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孤獨的流星從星際間劃過,轉眼間,遙無影蹤。
“現在我們開始上課。”
麥琪教授指着那些石板,聲音輕的怕是連趴在牆上熟睡的蚊子都不會吵醒,“這是星象板,上面所繪製的,是我們頭頂上方星空中一切可以預測未來的星座運行軌跡,今天的任務,就是學會如何辨認浩瀚宇宙中的重要信息。”
同學們全都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向麥琪教授圍攏過去,不是爲了看清星象板上面的星跡紋路,而是想要確認麥琪教授那不停張合的嘴中是否發出過聲音。
“教授,請問您手中拿的是什麼?”一個棕色皮膚的震克利亞女生突然問道,很多同學也早已經注意到,麥琪教授手裡面一直拿着的那個奇怪的東西。
“首先,這位同學,我要提醒你的是,在我的課上,不許大聲講話,剛剛我已經表明過我的意思了。”
麥琪教授瞅了一眼站在最後面的布瓦,然後又看着那個震克利亞的女生,“不過既然你問了,那我也不妨告訴你,這是占星圖,你們要知道,我必須時刻注意着這個世界上是否將要有重大事件發生,先知先覺,才能避免災難——”
一時間,她好像全然忘記自己還在給學生們講課,一副自言自語的樣子繼續說着,“最近占星圖上顯示西北方向要有大事發生,那裡好像總是不太平,記得十多年前,我就做出了一個準確的預言,唉——”
麥琪教授嘆了口氣,“我透漏給了一個我最喜歡的學生,其實我不該那麼做的,預言有很強的不可改變性,這一點我明明最清楚。”
她又如說夢話般的唸叨了一陣,聽着像是爲了多年前的往事惋惜不已。
同學們都被弄的莫名其妙,可是布瓦卻將這幾句話聽到了心裡,他現在終於想起來了,難怪當他在大殿第一次聽到麥琪教授的名字時,會覺得那麼熟悉,原來是母親曾跟他提起過,就是這個麥琪教授,對母親說過一個預言。
整堂課上,布瓦的心就沒有一刻停留在星象板上。
利茲塔資有着太多關於父親的秘密,不管明天晚上他將在麥琪教授的辦公室受到什麼樣的懲罰,這對他來說都是個好機會,因爲他決定,要將自己跟莉莉的關係告訴麥琪教授。
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麥琪教授絕對不可能將自己視爲黑僕的後代。
下課後,所有學生都一窩蜂似的跑下石階,爭搶着早一步回到宿舍,只有布瓦一個人慢吞吞的落在後面,他知道自己又變的像在霍德暮德村時那樣不受歡迎了。
可他剛剛纔嚐到能跟同齡孩子正常相處的滋味啊,布瓦好想哭,他感覺胸口悶的要死。
等他獨自一人磨磨蹭蹭溜達回慟哭塔時,不長記性的盧卡斯將身子橫着堵在了門口,將他攔住了,通過它那眯的只剩一道縫的雙眼看着布瓦。
“你遲到了,小鬼頭,今晚要睡在外面,還是選擇跟我走?”
這時城堡那邊恰好傳來晚上九點的鐘聲。
“我沒遲到,現在纔剛剛九點,慟哭塔關閉時間是在九點半,你記錯時間了,快放我進去。”布瓦沒好氣的說道。
“哦,我記得——不是八點半的嗎,那好吧。”盧卡斯撓了撓頭,像是努力回憶着一個世紀以前的事,最後還是很不情願的飄到了一邊。
宿舍的兩扇窗戶大開着,鑽石藍色的窗簾在晚風中翩翩起舞。當布瓦推門而入時,能夠明顯感覺出兩位舍友的表現都不太自然。
康德在臨上牀前端着水杯喝水時,不小心與布瓦的目光相遇,居然結結巴巴的問了句,“午飯想吃點什麼?”
阿吉則一直將臉藏在昨天他已經看完的《每日一報》的後面,而且如果布瓦的感覺沒錯的話,他剛剛纔將匆忙之間不小心拿倒的報紙正了過來。
十點鐘的鐘聲隱約傳來,三人始終沒有交談過一句話,布瓦終於忍無可忍了,他一咕嚕從牀上坐起來喊道,“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是不是覺得我會趁着你倆做夢的時候把你們變成又醜又臭的蟾蜍?”
康德顯然被嚇了一大跳,手中的玻璃杯掉到了地上,幸好地上鋪着鬆軟的毛絨地毯,他急忙彎腰去撿,假裝沒有聽到布瓦的話。
阿吉的臉從被他一不小心扯破的報紙後面露了出來,使他無處可躲,被逼無奈下只好戰戰兢兢的直面布瓦,“其實,我是不太相信那個叫麥金農的傢伙說的話的。”
“不太相信?”
“哦不——不,是根本不信。”
阿吉趕忙更改自己的措辭,藏在眼鏡後面的目光躲躲閃閃。
“嗯,那個,我有問題想要問你。”康德對着牆上一個趴着不動的小蟲子說。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說話。”
康德彷彿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纔將眼睛依依不捨的從小蟲子身上移開,但還是不敢直視布瓦的眼睛,只是將身子轉了轉,深吸了一口氣。
“我希望你能夠對我們實話實講,我想問你,就是——你到底,是不是‘繼承者’傑羅·裡維斯的兒子。”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
布瓦幾乎從牀上蹦了起來,“我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繼承者’的兒子,但我絕不認爲我爸爸是黑僕,更不許有任何人污衊他。”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康德緊張的支支吾吾了一陣,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緒,不再去管牆上的蟲子,“我是覺得,裡維斯這個姓氏,也算是個不小的姓氏,也許只是你也叫這個姓罷了。”
他偷瞄了一眼布瓦,又趕忙說道,“可是,你當時也看到了,所有人都被麥金農的話給嚇壞了,‘繼承者’傑羅·裡維斯還有個兒子,這可是人們都不知道的重大消息。”
“那你們現在已經知道了。”
布瓦依然沒有消氣,“傑羅·裡維斯的的確確是我父親,他在我出生那年就因封印黑暗而犧牲了,在我心裡,我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英雄,我母親就是一直這樣告訴的,她絕對不可能騙我。”
阿吉突然換了個坐姿,“你是說,你的母親現在還活着,那也就是說,唐克斯教授並不是封印計劃中唯一的倖存者了?”
“當然不是!”
布瓦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聲調,“這十三年來,我和我的母親一直生活在霍德暮德村,所以你們的傳言純粹是毫無依據的謠言。”
康德和阿吉沒有搭話,好像是在理解着一個非常難的問題。
布瓦現在心裡極度渴望有人可以理解他,他攥緊了胸前的掛墜,這是父親留下來的遺物,是父親生前最珍愛的寶貝。
最後還是布瓦打破了僵局,他聽到兩個人都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如果你們兩個覺得我不是壞人,那麼就請聽好了。”
他看到康德跟阿吉不約而同的將頭轉過來看着自己,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便趕忙說道,“我知道現在關於我父親最廣爲流傳的說法是什麼,但是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們,我父親不可能是你們所認爲的那樣。沒錯,我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可是我相信我的母親,因爲十三年來她一直都堅信,父親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可能向黑暗屈服。我母親始終都不明白爲什麼當年的封印計劃沒有成功,這也是現在的我最想要弄明白的事。我父親也曾是利茲塔資的學生,我希望能夠在這裡瞭解他的過去,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如果你們願意跟我做朋友,那麼好,我會慢慢給你們講我所知道的一切,如果不願意,那也沒關係,我會自己去發現一切,來證明我的父親不是黑僕,而是個英雄!”
康德跟阿吉交換了下眼神,一同說道,“我們當然願意相信你。”
“真的?”
“真的!”
三個人相互對視了幾秒鐘,然後布瓦哈哈大笑了起來,康德看了看阿吉,兩人無奈的聳了聳肩,也跟着笑起來,屋內的氣氛瞬間緩和下來。
阿吉說道,“真抱歉昨天晚上那樣講你的父親,其實我真的希望事實與傳言能有所不同。”
“我也是。”康德跟着說道,“不過說實在的,麥金農那個傢伙看上去才真的是不像什麼好東西呢。”
布瓦笑的更厲害了,也許這就是這個年齡段,男孩子之間的友誼,一件事可能會使他們吵的面紅耳赤,但同樣還是這件事,瞬間過後,就可能讓他們統一戰線,去面對共同的敵人。
夜裡,他們聊到很晚,全然不顧第二天還要早起上課。
布瓦覺得自己交了兩個可以推心置腹的好朋友,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他可以將他心裡所想的毫無保留的說給他的好哥們兒聽,從此以後再也不用一個人把事情藏在心底了。
有朋友的感覺真好,剛來學校就有了這麼大的收穫,這令布瓦感到欣慰,即使這裡依然有令人痛恨的麥金農,但他如今有了康德跟阿吉,他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