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寶形容詞嘴裡只會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但心裡還明白的。
“娘給你吃蜜棧,甜甜的就不苦了。”雨姍將孩子放在腿上,華俊捧着藥碗,寶寶又開始調皮地搖起頭來,抗議這太苦的藥。
二人目光相對,雨姍的眼裡只有堅決,華俊捏住寶寶的鼻子,趁他正要張嘴大哭的時候,一古腦兒將碗放在他的小嘴邊。兩人配合得很好,未灑半滴,待華俊鬆開手,寶寶“嗚哇”大哭起來,雨姍隨勢從碟裡拈了一粒蜜棧塞到他嘴裡。她寵溺地親吻着寶寶的小臉蛋,溫柔而慈愛地念道:“寶寶要勇敢,等寶寶病好了,再也不用吃藥。”
雨姍站起身,懷抱寶寶不停地輕拍着。
“我白天就這樣進來找你,真的沒事嗎?”
“你不要想多了,爲了寶寶我連娼人都做了,如今哪還能管旁人如何看?只要寶寶的病能好,我做什麼都可以。你是懂醫的,把寶寶將給旁人還真不放心,但你我卻是放心得下的。”雨姍一邊走,一邊哄寶寶睡覺,“告訴奶孃,寶寶體弱,就讓她多幫着帶些日子,銀子我會多給的。”
“九味奇藥,而今才找到三味,剩下的一味比一味貴。這次對方要價多少?”
“一千金。”
雨姍道:“這樣說起來,春天時籌的錢還是不夠。俊哥,要不我再去做兩月的玉傾城,再苦不能苦了寶寶,也不能讓你連自己的生意都不做圍着我母子轉。”“我何雨姍這輩子最怕欠人情債,到底欠了你的。”
“說了多少次,你不要有任何負擔,錢,我會幫着想辦法。”
“你可不能借高利貸,到時候惡人再傷了你,我會更愧疚的。呆會兒寶寶睡着了,你就把他帶回去。”
“明天還帶寶寶過來?”
“叫奶孃幫着喂藥,我不想讓寶寶見到那人。昨兒我告訴他寶寶病情時,他根本就不相信,到了如今,我也不想再解釋。”
將孩子遞給華俊,二人進了屋中。她搬出首飾等物,包裹在一塊綢布上:“這些東西都帶去吧,或許能
變些銀子給寶寶買藥。”
華俊很快就將目光停留在桌案上的布料上,這是一件男人的衣袍,珍珠白綢,帶竹葉暗紋的緞子。
“你在給他縫冬衣?”
“他是三皇子,宮裡自然有人爲他縫衣。這件衣服是給你縫的,那兒還有兩塊布是給奶孃和小芝的,若是小芝得空,讓她幫忙給寶寶縫上兩身。一切就辛苦你們了!”
兩人談話中,早已將柴迅視若外人,而他們卻像是兩個親近的夫妻。柴迅一陣心酸,靜靜地站在馨怡閣外面,腳下沉重得如同重負千斤,邁不開腿,更多的則是心上的愧疚。
男人懷抱寶寶,挎上包袱,跳上屋頂,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夜裡。
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柔腸百結。出了會神,轉身回到屋裡,正要合上房門,卻已瞧門外的黑影,望了一眼,重重地合門。
她不想見柴迅,似要把他關在心門之外。
柴迅沒有進去,可他們的談話他已經聽到了。
近了門口,輕咳一聲,道:“還需要多少銀子?”
她不要與他說話,手裡縫着冬衣,一針一線,都充滿着她對華俊的感激之情。埋頭飛針走針,縫上一會兒,重新引線,再行繼續,她靜靜地坐在燈前蚊絲未動。
夜,很靜。
她在裡面,他在外面,他望着她的影子,而她卻視若無睹。
令人窒息的安靜,靜謐之下卻是心底的滔天巨浪,逼得柴迅想要狂吼。
杏子捧着蓮子羹,看到門外的柴迅,道:“殿下不進去麼?”
他想進去,比任何時候都想,可是這一道門卻將她隔阻在千里,心中的距離要如何跨越。這一道無形的溝壑,讓他幾近失望,明知她近在眼前,而他卻怎麼也接近不了。
雨姍平和而略帶溫暖地道:“把東西從窗戶放到桌上吧。夜深了,你回去歇息,我喜歡清靜,往後天一黑就不用過來了。”
杏子也感覺到了,這次王妃回來,沒有以前的隨和,有一種凍人的冰冷與孤傲。冷與傲同
時存在,令人無法靠近。冰冷與威嚴不容任何人觸及,拒人千里之遠。
“王妃,殿下在外面。”
雨姍道:“杏子,明兒令人在大門開個小窗吧,大小能送進碗,往後我不想見任何人。”
在她懷寶寶的時候,就曾住在這裡,是誰下毒要害她,要害她未曾出世的孩子,雨姍不知道,這個地方讓她覺得不安全。她分不清這王府裡誰纔是真正的好人,誰又是惡人,她已經無法相信任何住在這院裡的任何人,包括柴迅。
“王妃,殿下呢?”杏子看着一邊的柴迅:他實太可憐了,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裡面的人根本就不理他。
他曾是她最在意的人,可有一天,他們之間已成陌路。
“你今兒的話太多了。”雨姍放下手裡的活計,起身從窗戶上抓過羹湯,動作迅猛地將碗砸了過去:“滾!讓你送過飯就多嘴多舌,老孃可不想呆在這鬼地方,是你們強行將我留在這裡,有本事就餓死老孃!滾出去,都給我滾出這裡——”
雨姍咆哮地大吼起來,羹湯在空中劃出一條長長的弧線,灑在杏子身上,也潑濺在柴迅的身上。
“奴婢該死,奴婢不該觸怒王妃……”
“別在我面前提死字。死還不容易,大河無蓋,吊繩可尋……活着纔不易。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柴迅不語,在她的面前,他已經找不到可以請求原諒的話語。轉身出了馨怡閣的大門,杏子驚慌失措地從地上拾了碗、筷就走。
見二人離開,雨姍怒容滿面地衝出房,重重地甩合房門,他們聽到大門上閂的聲音。
杏子道:“王妃這是怎了?這次回來像換了一個人。”
偌大的馨怡閣裡,只有她一個人,她感覺不到孤寂,因爲心裡早已經被寶寶塞得滿滿的。滿得只能容下寶寶一人,那些曾經的過往在她心底早已經泛不起任何的波瀾。
雨姍繼續飛針走線,全神貫注地縫製着手下的寒衣。對於華俊,她滿心都是感激,而她來回報的只有這些小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