絲的爲難,將腳上的傷口重新包紮好後,她便緩緩的將腳放下,看着步崖,回道:“你可以給我示範一下,如何從這裡滾出去。”
忽地。
話剛落。
步崖已經將尺子抵在了她的咽喉,一旁的雪狼整個腰身弓起,雪白的毛髮上泛着一層若隱若現的微光,雙眸透着詭異的幽光,狠狠的瞪着伊熙,彷彿隨時會在那一秒,以絕對的俯衝姿勢朝着她擊了過來。
嘴角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的下巴微微的朝着房門外揚了揚,斂下了臉上的溫潤如玉般的無害笑容,他扯着脣角,透着一絲的怒意,道。“我勸你,最好還是趕緊消失,否則,我可不能保證雪狼會不會在這裡把你給撕了。”
擡起頭。
伊熙淡然的看着步崖,手卻在那一瞬間,迅速的扣住了步崖的手腕,奪下了他手中的尺子,更是一個翻轉,手中的尺子毫不猶豫的刺向了步崖,尖銳的尺子的一角在閉緊步崖喉間裡時,怵地停下。
她揚了揚眉,冷冷的笑了笑。“完美逆襲。”
眸光落在了一旁依舊對她怒視着的雪狼身上,她俯下身,微微的湊近雪狼,手中的尺子更是在她湊近的那一刻,抵在步崖咽喉處的尺子更是深了幾分。
“恨不得撕了我?那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雪狼,在你想要用靈力攻擊我之前,應該好好考慮考慮,你的第二位主子,江湖上盛傳着的鬼醫聖手,會不會下一秒首先死在我手裡。”
打蛇打七寸。
她向來掌握的好。
現在,她的腳傷,行動不便,某個程度上等同於廢人。
如果雪狼用它的靈力攻擊她,這種情況下,她並沒有勝算的把握。不過,步崖就不同,他空有一世絕學醫術,卻雙手無縛雞之力,不諳武學,對付一個步崖,比對付雪狼容易多了。
況且,制服了步崖,就等同了廢掉了雪狼的攻擊力。
雪狼雙爪刨地,腰身弓起,身上的雪白的毛髮因爲怒意而微微的豎起。
它瞪着伊熙,眼底裡透出了不甘,望了望被伊熙一手扣住手腕,並且用尺子抵在咽喉不能動彈的步崖,雪狼緩緩的斂下身上凝聚起來的靈力。
“你這女人。”
“挺好。”伊熙不冷不熱的應了一句,便鬆開了手,並將手中的尺子放在了桌子上。
她起身,撐着柺杖,開始在房間裡轉轉悠悠,神情認真,似乎正在尋找着什麼。
步崖揉了揉手腕上的疼痛,立即倒出一杯水清洗了剛剛被伊熙碰觸到的地方。他俯下身,輕輕的揉了揉雪狼身上的毛,“雪狼,你先去王那裡。”
“嗚嗯……”
雪狼冷冷的掃一眼伊熙,冰冷無比的眸子裡閃過了一絲的不放心。
步崖輕輕的笑了笑,臉上的神情透着一絲寵溺的笑意。“她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去吧。”
其實,對於伊熙,他還真是沒有任何的辦法。他不諳武學,自然不可能是她的對手,至於毒藥方面,他們兩個人棋逢對手,絲毫佔不了對方的一絲便宜。
“你放心,我只是腿暫時廢了,眼睛倒是沒瞎。”伊熙擡眸,漫不經心的掃一眼步崖,慢條斯理的說道,“除了藥草,對你,抱歉,我沒有任何的興趣,所以還不至於會對你下手。”
“求之不得。”
步崖重新躺在了椅子上,拿過醫書,全神貫注的看了起來。而另一旁,伊熙同樣也是十分認真的將那些藥草磨成藥粉,並且找來了固定住腳骨的木板,並用布條纏好。
偌大的房間裡,再一次迴歸了平靜。
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伊熙總會到步崖的院子裡拿藥草,換藥,還不時的和步崖一番冷嘲熱諷。不知不覺,漸漸的,步崖的寢殿裡,似乎慢慢的開始不再是那一種死氣沉沉般的靜謐。
而這一種改變,步崖的心裡卻沒有意識到,他不但不再厭惡,反而漸漸的習慣了伊熙的存在。
在伊熙玄素殿和步崖的玄明殿兩個地方來回跑的時候,在皇城外,另一個地方,一個人卻在時時刻刻的想要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一雙清冷淡漠的雙眸。
城外,密林裡。
黑色籠罩着整片竹林,天際上,明亮的月光若隱若現的映射下來,朦朧的光線籠罩在竹林裡的一座竹苑上。
竹苑外,重兵把守。
男子肩上披着金絲鑲邊的披風,安靜的站在竹苑外的廊道上。
他低着頭,視線落在了手上緊握着的那一塊上好的白玉上,指尖細細的摩挲着玉面上精緻着雕刻出的雙龍纏珠的紋案上。
緩緩的擡起頭。
他那明亮璀璨的雙眸望着頭頂上的夜空,嘴角彎起,露出了淺淺淡淡的笑容。
月色下,輕柔的月光散落在男子的肩膀上,在他那清俊的臉孔上,層層的暈開,不經意間的勾勒出絲絲令人移不開眼眸的光暈。
眼前的男子,臉上,眉眼中,總是透着令人感覺到希望,溫暖的笑容。
“墨將軍,可有她的消息?”
看着回來的墨毅,楊梵轉過身,迫不及待的問道。
他口中的她,正是伊熙。此時他手中握着的白玉,是他爲了能擁有和伊熙手中一模一樣的白玉而特地命人趕製出來的。
幾天了。
他在這裡等了幾天了,她卻遲遲未能現身,是不是她折回去時遇到了什麼麻煩?
墨毅擡頭看着楊梵,他的心裡第一次燃起了陣陣的不忍。
馳騁戰場這麼多年,常年征戰,他的雙手早已經染盡了不少的殺戮,心裡早已經堅如銅牆鐵壁。卻沒有想到,面對楊梵這一張透着純淨可愛的面容,他的心裡卻泛起了陣陣的不忍和無奈。
久久的。
他搖了搖頭。“殿下,末將無能,並沒有找到恩人的消息。”
聞言。
楊梵臉上難掩一絲的失落,他搖了搖頭,仰起頭,看着夜空,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他看着明朗的月空,久久的,才收回視線。
轉過身。
他看着墨毅,臉上再一次露出了盈盈動人的笑意,“本殿下在想,她能拿走白玉,作爲信物,那麼必然會來找我們。是本殿下太心急了,墨將軍,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至於驛站上發生的事情,到了國宴那一天,本殿下在想,新月國的皇帝定然會給我們孤雁國一個合理的交代。”
“是的,殿下,我們孤雁國是他們新月國邀請來參加國宴的貴客,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新月國的皇帝必須要給我們孤雁國皇室及子民們一個合理的交代。”
“嗯。”
擡眸。
楊梵靜靜的望着夜空,眼底裡傾注了太多的思念,他不禁的笑了笑,堂堂的孤雁國的三皇子,竟然會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一見鍾情。
指尖摩挲着手中的白玉。
他低下頭,怔怔的看着手中緊握着的那一塊晶瑩玉透的白玉,出神。
……
……
……
黎王府裡,玄素殿內。
精緻的大牀上,層層垂落在地面上的幔簾隨風揚起。
頃刻間,啪地一聲,一抹銀光閃現,狠狠的將天際上的黑雲劈開。緊接着,碩大的雨珠噼裡啪啦的砸落在地面上。
風狂狷,陣陣的敲擊着門窗,噼噼啪啪的作響。
伊熙睜開眼,雙手撐在身側,慢慢的起身。
她倚靠在牀頭上,視線望向窗戶,只見風肆意的狂吹,雨珠甚至透着風滲了進來。窗臺上,那藥草花盆已經被風吹到,眼看着就要掉落在地面上。
怵地眯起了雙眸,那隻盆栽是她特地精心培育着的稀有毒草。
伊熙皺了皺眉頭,她的腳傷的傷並未痊癒,甚至隱隱作痛,這樣的陰雨天氣,更是痠疼難耐。她擡眸,視線落向了四周。忽地,她的視線定在了頭上那垂落在地面上的幔簾。
微微的抿了抿脣。
她暗自調動了內力,伸出手,猛地將幔簾扯下,運足內力,將那長長的幔簾震了出去。
只是,驛站刺殺楊梵那晚,她被西門耀的靈力所傷,內力尚未恢復。所以震出的幔簾還未觸及到窗臺,便已經掉落在了地面上。
啪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