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時之間,三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哭的人是她們中間的任何一個,她們可以立即想出各種辦法去安慰,可是徐慕清不一樣,她們變得小心翼翼,擔心自己想出來的方法可能會加劇對她的傷害。

一個人的自卑去果在別人那裡成了笑話,即便對方是無意,也很有可能造成一種不可磨滅的陰影。

三人當中,韓詩語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女生,李亦彤雖然偶爾會很冷靜,可是相比起韓詩語來說,她們兩個其實差不了多少。

權衡之下,她們將祁夏喜派了出去,她是她們三個中最會說話的,而且跟徐慕清還有同樣的興趣愛好,更能夠跟徐慕清說到一塊兒去。

祁夏喜坐在牀沿邊上,手輕輕的搭在徐慕清的肩上,聽到她的抽泣聲,心裡也很難受,她沒有開口就去勸徐慕清,而是自顧說起了自己曾經經歷的事。

“我爸媽都是從事教育工作的人,我爸更是教的火箭班,每年送出去讀名校大學的人幾乎佔四分之三,是全校升學率最高的老師。

但是因爲我的成績並不是特別的理想,所以,我沒有去他工作的那個學校讀書,他也從來不在他的學生面前提我。因爲,我在他學生面前,頂多是一個初中生的水平。他覺得,我給他丟臉了,他送出去那麼多學生,唯獨送不出去自己的女兒,他有一段時間甚至覺得我都沒救了,在我小學六年級畢業的時候,我的班主任當着全班同學和家長的面,將我教火箭班的爸爸痛訓了一頓,回去之後,他就用衣架打我,打的我渾身都是傷痕,好幾天都出不了門……”

似乎是那段經歷在祁夏喜心裡太過深刻,她說到這兒的時候,手不自覺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眼神恐懼的盯着地面,神情緊繃着,跟當初她怯生生的跪在父親面前不知所措的樣子一樣。

徐慕清的抽泣聲越來越小,似乎正在靜靜地等着祁夏喜接着說後面的事,韓詩語和李亦彤則吃驚的看着面前這個優秀的女孩,原來在她的身上,還曾有過這樣慘痛的經歷。

韓詩語見過祁夏喜的父母,她的父親的確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而且說話和做事都特別的有威嚴,在祁夏喜上高中的時候,她的父親還曾指責她沒用,可想而知那段經歷帶給她的傷害有多大。

察覺到氣氛忽然變得沉悶起來,祁夏喜趕緊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輕輕拍了徐慕清兩下,說:“不過後來我考上了市裡最好的一所初中,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絕對不可以再讓我爸爸有機會踐踏我的努力,初中三年,我在學校的成績一直都穩定在全年級第一的位置,而且還打破了學校歷年來最好的成績。

我以爲,這樣他就不會說我了,我把我的成績單還有學校頒發的獎狀拿給他看,他卻沒有表揚我,而是同樣拿出了他的學生的成績單,什麼話也沒說,只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摔門而去。”

徐慕清在這時翻了一個身,眼睛還紅腫着,不過已經停止了抽泣,她拉着祁夏喜的手,似乎是在安慰她。

祁夏喜吃了一驚,一個去安慰他人的人,反而被需要安慰的人安慰了,這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韓詩語轉身去給兩人倒了一杯熱水,徐慕清起身坐起來接在手裡,輕輕的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身體朝內側移動了兩下,示意韓詩語坐在她旁邊。

一句道歉的話已經快到嘴裡了,可是徐慕清的主動讓韓詩語覺得也許這句道歉在此刻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

她坐下去,一隻手伸過去摟住徐慕清的肩膀,通過溫熱的掌心,傳達她對徐慕清的歉意。

李亦彤左右看了看,拖了一張椅子也擠了過去,四人拉着手,將祁夏喜看着。

祁夏喜喝了一口水,語氣也變得輕鬆了起來:“我原本是個很自卑的人,自己的父母都是老師,可他們的女兒卻像一個弱智一樣,我覺得我活在這個世上就是丟了他們的臉……”

韓詩語搖頭:“不是的夏夏,在我心裡,你是最厲害的,就因爲你的優秀,才吸引了我想跟你成爲朋友,你沒有給他們丟臉,你可是考上B大還拿了全額獎學金的人,你這是在給他們長臉。”

李亦彤也衝她點頭,贊同韓詩語的話。

“在遭受了他的冷眼之後,我深知自己跟他對我的要求之間存在多大的差距,爲了減小察覺,我沒日沒夜的學習,終於超過了他班上前三名的歷史成績。不過,他仍然沒有表揚我,而是將第一的成績單甩給了我,我爲了追上那個成績,終於考上了B大,也終於獲得了他們的認可,不僅如此,我還獲得了我可以任意做事,任意說話的自由權。”

祁夏喜的臉上滿是驕傲的神色:“其實在那段日子裡,雖然很痛苦,可是我也很感謝我爸爸,沒有他的嚴厲鞭策,我也不會跟你們站在同一所學校了。我所有的自卑是他給我的,同樣我所有的榮譽也是他激勵着我獲得的,只有經歷過地獄洗練的人,才配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去接受輝煌的洗禮。”

她最後的話在落在徐慕清的耳朵裡,像是一株冉冉發光的火苗,正在她灰夢的前方照出一片敞亮的路。

如果自卑是人的心裡缺陷,那麼就去填補它,每個人在面臨痛苦的時候,都會有不同的反應,停滯不前過絕地反彈,都是自己的選擇。

徐慕清其實應該慶幸,自己在悲觀的時候,身邊還有人跟她說話,祁夏喜的這些話,連韓詩語都不曾聽過,她願意坦白自己曾經的遭遇,把傷疤揭開。說明她是真的把這幾個人當做她最親的朋友,只有她值得去信賴的人,才配知道她內心最不願提起的往事。

徐慕清心裡有一個想法,她將三人看了看,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下一個很大的決定一樣,緩緩開口道:“我有一件事從來沒有跟你們說過,也是我不願意去說的,因爲我經歷過太多這樣的事了,在我來這裡之前,我因爲自己的身份換過太多的學校,從來沒有過可以交心的朋友,我也不敢去交朋友,因爲一旦深入瞭解,很快,我就會被轉到下一所學校去,那種不捨和不甘折磨的我不想再去接近任何人。”

韓詩語摟着她的肩膀,輕聲寬慰道:“沒事,你現在有我們了,你不用再害怕了,就算整個世界都變了,我們依舊是你最好的朋友。”

徐慕清點點頭,眼眶又有些溼潤了,她尷尬的笑着去抹淚:“我今天是怎麼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她已經記不起自己上一次哭是在什麼時候了,好像很遙遠了,遙遠到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你們可以幫我保守秘密嗎?關於我的身份。”徐慕清認真的看着她們三人,她想自己如果不坦白一點,若是被她們發現了什麼,會不會因此而成爲她們之間的隔閡。

三人都點點頭,齊聲道:“我會的。”

幫朋友保守最重要的秘密,不僅僅是自己肩負着重大的責任,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對方最值得信賴的人,被別人信任的感覺真的很美好。

“我出身在一個政治家庭中,我的爺爺是外交部的重要文員,我爸爸也在其中擔任重要職務。我的媽媽是一名精通六國語言的翻譯,我的中文就是她教的。”

都說政治家的女兒會特別受人關注,而且在她的國家,看似很太平,其實走在街上都隨時可能遇到槍殺,更何況她的身份又給她帶來了這麼大的威脅。

她曾經的學校裡的同學,就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以後,覺得她是個相當危險的人物,跟在她身邊隨時都有可能遇到險境,因此,沒有人願意再做她的朋友。

在說完自己的出身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徐慕清都不敢擡頭去看她們三個,她不敢去跟自己的心裡的期待去打賭,她太害怕輸了,即便她在很多人眼裡是一個相當出色的人才,可是她的脆弱,那些人看不到。

她的手心冒着汗,也在發顫,握着祁夏喜的手也不自覺的鬆開了力道。

就在她要將手完全送開的時候,祁夏喜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鄭重的承諾道:“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包括一些處心積慮的人。

這話聽起來很天真,可是卻在徐慕清的心裡蕩起了暖意,她緊緊的握住祁夏喜的手,感激的看着她:“謝謝,能跟你成爲朋友真的是我的幸運。”

“那我呢?”韓詩語故意做出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我又不是八卦協會的,不會隨便亂說的,而且我也不想你這麼快就離開B大,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這個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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