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心情很是不錯,空中有着一股青草的香氣。布瓦一路小跑着來到了費得夫人的家,細細的小雨把他的頭髮弄的活像一隻黑色的小刺蝟。
“親愛的孩子,也不撐把傘,看把你淋的,快進來。”費得夫人開開門,趕緊把布瓦讓進了屋。
費得夫人四十歲左右的樣子,穿着考究,目光和藹,高高的髮髻緊緊的束在頭上。她跟費得先生一直沒有孩子,夫妻二人幾乎是看着布瓦一天天長大,也是村中少有的喜歡布瓦的一戶人家。
“沒關係,小雨而已。”布瓦進屋後,甩了甩腦袋上的雨水。
“吃過飯沒有啊。”
“嗯,吃過了。”布瓦邊說邊往費得夫人屋內的櫃檯走去。
櫃檯後的櫥櫃內擺着各式各樣的布料,花花綠綠的,布瓦湊上前去仔細挑選起來,心裡想着母親將這些布料全都變成玩具的樣子。
“我要那個。”今天他替母親相中了一塊紅底帶白花的布料,“給您,四個納克(巴倫大陸通用貨幣,一百柯西等於一納克,一百納克等於一隆步)。”
布瓦已經對費得夫人家的布料價格瞭然於胸了,所以不等費得夫人報價錢,他就已經將錢放到了櫃檯上。
“好的好的,喂,慢點跑,別摔了。”費得夫人剛把錢收起,屋外就傳來了布瓦在雨地裡奔跑的聲音。
布瓦扛着那一卷布料,布料的長度跟他的身高差不了多少,他沿着小河輕快的跑着,嘴裡哼着自己也說不上名的小曲。
離小河不遠處,有一片大王草地(大王草又稱阿諾爾特草, 高一點五米到兩米之間,一株通常有三到四片葉子,葉身寬大肥厚)。
突然,布瓦聽到草叢裡面像是有人喊叫的聲音,緊接着傳來了一陣緊促的追逐聲。
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從兩片大王草間衝了出來,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面前的水窪裡,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泥水濺溼了。
小男孩後面緊跟着五個男孩也相繼衝出了草地,年紀應該要比摔在地上的男孩稍大一些。
“哈哈哈,看你還往哪跑。”其中一個穿着一身黑衣服的男孩說道,他那淺黃色的頭髮精心的往後梳着,露出了大大的腦門。
其餘四個男孩隨聲附和的乾笑了幾聲,彷彿剛剛聽到一個超級好笑的笑話,顯然,說話的男孩是他們的孩子頭。
可在布瓦看來,再也沒有比眼前的事更不好笑的了,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大腦門男孩,福克斯·麥金農,村中的小惡霸。
麥金農的父親是霍德暮徳村旁城鎮中的鍊金鉅商,而且聽說還跟某個皇室人員沾親帶故,家族勢力不容小視,麥金農從小自認爲高人一等,最喜歡召集一幫渾小子們在外面欺凌弱小,享受着作爲孩子頭所帶來的虛榮。
雖然布瓦從不會主動與麥金農一干人打交道,但他也聽說過不少這些壞小子的惡行。
記得聽費得夫人說過,有一次這羣傢伙甚至差點在村中釀成嚴重的火災,只爲嚇唬一個膽小的女孩而從中取樂。
“又在欺負比你小的孩子了嗎?五個打一個,可真夠勇敢的。”布瓦把抗在肩上的布料豎在身旁,衝着麥金農喊道。
麥金農及身後的四個壞孩子的注意力被布瓦的喊聲吸引過去,麥金農用右手往後捋了下頭髮,露出更大的腦門,左手伸進褲子口袋,故意把臉弄成驚訝無比的表情。
“哇嗚嗚,大家快看那是誰啊,這不是小英雄布瓦嗎?”
壞孩子們又是一陣乾笑,跟着麥金農一步步朝布瓦走去,倒在水窪裡的小男孩已經嚇壞了,眼睛彷彿都不知道該往哪看。
“英雄之子啊,了不起了不起。”麥金農瞪着布瓦,把聲調扯的老高,英雄兩個字說的格外的響亮。
“哈哈,可真是太好笑了,自己的老爸明明是個黑僕,卻一天到晚說自己是什麼英雄之子,怎麼,難道你要學你的英雄老爸亂逞能耐嗎?”
又是一陣誇張的乾笑。
父親的事,無疑是布瓦心中一塊解不開的疙瘩,是一片不容許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侵犯的領地。
布瓦在一瞬間好像忘記了站在他對面的是五個人,而且每一個人的塊頭都要比他大,他把布料扔在一邊,朝着麥金農便衝了過去,沒等對面五人反應過來,布瓦就一頭撞在了麥金農的胸口上,兩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這一舉動令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尤其是那幾個壞孩子,他們還從來沒見過有誰敢這樣對待麥金農。
壞孩子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麥金農掙扎着想爬起來,卻被布瓦死死的壓在地上。
布瓦能把麥金農撞倒在地,完全是因爲事發突然,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等在場的人們看清情況後,布瓦可就要倒黴了。他被四個大塊頭硬生生的拽起來,麥金農從地上爬起,拍着身上粘着的泥水,一臉厭惡的表情。
麥金農的樣子像是氣壞了,本來不大的眼睛現在卻瞪的渾圓,眉毛也擰在了一起,等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布瓦身上時,他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跨出一大步,衝着布瓦的臉就是一拳。布瓦被打倒在地。
“你把我最心愛的新衣服給弄髒了,這可是我老爸從赫倫城(巴倫大陸的王都)帶回來給我的,你知道我老爸是誰嗎,還從來沒有人敢打過我,你這條可憐蟲!“
布瓦側躺在被雨水淋過後變的有些泥濘的地面上,被拳頭打中的臉上有種灼熱的感覺, 火辣辣的疼,但他此時已經無暇顧及身體上的疼痛,他從來沒有感覺自己像此刻如此的生氣過。
布瓦硬撐着雙腿站了起來,不料卻又被四個高個子男孩上前按住,他在四個人的拉扯下扭動着身子,大聲喊着自己的憤怒。
“除了你老爸跟你這幾個小跟班,你就沒別的能耐了是吧,有本事讓他們幾個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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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布瓦的勇氣也被憤怒點燃了,他纔不管眼前的人是誰,他纔不管這個人的個頭是不是比他高,他就是要教訓眼前的這個人,這個令人噁心的大腦門,他要用拳頭告訴所有人,自己的父親是英雄,自己就是英雄之子!
麥金農似乎從來沒有受到過這種侮辱,他粗魯的將一個抓着布瓦的傢伙推到一邊,喊道,“放開他,對付這個小不點我一隻胳膊就夠了!”
麥金農下令讓其他人都站到一邊,緊接着又往前走了一步與布瓦面對面站着。
論個頭,麥金農整整比布瓦高出了一頭,論身板,他的肩膀要有布瓦的兩個寬,簡直可以把布瓦整個人裝進自己的身體裡。看到這幅景象,很難讓人相信這兩個男孩竟是同齡人。
布瓦彷彿看清了一點局勢,他仰頭看着眼前這個同樣憤怒的大傢伙,感覺自己的嗓子眼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雙腳離開了地面,麥金農竟然輕而易舉的把他整個身子給抱了起來,接下來便聽到“噗通”一聲,布瓦被扔近了身後的小河裡。
幸好小河邊緣的水很淺,在被嗆了幾口水後,他穩住了自己的身子,從河水中站了起來,河水沒到他的腰部,他急忙抹了把臉上的水。
就在他剛剛能看清眼前事物的時候,麥金農就緊跟着跳進了小河,此時的麥金農也不再顧慮身上的衣物是否會被浸溼,他把布瓦又重新壓在了水下。
在岸上的幾個男孩此時都緊張的要命,他們眼看着布瓦被麥金農壓到水下已經一分多鐘了,他們可從來沒想過要鬧出人命,但又沒有一個人有足夠的膽量敢在麥金農極其憤怒的時候勸他住手。
不能呼吸的感覺令布瓦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的四肢不停的在水中拍打,但麥金農的兩隻大手像兩把鐵鉗般緊緊的鎖着自己,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全身的力氣漸漸離他而去,布瓦已經不能正常思考了。身子好輕,水好暖,他試着睜開眼,水下的一切在這一瞬間都變的從未有過的清晰。
就在這時,岸上的人都看到了奇怪的一幕,本來緩緩流淌的河水彷彿被一個巨大的勺子攪了幾圈,水勢突然加急,甚至在這小小的河流中掀起了陣陣浪頭,麥金農被一個迎面而來的大浪拍在了水下。
大約只有短短十幾秒之後,河水便又回覆了平靜,可是布瓦跟麥金農卻都被河水衝到岸邊,失去了知覺。
四個高個男孩驚慌失措,在哇呀哇呀的大叫了一通後,好在還算仗義,胡亂的把麥金農連拖帶拽的弄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布瓦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他家自己房間的小木牀上。他伸手摸着舒適溫暖的牀單,身上也換上了乾淨清爽的睡衣,被河水浸沒的冰冷感覺早已不再,而此刻溫柔的母親正坐在牀邊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