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間,嘎巴達瓦累世修行所經歷的一切往事,絲毫不落地涌進了錢逸羣的神識。
說起來嘎巴達瓦也是累世修行的人寶,在最後關頭終究還是放下了怨念,可惜心毒太深,還是沒能徹底圓滿,化虹而去,被困在了這個聖境之中。他索性將自己的一切記憶修法存在遺體之中,做成了一個伏藏,等待有緣人前來開啓。
如果考究嘎巴達瓦的本心,這位開啓伏藏的得登巴,必須是個喇嘛,起碼也是個和尚,反正第一順位排除的就是道士,尤其是名叫厚道人的那個。爲了保證這最後的執着,嘎巴達瓦甚至用命血寫下了開啓者的星命,也就是藏地活佛圓寂之後的大預言。
然而,百密終有一疏。
他哪裡知道錢逸羣竟然是個星未入命的傢伙,任何星命在這位厚道人面前統統讓路,根本起不到半分保障。
錢逸羣這麼一跌,跌出一份伏藏來。他心神一緊,又回到了自己身體之中,累世修行的精神秘寶便全都留在了神識之中。
——唔,說起來這傢伙修行十八世,只修了四個法門。大圓滿法是寧瑪巴的必修功課、根本大法。他只修成了六次,看來這法門雞肋得厲害。
——大威德金剛密法,這個就是變身牛頭人的秘法。才第二層就這麼逆天,若是修到圓滿,豈不是縱橫三界改名龍傲天?
——樂空雙運法門……唔,只有跟本命明妃雙修才能大成就。難怪要滿天下找老婆。這個可以傳給柳和尚和阿牛師兄,讓他們夫妻雙雙修行去。
——大灌頂……靠。辛苦修習出來的法門,只要摸摸頭頂就能給別人,這不就是網友裡的經驗球的麼!可以賣個好價錢!
錢逸羣一點點檢視嘎巴達瓦留下的伏藏,將這些純知識性的東西梳理了一遍。至於嘎巴達瓦生生世世的生活過程,錢逸羣實在沒有興趣。翻來覆去無非就是先在家吃苦,後出家享樂,要麼就是先在家享樂,後出家吃苦。別說信息量。就連語言量都少得可憐。
直到嘎巴達瓦此生來到漢地。
漢地的榮華富貴讓這位番僧大動凡心,在成都時差點放棄了修行。好不容易從成都的溫柔鄉里逃出來,又扎進了揚州這個銷金窟,遇到了白眉老妖。
錢逸羣此時用第一視角看着白眉老妖種種醜態。見他與這位番僧互相利用,其中自然包括雪花庵的那夜。不過最讓錢逸羣矚目的,還是白眉老妖將玉鉤洞天裡的寶貝告訴了嘎巴達瓦。
那是一本郭璞寫的遊仙書。
所謂遊仙書,更像是一把鑰匙。
只要按照書中秘法記載修行不退。便能神遊仙境。世上的遊仙書並不止一本,所能達到的仙境也並不只有一個。三千婆娑,種種不同,凡人耗盡畢生精力,能遊兩三個已經屬於異數了。
而郭璞到底不愧是術數大家,他的這本遊仙書裡。竟然遊歷了十二處仙境,都在欲界六天上游。
這種神遊仙境,在錢逸羣看來更像是函授教程。因爲只是神遊,所有這個世界的東西帶不過去,那個世界的東西也帶不回來。神識遊走仙境的目的。無非是增廣眼界閱歷。若是有緣碰到仙真,兩相神交。說不定還能學到這個世界難以企及的高深道法和玄術。
這樣的好東西,已經超出了法寶的界限,應該算是仙器了!
雖然不能立竿見影地作用,但是未來的成長空間卻無形中被擴大了無數倍。
——道人我現在身上的技藝不足,若是能得這遊仙書修煉,撞上了某位仙真傳點秘法,改變天下大勢的成功率自然更高,家人也更加安全。
錢逸羣心中暗道,卻又想起了道書中關於神識的解說。
神識分陰陽兩種。陽神的門檻之高,幾乎等於修成小半個聖人。然而陰神卻十分簡單,許多從未修煉過的人都能夠陰神出遊,只是去不了仙天,最多在人間遊走,甚至還有去地獄的。可以說,如果他們得到了遊仙書,說不定去仙境的速度比錢逸羣更快。
因爲錢逸羣可不願意爲了去仙境走一圈,故意凝鍊出陰神。照紫陽真人張伯端的說法:陰神之神,不過濁鬼。即便練出來也是大傷身體的。
不管怎麼說,這遊仙書絕對是低門檻,高回報的好東西。
只是剎那的功夫,錢逸羣便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守在旁邊的神仙姐姐,連忙將這具遺骸收入魚簍之中。雖然不知道這遺骸能幹嗎,反正這魚簍也不是第一次當垃圾桶了。
錢逸羣滿臉堆笑道:“神仙姐姐若是不定下相認的暗號,小弟我怎麼知道該把翠巒山交給誰呢?”
“你是想避開我吧!”孫姑娘毫不客氣地揭穿了錢逸羣的陰謀。她道:“你只需要知道我要去取便是了,難道你還擋得住我?”
錢逸羣心中暗道:她若是現在轉世,無論如何也得十六歲年後才能來找我,我好歹還有十六年的使用權。唉,說起來這樣的寶貝十六年也用不夠啊!看來這十六年裡得刻苦一些,即便打不過這位姑奶奶,好歹得逃得過。
“嘿嘿,小弟開恭候姐姐法駕。”錢逸羣真誠笑道。
孫姑娘冷哼一聲,消散不見,空中只留下一串錢逸羣難以明白的咒言。
錢逸羣恭送孫姑娘離去,這纔回到人間世,對隨手一撈,尚未落地的翠巒山便回到了自己手中。
狐狸看着錢逸羣,尖聲道:“你去了很久啊。”
“嘎巴死了,我還拿到了他的伏藏。”錢逸羣簡單道,“不過得罪了神仙姐姐,她說要滅度轉世來收回翠巒山。”
狐狸眼睛滴溜溜一轉,道:“咱倒不怕她收回翠巒山,一者時間還早,二者你可以趁她宿慧未開時施恩於她。再說嘛,到時候你拿着翠巒山去琅嬛別院開闢個小天地,咱就不信她拿得到。”
“狐兄此言果然是機智多謀啊!”錢逸羣由衷感嘆道。他自己只是想到了逃遠些,墨下這寶貝。到了狐狸這裡,眼珠子一轉就三個主意。總算它沒說出宿慧未開之前殺了……那就實在有違天和了。
錢逸羣又將伏藏的內容和遊仙書的事告訴了狐狸,狐狸聽過之後卻是十分驚訝。
“原來這裡還藏了遊仙書?”狐狸驚訝道。
“你到底是衝什麼來的?”錢逸羣反問。
“咱真不知道這裡有什麼,不過神仙嘛,多少都有些共同的習慣,扒拉一下總有好東西。”狐狸解釋道,“若是郭璞的話,他的《青囊中書》雖然燒了,但是五色筆卻是鐵定被藏起來的。”
“五色筆又是什麼?”錢逸羣突然一拍腦袋,“你是說,那支郭璞送給江淹,害得江淹被嘲諷千年的五色筆!”
“不錯,就是因爲郭璞收回了五色筆,所以纔有江郎才盡的故事。”狐狸點頭道,“只是到底在不在這裡卻不好說。再退一萬步,就算沒有五色筆,你也是穩賺不賠的。”
“何出此言?”錢逸羣好奇道。
“你且看咱幫你運作,好生學着些吧,少年人!”狐狸得意地跑了,四肢腳爪恨不得同時彈跳起來,就像只盛裝舞步的表演馬。
錢逸羣不知道這事還能怎麼運作,難道能憑空運作出寶貝來?不過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急匆匆回去找他師兄了。
衆所周知,阿牛師兄是位智障人士。如果有人套近乎問他:“那位道長是你師弟麼?”他有八成的可能性會說:“是啊,我們在穹窿山學道。”如此一來,錢逸羣苦心掩蓋的身份,恐怕就成了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錢逸羣跑回去的時候,果然見到有不懷好意的人在阿牛身邊徘徊。還好阿牛並不是熱情沒有戒心的人,他被趙監院罵了那麼久,對人都有些排斥。可見趙監院的罵人之法,在面對上智如木道人,下愚如阿牛,都沒什麼作用。
“師兄,借一步說話。”錢逸羣上前,人羣自然分開,這邊是聲名的威力。
阿牛拍了拍柳定定,跟着錢逸羣走到人羣之外。錢逸羣本想帶着阿牛進入翠巒聖境,那裡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把一切事都說清楚,誰知白光之後錢逸羣孤零零站在翠巒山前。
阿牛沒能進去。
現在錢逸羣總算知道神仙姐姐臨走時的那段咒文是什麼意思了,總算這位姐姐還給了幾分面子,沒將他一併拉入黑名單。
“師弟,剛纔有那麼剎那之間,你去了哪裡?”阿牛好奇地看着錢逸羣。
“不要關注這些細節,”錢逸羣道,“有件事你得牢牢記住啊,我現在是厚道人,沒名沒姓。咱們在哪裡修行,師父是誰,都不能跟外人說。”
“放心吧,柳叔交代過的。”阿牛認真道,“他說:行走江湖最忌諱跟人多說話。”
“你也千萬不能說:‘我纔不告訴你厚道人就是錢逸羣,是在穹窿山出家修行的。’明白麼?”錢逸羣生怕這師兄無辜賣萌,雖然在一起的時候沒見他有過這種前科。
“你看我像是傻子麼?”阿牛不屑道。
——你不是像,你完全就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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