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此時, 陣林之中,一團黑影如煙似霧般飄來,空蕩蕩的披風之中似是沒有實質□□一般, 只在陰暗之中露出兩顆血紅的眼睛惡毒的偷窺着整個世間。
忽而陰風乍起, 本該因那幾個人停止運作的陣林又重新動起來, 血眼向那些樹枝上的陰靈輕輕一掃, 喉嚨中滾出一聲乾啞的笑聲, 淒厲似惡鬼。
“出來。”
樹後慢慢挪出一個人影,兵甲鐵盔,手握大刀, 雙目驚悚的緊盯着樹上密密麻麻的骨架,顫聲道:
“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 你什、什麼時候放了我的妻兒。”
“嘿嘿……”黑影森森一笑, 轉頭盯着他道:
“我並沒有看到我想看的, 你敢騙我?”
士兵一震,慌張道:
“我沒有, 他那兩個侍衛太謹慎了,我根本無法近身,你已經殺了這麼多人,少他一個又怎麼樣,我已經做了, 你要兌現你的承諾, 我要見我的妻子和孩子!”
黑影側身一閃, 以近鬼魅的速度湊近他道:
“看着同生共死的兄弟死在自己手中, 是什麼滋味?”
士兵一愣, 額上汗如雨下,回想起那一張張面目全非的臉, 每日似是噩夢復發整夜整夜吵鬧着要他償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想見我的妻兒,你答應過我的答應過我的!”
“嘿嘿……背信棄義的孬種,你想見你的妻兒?”
“是,是,讓我見見他們見見他們!”
士兵雙目通紅,愈發癲狂。
黑影一閃,嘴角陰森一勾,披風下伸出一隻枯瘦乾裂的手,五指彎鉤成爪,陰風暴漲,瞬間鎖住士兵咽喉。
“郝銘身邊那個女人是什麼人?”
士兵未使出力氣掙扎,便覺腹中絞痛,不肖片刻,便臉色青紫似有黑血自七竅流出,喉中咕嚕一聲,便雙目緊閉沒了聲響。
黑影掐住他的脖子湊近看了看,甩手一丟,有些興趣缺缺,沙啞的嗓音似刮痧一般刺耳難聽。
“這麼快就母蠱反噬,這麼急着與他們團聚,我就成全你好了。”血眸一閃,擡目看着身周向自己伸來的寄居藤,目光射向遠處雲中峰,咧嘴森森一笑,狠戾而惡毒。
“郝銘,嘿嘿,你的身|體很快就是我的了。”
說完便腳尖一點,往陣外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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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公子不是說要你我在山下守……”
“噓,看。”
衛平伏在陣林外,順着衛安的手指看去,不由得大驚。
“那是……”
“公子所料沒錯,隊中果然有奸細。”
“我去收拾他們!”
手剛伸出一半,便被衛安拉了回來,冷目一瞪。
“公子思慮周全,你莫要壞了他的計劃。”
“這是什麼破陣法,壓根困不住人!”衛平再次炸毛。
“你再看。”
“……額,死了?不是一夥的嗎?”
衛安目光一閃道:
“他想逃。”
“大哥,咱們就這麼放他走麼?”
衛安也是不解,不知自家公子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眼見那黑影快要離開陣法中心,不由得也急了起來,惶急之中卻瞥見一絲不對勁,那黑影后跟着的閃來閃去的小光點,是什麼東西?
衛平急的原地打轉。
“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好好待着,等公子回來。”公子定是有自己的深意,他們只需要服從便好。
“哥你……我真是服了你了。”
於此同時,長居峰。
老虎看着司辰星在靈雀耳邊低聲幾句,那小不點便噌的一聲衝上了雲層,連個影子都沒來得及看清。
“哇,它飛得好高好快啊!咯咯……”
“咯咯咯咯……”
老虎捏着軟榻上乖乖的阿泰的臉,娃娃笑,她也笑。
司辰星倒是有些感傷,這小不點換走了他另一個小不點,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郝銘俯身一笑,微微作禮。
“謝謝師兄,事情結束之後,靈雀便恢復自由,若是它想回來,我等絕不會阻攔。”
“得了得了,我還不知道這小畜生,喜新厭舊是本能,我不指望它惦記着,學人家搭窩搭了三年,把師妹那些個金銀首飾盒全扒拉個遍,還愣是連個雞窩也沒搭成,這傻鳥出去不知道得闖出多少禍,我纔不稀得它回來。”
葉驚羽白了男人一眼,轉眸對衆人笑道:
“這鳥好養活,就是鬧騰了點,你們自己看着湊活養,還有……”葉驚羽目光一閃,走到一旁從懷中掏出了個白玉瓷瓶遞給郝銘。
“師父臨走之前所留,莫忘了。”
“多謝師姐。”
葉驚羽盯着看了他半晌,嘆道:
“阿銘,我們看着你長大至今,這些年朝夕相處,還不足以讓你推心置腹麼?凡事莫太強迫自己。”
郝銘聞言目光一閃,擡頭笑意淺淺。
“師姐之言,謹記於心。”
葉驚羽看他半晌,終是無言,僅是拍了拍他的肩道:
“骨笛貼身帶着,夏至將近,仔細一些。”
“嗯。”
老虎看着竊竊私語的兩人,眼睛眨了眨,看着郝銘走近自己,便急着湊近揚臉道:
“公子,美人姐姐跟你說了什麼?”
郝銘淡淡一笑,眉梢一挑,突起興致道:
“她說你全身都是肉,囑咐我路上餓了就把你吃掉。”
“嗚……你騙人,美人姐姐纔沒這麼狠毒呢!”
安流風聞言哈哈大笑:“你口中的美人姐姐當年可是用舞殺人呢,那可是一死就死一片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當年那可是……巴拉巴拉。”
“你擔心那小子?”
葉驚羽將目光從遠去的三人身上收回來看着身邊男人道:
“或許是我太多慮了……”
司辰星摟着葉驚羽的肩膀,淡笑道:
“好事多磨,小輩兒的事情,不用我們瞎操心,那小子也不需要,現在你該想的不是這個。”
“什麼?啊!”葉驚羽渾身一顫,忙去推就要壓過來的男子。
“……孩子還在……這兒呢……”
司辰星卻不管不顧,紅脣碾磨了幾番,笑的十分邪氣:
“反正長大總要會,不如提前學學他爹的雄風。”
“……”
葉驚羽羞紅了臉,抗拒不過,便任由他去了,但又覺得這口氣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那是什麼?啊呀,鶴,竟然是鶴!”
“鶴上還有人呢,那是……郝大人!是郝大人和老虎姑娘啊喂!”
“後面還有一隻呢,是聖手鬼醫!”
“是樑大人他們,公子,我們到了。”
老虎揮舞着兩隻小手,身子不停的搖來搖去,郝銘雙手扶着她的腰,見之拉下她的小手道:
“你可記得我剛剛交代了你什麼?”
“記得記得,不能告訴他們你是仙翁的三弟子,我都記住啦。”
郝銘一落地,衛平衛安便迎了上來,衛平正要扶老虎下來,便被一旁衛安一擋,郝銘狀態平常,只輕輕掃了衛平一眼,伸手抱着老虎下來,姿態理所當然,怎麼看怎麼霸道。
衛安眼色一遞:明白沒有?
衛平眼皮一眨:還是大哥機靈啊,小弟我差點讓公子給劈了。
“奸細抓到了?”
郝銘放下老虎,整理好她吹亂的頭髮,口氣淡淡道。
衛安神色尷尬,看了衛平一眼低頭道:
“公子恕罪。”
“不怪他們,是我讓他跟去看看的。”
石浪走出來,表情憤恨道:
“這個白眼狼,若不是他死了,我定要將他凌遲!”
“我很奇怪,郝大人,你放虎歸山是爲何?”樑問撫着長鬚問道。
郝銘聞言一笑,頗有些高深莫測。
“樑大人若是還信在下,便不必多言,過早解釋總會有失偏頗。”
“老夫怎會不信你,老夫現在很是慶幸,郝大人這樣的能人能生在我朝,真乃我朝幸事。”樑問看着二人身後亭亭玉立的兩隻大鶴笑的意味深長。
郝銘微微一笑,不作迴應,兩隻大鶴各自高鳴一聲,看了郝銘一眼,便頭也不回沖霄而去。
衆人一路上倒再沒遇見什麼怪事,一路暢通無阻,一個星期後便到了燕雲關,瘟疫爆發之處便在燕雲關口——奉城。
老虎從來沒見過這種景象,原來書中說的百姓淪喪路有餓殍是真有其事的,滿城白綾飄揚,空氣中瀰漫着腐臭味,嚎哭聲晝夜不息,簡直到了人間地獄的地步。
城門口堆積着一攤攤灰炭,殘留着的焦黑屍骨猙獰可怖,城門吱呀一聲,老虎擡眼,第一次看見這般憔悴落魄的將軍,丞相嫡子郝銘的親生哥哥——郝譽。
石浪快步迎上去,雙眼擔憂萬分。
“將軍,這是怎麼了?糧食呢?朝廷和各州派來的糧食呢!”
郝譽看了他一眼,越過他看向這邊一身風華淡淡的郝銘,扯脣堪堪一笑,有些難言的苦澀。
“二弟。”
郝銘上前扶住他幾近虛脫的身子,一摸上肩,一把骨頭,硌的郝銘冷眸一寒。
“我無事。”
郝譽撐着身子拂開郝銘的手,看向樑問和其他醫師。
“各位大人,情況緊急,還請休息片刻便着手醫治難民,這城中百姓已經等得夠久了。”
“那是自然,將軍臉色不好,請讓老夫給你把把脈。”
“勞煩大人掛記,還是先給難民們看吧。”
“但是你臉色很不好,我爹說軍不能無首,將軍要是倒了,我們不就危險了嘛?”
“這位姑娘是?”
郝譽這才發現衆人之中還有個小丫頭,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我叫王老虎,叫我老虎就可以。”
樑問摸着鬍子笑道:
“丫頭說的沒錯,軍不能無首,將軍要是倒下去,我們可就沒有依仗了。”
郝譽看了眼衆人,無奈嘆道:
“先進去說吧。”
“什麼?糧被搶了?!”
石浪驚的一跳,瞪着臉色蒼白的郝譽不敢置信。
郝銘看着郝譽,眸中一閃冷冷道:
“大哥,你胸口上的傷是何人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