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併非是人真正想要的東西。
一個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另一個是惡名昭彰的妖道,誰的話更可信?
衆人聽王介推如此聲明,頓時當做真理一般握在手中,紛紛朝錢逸羣叫嚷起來。
錢逸羣不是個喜歡逞口舌之快的人,他更喜歡用手中的力量說話。無論是在吳縣當公子哥,還是現在身爲厚道人,說話只是減少體力消耗,若是言語無法解決,還不如直接動手。
“雷來!”錢逸羣暴喝一聲,御風上了房頂。
他不等腳下站穩,手中聚攏起來的雷球已經凝成一團,衝王介推飛了出去。
王介推手腳並用朝屋裡爬去,只感覺後背刺癢,頭皮發麻,像是有一股巨力努力扯着頭髮。他回頭一看,一團青色電球閃爍着雷光,幾乎衝到了面門。
“吒!”永瑢快步衝上去,甩出袈裟,朝雷球包了上去。
“雷來!”錢逸羣毫不客氣地再次招出掌心雷,這回是向永瑢投擲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永瑢心頭糾結萬分: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還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這是個問題啊!
正是這個瞬間,王介推親眼看着已經闖入左眼視界的大紅袈裟微微一頓,旋即以更快的速度抽離自己的面前。
這纔是絕望的一瞬。
雷球正中王介推的面門,巨大的電擊之力讓他連慘叫聲都變得異樣。很快衆人就看到一具飄散着肉焦氣的焦炭,比之他活着的時候瘦了一圈。
永瑢本能地抽回了袈裟,一甩一包。擋住了錢逸羣扔過來的電球,體內五炁翻騰。血氣上涌,連連退了幾步。方纔穩住腳跟,平復血氣,口中宣道:“罪過罪過!”
錢逸羣冷哼一聲,確認王介推已經死了,再次甩出一個雷球,轟向院中聚集的江湖客們。他現在居高臨下,那些江湖客只有捱打的份。就算有幾個拋出了暗器,也被赤盾珠輕而易舉地擋住身外三尺。
“王家人必殺無赦!”錢逸羣猛地吼了一聲,無意中用靈蘊送出老遠。
紫府之中猛然騰起一股殺意。與錢逸羣的心志相合,化作一股冰涼而陌生的力量在體內遊走。這道冰涼的能量最終涌入節隱劍中,引起了節隱劍的共鳴。
錢逸羣只覺得節隱劍變得越發鋒銳,每每破空時發出的殺氣幾乎形成實質,讓空氣都爲之扭曲。在屋頂牆上守備的護院、武夫,在這重殺氣之下,紛紛駭然倒地,目光呆滯,精神受創。彷彿親身體驗了被人千刀萬剮凌遲處死的慘狀。
這誅仙劍果然厲害,一道劍氣就已經有這般威力,誰能承受得住!
錢逸羣心中暗道,從牆上跳下一座座別院。見人便殺,就如同掃地時不會在乎螻蟻的性命議案。
在這裡,他不用擔心殺錯人。
王家人若是站在農民起義軍那邊。錢逸羣絕不會如此大開殺戒。但他們站得太遠,站到了一頭殘酷野蠻的兇獸身邊。爲虎作倀,助這頭兇獸進入人間。大肆淫虐,這樣的罪行足以堪受全家受戮!
錢逸羣只需要在那個道童,以及關順老爺子面前停下就行了。其實主要是那個道童,至於關順老爺,他老人家肯定不會立在險地。
當滿地的血流到了門外,染紅了小徑泥土,錢逸羣終於看到了三個形跡可疑的人。
兩個女子帶着一個男童。
說是男童,其實也有十四五歲光景,該算是少年了。
那少年穿着俗裝,卻梳着道髻,皮膚黝黑,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鬆鬆蕩蕩,並不合身。他驚恐地回頭看到了“飛”來的錢逸羣,拉住了前方少女的衣袖,道:“小姐!妖道追來了!”
錢逸羣一聽到“小姐”兩字,足尖點在牆上,踏出兩點白灰,身形如同離弦之箭,衝向下面那三人。
這少年與另一個婢女模樣的少女護住了小姐,喘着粗氣,在驚恐絕望之中伸開雙手,好像真能擋住錢逸羣一般。
“小姐快跑!我來攔住他!”少年吼道。
錢逸羣在他面前落下腳步,面色如常:“你就是那個恩將仇報的道童?”
少年怒視錢逸羣,眼睛一眨不眨。
“你不用裝做不害怕,”錢逸羣輕笑道,“有本事先別尿褲子。”
少年低頭看了一眼,褲子乾乾爽爽,並沒水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戲弄了。不過他雙腿麻木毫無知覺卻是真的,即便想反駁也無從說起,只好色厲內荏道:“莫欺少年窮!我雖然現在本事不如你,將來成就卻未可知!”
“你這話說的……”錢逸羣一時語噎,“是想讓我立刻殺死你麼?”
那少年也感覺如此挑釁十分不智,一轉口風道:“你以大欺小有什麼意思!有種我們定下三年之約!等我修行三年,到時候一比高下!”
這少年腦袋有坑……
錢逸羣鑑定完畢,又想道:往往這種腦袋有坑的人,總能跟一些同樣腦袋有坑的高人撞在一起。說不定未來真有什麼奇遇,我若是放了他,豈非給自己留個麻煩?有道是,斬草不除根,來年爆菊花!絕對留他不得!
“正是,”那婢女道,“你只敢殺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麼!算什麼好漢!”
“我看你們兩個一臉姦情的模樣,好像已經搞在一起了吧?”錢逸羣突然覺得這兩人並排站着,頗有些曖昧的味道。
“管你什麼事!”少年道人喝道。
“你喜歡他哪一點?”錢逸羣卻問那婢女。
“不管你事!我心甘情願跟着他!”那婢女頭一昂,傲然答道。
錢逸羣心叫不好:看!這已經有個腦袋成坑的少女跟他碰到一起了!算上我那個腦袋略坑的岳母大人,這少年氣運非凡啊!按照傳統套路,我若是傻嗶呵呵地將誅仙劍劍氣給他,少不得成了他證道之路上的踏腳石!
“少年,我只問你一句,”錢逸羣給出了他最後一個機會,“你對狐妖一族恩將仇報,可有絲毫懺悔之心麼!”
“她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誰知道救我的目的是包藏了什麼禍心!”少年傲然道,“你若是一個純純正正的男人,當知道我俯仰不愧天地!”
“可以去死了!”
錢逸羣手中節隱劍吐出一道銀光,幻化出的劍身從這少年的胸口刺入,後背飛出,流出一個可透光窟窿,眼看就活不成了。
“雷來!”錢逸羣又招出一道掌心雷,重重打在這少年道童身上,眼看着他變成焦炭,有用節隱劍將他屍身大卸八塊,上前收了其中腦袋和軀幹部分,送入金鱗簍。
他猶自不放心,又取出尋鬼司南,仔細查看,確定這裡絕無新鬼,方纔肯定這道童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你、你這妖道!”那婢女癱坐在地上,看着錢逸羣做完這些變態非常的善後事,牙齒打架,千言萬語堵在胸口說不出來。
錢逸羣腦中一過剛纔跟那道童說的話,心道:看來這少年的腦殘光環果然厲害,我這麼正常的人,都忍不住跟他廢話良久。換個人恐怕真讓他逃了出去,遺禍萬年!
“我本來是不想殺毫無抵抗之力的人,”錢逸羣對那婢女道,“但是你吃王家的飯,爲王家效死,也是義務所在,安心去吧。”
婢女只覺得眼前一旋,好像飛了起來。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軀體坐在地上,腔子裡還在朝天噴血,終於明白這是自己最後看這世界的一眼。
錢逸羣收起節隱劍,立在原地,微微犯愁。
誅仙劍的劍氣,不知道什麼時候,竄進了節隱劍之中,好像喚不出來了。
一團劍丸在節隱劍中流動,好似水銀一般。
錢逸羣知道這劍丸來歷非凡,傳說中靈寶天尊的寶貝……的一部分。如今賴定了節隱劍,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那妖道在這裡!”身後追兵追至,生怕錢逸羣不跑,連忙大聲呼喝。
後面跟着的人也十分默契,加重了腳步,縮短了步距,看似賣力,實則跑得更慢了。
“雷來!”
錢逸羣正思索着節隱劍和誅仙劍的問題,一時想得出神,懶得應對他們,隨隨便便召了一道掌心雷,順手朝後扔去。
後面登時呼聲連連,追兵頓時如同鳥獸,呼啦散去,各個都有死裡逃生之感。
算了,反正這劍丸好像對我沒什麼妨礙,就先放在節隱劍裡。說起來,有這殺氣倒也不錯,起碼幫我省去了解決雜魚的時間。
錢逸羣撫摸着節隱劍,這才真正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的一具半屍體,想起還有一位“小姐”在逃。
那可是正牌子的王家血脈,可能死她一個就足以讓王家奴才們心痛良久,當然沒有道理放過。
錢逸羣運起草木之心,循着地上的蛛絲馬跡朝前追去。
這道小徑罕有人行,腳印清晰明瞭。直到出了巷口,這腳印與一羣雜亂足跡混雜一起,再難辨別。
錢逸羣正心有遺憾,只聽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叫道:“道長!故人聶天勝有重禮獻上!”
錢逸羣循聲望去的,原來這人還真的很是面熟,貌似有過一面之緣。直到他注意這人的衣着,方纔確認下來,半白半問道:“你是那個紅陽教的大師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