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老虎驚訝擡頭,正想說話,卻猛然看見那雙眼睛,裡面沉的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幽水。
老虎一臉懵懂,郝銘無奈嘆道:
“我這樣問你,用心回答,如果永遠都不能再見我,你會不會難受?”
永遠不能再見,老虎想起在丞相府時她便說只留一個月,而如今已經三個月有餘,他沒說,她也沒提,比起在泰安縣,其實跟在他身邊根本不算舒服,成天爲死人來回奔波,還總是遭受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追殺,比起在家裡要瓜果有瓜果要魚肉有魚肉的日子,用他孃的話來說其實是比很不划算的買賣,但是一想,這日子她只過了三個月,他卻這樣過了十幾年,不知道在鬼門關走了多少遭才能像今天這樣,這麼一想,她突然有點捨不得,要是他死了,可不就是永遠見不着了嘛。
想着老虎抽了抽鼻子道:
“我不想永遠見不着你,你是個好人。”
郝銘一愣,知道這丫頭定是又胡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便沉了沉臉色認真道:
“老虎,我要你明白,我是個男人,總有一天會娶妻生子,就算終有一日你我相見,也最終不是現在模樣,你可受的了我執妻攜子像是看故人一般與你寒暄?或是永遠留在我身邊?我要你確切的回答,這片草地快到頭了,如果你再不回答,我就按照我自己的態度來對待你,倒時候你莫怪我無情。”郝銘盯着她緩緩開口,一字一句都像是從心底敲出。
老虎有些心慌,她不明白,公子爲何要這般逼她回答,而且、而且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說的對,他總要娶妻生子的,而且很有可能會三妻四妾,她不想離開,但是到時候她怎麼待下去?以什麼身份待下去呢?這個懷抱是不是以後就不能碰了?也許……也許以後他再也不會風裡雨裡的破案了,而是在家裡攜妻教子,做個真正呼風喚雨的大官兒。
老虎有些想哭,她頭次覺得,以後的生活或者說某個人的生活會影響她現在的心情,這對向來得過且過的老虎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老虎的畢生願望就是找個英俊的大俠生個小小俠,然後跟大俠丈夫飛檐走壁帶着小小俠劫富濟貧,但是現在好像沒有那麼重要了,跟與這個男人奔波破案相比,她計劃了十幾年的夢想竟然沒這麼重要了。
“我……”
老虎睜着大眼,眼中一片氤氳,腔調裡帶着哭音,我了好半天愣是憋不出第二個字。
郝銘面無表情,看着前方陣法的邊緣,也就是草地的邊界線,冷冷提醒道:
“倒數,三。”
“你別……我……”
“二。”語音無比冷漠。
“不……不……我不……”
“一。”
郝銘停步,低頭冷冷看着懷中含淚愣住的人兒,嘴角邪魅一勾,似是要將對方連肉帶骨直吸入腹。
“老虎,已經到頭了,不管你是什麼答案,你都不能後退了,你錯失了最後一次機會。”
他有些失望,這丫頭在這樣的逼迫下竟然還是不開竅,但是這短短几步路,他不只是逼她,他這一生沒有愛的渴望,但這丫頭毫無預兆闖入他的世界,他不想把她這麼輕易的放走,他是真給過她機會,只是這丫頭貌似不怎麼珍惜。
“嗚哇,我不想離開你又怎麼樣,你自己娶妻生子還管我嫁人,你個烏龜蛋,我娘說了,富人家的公子沒一個好東西!你放開我!我不要你抱了,你去抱你的妻子去吧!”
老虎掙脫了幾下沒掙脫掉,便掛在郝銘身上大幅度扭着頭嫌棄似的不看他的臉,小臉上還掛着淚,很是可憐。
郝銘一愣,心中一喜,扔下氣喘吁吁終於跟上他腳步躍出雷區的安流風,抱着老虎便往旁邊林子疾步走去。
老虎不樂意了,執拗着要掙脫某人的束縛,卻紋絲不動的被某人按了回去。
郝銘終於停下來,放下老虎的身子,改而摟着她的腰,面對面盯着她的水晶眸子神色閃爍道:
“再說一遍。”
“我不說,你個烏龜蛋,我不保護你了,我也不要大俠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郝銘按住她到處亂甩的小胳膊,溫柔且霸道異常:“乖,再說一遍,我想聽。”
“我不說我不說!”
郝銘氣焰也上來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有耐心得對個女娃較勁兒,但是看着懷中人兒細胳膊細腿,連那小臉都比常人嫩上三分,正是處於情竇初開的年紀,如何能這般逼迫,她還什麼都不懂呢,只知道找夫婿,卻連夫婿是個什麼樣的存在都不大清楚,他想要這朵山茶只爲他盛開,就必須承擔下來這啓蒙的責任。
想着便伸手一摟,疼膩至極的在老虎頭上真摯的印下一吻,懷中人兒一愣,似是被這猝不及防的動作驚了一驚,不過好在終於消停下來了,郝銘突然有種養孩子的感覺。
郝銘覺得好笑,他堂堂丞相二公子,還是頭次對個丫頭片子低聲下氣,搞半天他的威逼利誘在她這裡一點作用都沒有,問題反而還被曲解成這幅樣子,他幾乎可以預見將來某一天她知道了他的秘密,或許真會有與衆不同的反應,他不準備放手了,就算這丫頭以後怎麼反悔,他都誓死不放手。
“以相府二公子的名義,我不會娶任何人。”除了你這丫頭片子。
老虎瞅瞅他,雙頰紅了紅低頭猶豫半晌張嘴道:
“我不知道怎麼說,我好想不大樂意你成親,一想到你跟別人有了娃娃,我還得在旁邊看着,就很想生氣,但是爲什麼我要生氣呢,你成親不是早晚的事兒麼?但是剛纔你說你不娶別人,我心裡就突然舒服了,公子,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不是。”郝銘定定的看着她,眸子似星辰般燦爛,“我很高興,老虎。”
這丫頭會嫉妒了……
“我腦子有問題,你很高興?”老虎撅嘴瞪眼。
“……”
郝銘瞅着老虎天真無邪的兩大眼哭笑不得,喟嘆一聲將她緊緊摟進懷裡,有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
老虎五覺異於常人,卻天生情感遲鈍,人情世故也是一知半解,但總在衆人忽視她的時候,能對事物見解獨到一針見血,她口中那個經常提及的沈師爺,總覺得此人很不尋常,無論他派出多少探子都難以查探此人的身世背景,泰安縣百姓都說此人進士出身,然而事實告訴他,此人像是憑空出現一般,一絲底細都探不出來,那麼只有兩種情況可以解釋,這人要麼是敵國奸細,要麼背後有股龐大的勢力隱藏着,任何一種對於他來說,都有必要親自登門去探探。
老虎從郝銘懷裡探出兩隻水潤潤的大眼睛,雙手揪着他背後的衣服,由於身高差距頗大,視線都被某人的胸膛遮擋住,老虎只能扭頭從側面看過去,這一看便看見了個稀奇東西。
“咦?公子,你快看,是鶴!”
郝銘聞言看去,果然見一對白鶴破雲而來,紅嘴慈目朝着二人高聲一嘯,老虎還從未見過這麼大的仙鶴,降落下來竟比人還要高上幾分,這兩隻白鵝見到郝銘很是親暱,相交接替着用腦袋蹭着郝銘的衣襟,老虎看着稀奇得很,便小心翼翼伸手去碰白鶴翅膀上的羽毛,哪知白鶴不但未躲反而還主動往老虎身旁蹭了蹭,歪着頭兩個眼珠子試探般瞅了瞅老虎的眼睛,半晌忽而高嘯一聲猛的撲過來。
“啊呀!”
郝銘一驚,來不及阻止,老虎小小的身子就已經被壓在白鶴的肚皮下面,郝銘一愣,看着白鶴匪夷所思的仿似抱卵的動作半晌說不出話來,另一隻白鶴見此上前一腳蹬開這隻,用喙叼着老虎的後衣襟蹬蹬蹬跑開幾丈遠,兩隻白鶴怎麼看怎麼像是在爭奪……老虎?
“公子……”
老虎爪子在半空刨了幾下,沒有掙出來,只得吊在大鶴嘴裡淚汪汪的瞅着郝銘求救。
郝銘回過神,看着老虎和兩隻爭奪不休的白鶴若有所思,直到老虎都快哭出來才低聲開口:
“飛羽,凌雲,放下她。”
兩隻白鶴聽聲便止住動作,放下老虎,踱着優雅的步子走進郝銘,高聲啼嘯幾聲,便又恢復到之前目空一切的模樣,只是看見老虎還是超乎尋常的親暱。
郝銘覺得奇怪,他知道老虎對於動物有種特別的吸引力,這兩隻白鶴是鶴中之王,向來目空一切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別說普通人,就是他師父也不曾真正馴服過,這天地間就只有他能駕馭的了的靈獸,這丫頭卻什麼都沒做,便能得到它們如此的信任,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這丫頭單純的背景後難不成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
看來這小小的泰安縣,內裡卻臥虎藏龍秘密紛繁得緊呢……
“飛羽,去迷幻陣旁將安流風帶回長居峰。”
一隻白鶴聞聲高嘯一聲便撲翅而去,竟能聽懂人言。
“哇,你們能聽得懂我們說話嘛?好聰明的大鶴!”
留下的那隻白鶴看着老虎,歡愉的撲騰着翅膀,似是爲老虎的誇獎而高興,郝銘一旁看着,新奇又驚訝,這丫頭這麼迷糊的性子,竟然走哪兒都招待見。
“上去吧,我們該走了。”
白鶴聞言蹲下身子竟然照顧到老虎身材矮小還稍稍傾斜了下,郝銘挑挑眉扶上老虎,身子隨之一躍,便穩穩跨坐在老虎身後。
“去長居峰。”
那邊安流風,擡頭看着破雲飛來的白鶴,往樹林方向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勾脣一笑道:
“這下長居峰該熱鬧了,我這人平生最愛湊熱鬧。”
“哇,好高哇 。”
“別亂動,當心掉下去。”
郝銘眼看長居峰就快到了,這丫頭卻越來越不老實,跟只猴子似的上竄下跳,其實老虎這般興奮是有原因的,沈師爺的故事裡,大俠都是會飛的,比如什麼草上飛什麼水上飄,那都是一抹英姿風裡追,哪個都是讓她豔羨的英雄豪傑,她不會輕功,自然不知道雙腳離地的感覺,現在她知道了,而且比沈師爺說的那些個大俠都飛的高耶,小小的虛榮心前所未有的被滿足了。
老虎正得意,發繩咔吧一聲斷了,滿頭細軟濃密的長髮呼啦啦糊了滿臉,老虎眼前一黑,忙用手去抓,抓不着改撓,撓不着改甩,這一甩就甩了郝銘滿臉。
郝銘:“……”你老實點行不行!
許是覺着自己犯錯誤了,老虎終於安靜了下來,老老實實坐着目光直視向前,做好帶頭作用!
郝銘黑着臉,修長如玉般金貴的手指卻異常耐心的穿梭在老虎一頭雜亂的黑髮中梳理着,直到老虎一聲驚叫:
“呀!前方有個大漢!”
郝銘瞄了一眼,手指生生顫了顫,開口無力。
“老虎,你該叫前輩。”
不知實情的某前輩心裡活動:遠遠看着這小丫頭長的真是水靈,一看就比某臭小子會說話,呵呵呵呵呵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