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夫人,也不是皇后,叫我雨姍吧。”她一說話,拉住雋永的手,兩個手往僻靜處奔去。
雋永如在夢中,望着她的側面,看着她一襲侍衛服,追隨着她的腳步快速地奔跑着。
“雋永,我不要做皇后,我不要進宮,我要離開這兒,離開這裡遠遠的。”世人說她怎樣都好,她不在乎,她只要自己自在、快樂,她這些年爲別人已經做得太多,她不望有任何的回報,只想要快樂地過完餘生。
“你去哪兒?”
“我不知道,我只想離開。離開這兒,去哪兒都好。”
到了無人的小巷,站在一棵大槐樹下,雨姍擡頭望着大槐樹,指着一邊的石橋:“很多年前,我帶着年幼的弟弟在那座石橋上買糖葫蘆,我身上沒錢,可弟弟非要吃,那時候有一個書生用三文錢替我們買了兩串糖葫蘆。三文錢,就三文錢,他就拿走了我的心,三文錢買走了我十幾年的時間……”
那個書生是他,那個女孩是她。
她想圓夢,該做的已經做到,她想要屬於自己的幸福。徹底地把自己和以前的一切分割開來。
不知是巧合,亦或是天意,雨姍話還未說完,石橋那邊就傳來一個老漢的吆喝聲:“賣糖葫蘆,賣糖葫蘆,兩文錢一串。”
崔雋永掏出懷中的錢,飛野似地奔向賣糖葫蘆的人,傻傻地買下了那人所有的糖葫蘆。他捧過糖葫蘆,認真地道:“送給你,這都是你的。”
“我不敢收,三文錢買了我十幾年的時間,這麼多的糖葫蘆,我怕自己付不了……”
“不用你付,我願意和你一起離京城。”
“那你爹、你娘怎麼辦?”
“他們兒孫繞膝,還有兩位妾侍夫人會敬孝膝前,二老已有所託。”
她現在只想自私一回,兩人相視而望,就這樣匆匆地離了京城。
崔雋永令人給父母捎了一封信,信的內容很簡短,只說自己想雲遊四海,先離京了。
景天一次無意間說:“先生說,我有一個世間最好的娘,也有一個世間最壞的父親。”此言令坤正帝頗爲不滿,奪去崔雋永所有功名,貶爲白衣,他無法跨入宮門半步,但對她的思念卻從未停止過。
雨姍談不上心動,她早已經過了心動的年紀,她只想找一個敢冒大險,敢帶她遠走高飛的人。無疑崔雋永就是最好的人選,她實在太想離開皇宮了,尤其看柴迅左擁右抱,看他周旋衆多嬪妃之間,她心裡極爲不舒服。她無法忘記,他也曾這樣擁着她,他們也曾有那樣的激情交集,而這些都是他與別的女人有過的。
道不明是因爲失望,還只是爲了單純的逃離。現在的她早已與崔雋永到了江南,她喜歡閩地,可是卻不想回到那兒,認真她的人太多,她只想過平靜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雨姍的鼓勵下,崔雋永重新拿起了畫筆,他們在江南水鄉一處頗爲偏僻的小村莊裡安頓下來。一座茅草屋,屋前種植上兩排柳樹,柳樹這東西還真是很奇特,冬天插到土地,來年春天就已經開始吐綠新芽。
雨姍學着做個最普通的婦人,浣紗、紡紗、織布,然後讓託村莊裡熟識的人將布拿到市集去賣,卻買回的銀子買米、買鹽,也給崔雋永買些紙筆墨硯和顏料。
時間就這樣平緩的流淌着,她最喜歡的就是將做好的飯菜送到船上去,崔雋永喜歡畫,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在繪畫。遇趕集日時,他就把幾天來畫得最滿意的畫拿到集市去買,從最初的二十文到後來的二十兩紋銀,隨着時間的流逝,他的刻苦、認真,他的畫也賣得越來越高,漸漸地成爲洞庭湖小有名氣的畫師、白衣儒士。
柴迅以爲永遠地束縛了她,她將陪着他永遠呆在這寂寂皇宮之中,她終是悄然而去,就像她是晉西王妃、豫王妃那樣,事先沒有一點徵兆,就那樣突然地離開。
她居住的棲鳳殿依如從前,和以前一樣多的宮娥,和以前一樣多的太監,義安夫人和杏子也依舊住在棲鳳殿裡
。
對外,柴迅聲稱皇后身體不適,每過三五日就令一名太監往棲鳳殿裡走一走、坐一坐,只有棲鳳殿和他知道:她已經離開了。
她離開了,他派人尋了半年,通過順遂居也沒有查出任何的消息。
他派人問了華俊,華俊回覆消息說沒有見到她;他派人跟蹤宇文鑑,確定宇文鑑也與她沒有往來;他甚至飛書在蜀越的探子打聽章誨,依是沒有消息。
他尋遍了有可能想到的地方,可依舊打聽不到她的消息。
難道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
柴迅問義安夫人:皇后真的愛朕嗎?
義安夫人答:自然愛了。
柴迅問碧菱:皇后愛朕嗎?
碧菱低着頭,她不善於說謊,因爲碧菱不知道答案,想了很久:皇上應該問皇后。
柴迅不知道答案,也沒有可以告訴他真正的答案。
如果愛他,爲什麼要離開;若是不愛,她又明明爲他做了那麼多。
她可以爲他不顧自己的性命,爲他不顧及自己的聲名,這是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可以爲他做到的事;她若愛他,就不該將他獨自撇在皇宮。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但卻不能治癒相思之苦。時間逾久,柴迅對她的思念就逾是強烈。看着棲鳳殿裡的一切,想着她一次又一次地離去,一次又一次的幫他,他的一顆心早已經糊塗了。
坤正元年隆冬,在一個凝霜滿地的深夜,太上皇柴洋崩殂。次日待宮娥們去送早膳時,才發現他已經長眠於龍帷之中。
太上皇去了,柴迅突然發覺自己有多孤獨,他想念雨姍,渴望她能陪在他的身邊。
太上皇崩殂於次年春,柴迅擢封咸陽王柴違爲秦王,賜府邸。
柴違靜靜地站在臥龍殿,看着殿首孤寂而落漠的身影。
“皇上是在爲後宮兩位落胎的娘娘難過還是皇后的病不見起色而擔心?”
柴迅目光變得從未有過的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