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衆臣陸續向蜀越使臣章謹等人走去,開始逐一敬香。
這是一首《凌波曲》雨姍換成了水藍色的舞衣,十二名宮娥衣着綵衣,她翩翩而動,水袖如波,人似精靈,面蒙水藍色的輕紗,步態美好輕盈,十二名宮娥長綾飛舞,她縱身一躍落在長綾之上,衆人頻住氣息,她緩緩落下,面紗輕揚,展露出一張驚世的容顏。身子柔軟無骨,時而是翩飛快樂的蝴蝶,時而是踏在荷蓮之中的仙子,時而又化成了誤落人間的魅惑精靈……一個人竟在舞蹈之中擁有着無窮的變幻。
低頭垂眸時的靜謐而哀怨,擡頭時的嫵媚驚魂,一個轉身,一個動作,都牽動着無數的目光。
坤正殿早已再度失神地邁下龍座,進入舞場,擁住她的腰身,目光交融,卻是她的孤傲與淡然。坤正殿抓不住她的目光,就像抓不住她搖擺不定的心,攬着的腰身又緊了兩分,欲揭開她的面紗,她卻靈巧飛舞,美麗的逃避開來。樂聲止,衆宮娥退去,她跟在衆宮娥的身後,他目不轉睛的凝望她的背影,她嫣然回眸,輕淡一笑。
坤正殿衝着她悠悠一笑。
待雨姍換罷衣衫重新坐回,周圍都是一雙雙怪異的目光。
李淑妃似與人生氣一般,憤然地抓了一隻雞腿,一口咬下,滿嘴油膩。
坤正殿張臂撫上雨姍的腰肢,帶着幾分怨忿地道:“以後不許在羣臣面前跳這樣的舞。”
“瞧你,不就是一支舞,你何必這麼認真。”
他不喜歡,很不喜歡,都是男人,他自然瞭解男人的心思,滿殿的男子目光裡蓄滿了慾望的火焰。
坤正殿壓低嗓門,道:“往後只許跳給朕一人看。”
“小氣。”雨姍啐了一句。
她最是受不了孤寂,而今景天又不在身邊,她總得爲自己想法子解乏,其實現在這樣也不錯,與其追在他的後面打聽他去了哪兒,倒不如讓他圍着自己轉。
讓男人圍着一個女人轉的方法有很多,一則讓他看到她的優點,二則就是讓他時
時面臨着失去的危險……
雨姍的視線,不經意間與章謹的視線相遇,她快速地將目光轉向一邊,章謹的對面坐着一位武將,雨姍瞧着有些眼熟。很快,雨姍注意到一邊的李淑妃與那武將竟有四五分的相似,尤其是眉眼神態,就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坤正帝攬腰的手又重了兩分,霸道地低語:“不許看別的男人。”
宇文鑑站起身,翩然而至,一襲官袍的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精神而有風度,手裡捧着宮宴酒杯,道:“皇后娘娘翩然一舞恍若天人,微臣敬皇后娘娘一杯。”
這算怎麼回事?哪有臣子給后妃敬酒的道理,還先把皇帝給撇在一邊。
坤正帝握起酒杯,道:“共飲!”
宇文鑑搖搖晃晃搖頭道:“不行,不行,這是臣敬給皇后娘娘的。”
雨姍捧起酒杯,笑道:“宇文丞相請——”
坤正帝喊了聲:“且慢!”用手摘去她臉上的面紗,廣袖遮面,雖只是飲酒的動作,卻遮不住剎那傾城的風情。宇文鑑眯着眼睛,望着雨姍笑道:“好看,好看……”
坤正帝聽罷,氣得拳頭緊握,拉起雨姍就走。
雨姍急:“皇上,皇上……”
坤正帝一直拉着她離了臥龍殿道:“來人,送皇后娘娘回宮。”
“皇上,宮宴還未結束呢?”雨姍就要往回走。
坤正帝厲聲道:“回宮等着朕。”
雨姍還是想回去,不看惹坤正帝生氣的樣子還真夠有意思的。她沒想到,本是孩子般的鬥氣,立即在皇宮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坤正帝回到大殿,宇文鑑依舊東張西望地尋覓:“皇后娘娘呢?剛纔,微臣還瞧見了!”宇文鑑搖搖晃晃往大殿外面移去,一邊走一邊唸叨:“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坤正帝令太監將宇文鑑送走,可待兩名小太監出來,宇文鑑竟然沒了蹤跡。
深秋的夜風有一點涼,雨姍走了一截打了個寒顫,先前幾杯酒下肚略有些醉意,此
刻卻已清醒過來。
“你們都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坐會兒。”
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與柴迅開玩笑了,纔剛開個玩笑,就被他趕了出來。酒宴才進行到一半呢?
“皇后娘娘!”宇文鑑一聲輕喚,從屋頂翻身落下。
雨姍嚇了一跳,看着從天而降的宇文鑑,又望望屋頂。
“何必如此大驚小怪,你不是知道我會武功的麼?”
雨姍道:“早回大殿吧,若讓皇上知道又是一場風波。”
她轉過身來,往棲鳳殿方向去,身後傳來宇文鑑的聲音:“雨姍,你當真不記得我了?一點兒也記不得我?”
雨姍回過頭來,在記憶中第一次見到宇文鑑是在福州的敏王府,然後便是之後的再度見面,實在想不起曾經何時再見過他。
“二十年前,晉陽城何府……”宇文鑑從懷中掏出一個銀鈴鐺,記憶之門緩緩打開。
那一年春天,家裡來了一位客人,是個翩翩少年郎,他腰佩寶劍。
母親很奇怪地沒把客人帶到花廳,而是將他安置在府裡一處最僻靜的廂房裡。
“你爲什麼不開心?”雨姍歪着腦袋望着少年。
在她的記憶裡,他來府已經好些天了,他的話不多,但母親對少年的態度很奇怪,很喜歡,卻又像在防備着什麼。
“如果人永遠長不大該有多好。”
“不要不開心,你不開心還是得生活,開心還是得生活,那麼你就開開心心的吧。我把鈴鐺送給你,不開心的時候你就搖鈴鐺,我爹常說,鈴鐺就像人的笑聲,搖它的時候就像聽到我的笑聲……”“我笑給你聽,你覺得它的聲音是不是很像。哈——咯——”
雨姍接過他手裡的鈴鐺,輕輕地搖動:“鑑表哥,你是鑑表哥?”
母親讓她喚他叫“鑑表哥”,他在晉陽城住了一個多月,就又離開了。他就像是突然離開的,後來雨姍聽母親說:鑑表哥負了重傷,是來家裡養傷的。傷好了,自然就要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