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醒來的時候, 已經日上三竿,揉揉眼,周圍卻不是她熟悉的環境, 猛地坐起身, 忽覺有些不對勁。
“公子?”
這是哪兒?
“公子?衛平大哥?管家伯伯?”
老虎鞋都顧不上穿, 便看見門猛地被推開, 衝進來一個人。
“肖大哥?”
肖子昂一看見老虎, 便知道郝銘此行定是提前做好了準備,但心裡反而愈加焦急起來,這個傻子, 明知道是場鴻門宴,卻還是去送死, 他真當皇上爲了他能罔顧先皇和滿朝的文武百官, 這次你算錯了, 你真算錯了啊,郝銘, 你聰明一世,如何就看不出近日皇上的異常,你當爲君者真看重兄弟情麼?!
肖子昂這麼一想,直覺胸腔內的氣血全泄了個乾淨,癱軟在凳子上滿臉頹喪。
“我怎麼在這裡?肖大哥, 公子呢?”
肖子昂這纔想起, 還有個人需要糊弄。
“老虎, 你家公子……要出趟遠門, 你在我這裡先住幾天, 你想吃什麼,我去吩咐下人給你做。”
老虎瞅了他半晌, 忽而扯住他的衣袖道:
“你騙我。”
肖子昂一愣。
老虎擡頭。
“公子不會這麼不聲不響就把我丟下的,你告訴我,他去哪兒了?”
“公子確實去辦事了,因爲事情比較急,所以派我將你帶到肖公子這裡暫住幾天。”
門口突然出現一道男聲,竟然是許久不見的衛安。
“衛安大哥。”
衛安換了一身行頭,還是常見的黑色,卻氣勢冷硬非常,老虎眼尖的主意到他額上竟多了個小小的火焰狀紅印。
老虎不懂,肖子昂走南闖北卻是知道這個火焰代表了什麼,神色驚訝非常。
“你……”
“肖公子不必擔心,衛安不論有幾個身份,唯一不變的就是公子的護衛。”
“老虎姑娘,請你安心,衛安何曾騙過你。”
“你現在就在騙我!”
衛安一愣,沒想到這麼徹底的被反擊回來。
老虎大喊道:
“如果你們沒騙我,那你們告訴我,他在哪兒?我自己去找他。”
“老胡姑娘。”
“你們騙他作甚,早晚是要瞞不住的。”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人,眉眼細長形容懶散,神色卻有些蒼白,正是與衛安消失多日的殷離。
“你跟蹤我?”
衛安有些不高興。
殷離卻笑了,笑得明朗。
“我怕你爲了你那個傻主子也去跟着做傻事。”
“你傷勢未好不該如此任性。”
殷離笑笑未言語,老虎在二人之間來回看了兩眼,只覺這二人之間似乎有些東西變的不一樣了。
“丫頭,你就算知道你家公子在哪兒你也救不了他。”
“爲什麼?他到底去了哪兒?是不是有人又要刺殺他?”
“呵……”肖子昂無奈,“這次是皇上要他的命,誰也阻攔不得。”
這句話就好似晴天霹靂,老虎忽而想起當日在街上遇見龍耀之時,他送她的那枚玉牌。
“皇上給我了個玉牌,我有玉牌,我能救公子!”
肖子昂聞言愈加無奈,只得苦笑道:
“丫頭,你那玉牌無用,現在皇宮內外早已經被錦衣衛封鎖了個水泄不通,就是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丞相府呢?丞相呢?”
“丞相昨晚就不見了蹤影。”
老虎二話不說便往外衝,衛安正欲阻攔,卻被殷離攔住。
“你讓她去吧,她不去不會安心的。”
肖子昂跟了出去,郝銘唯一囑託給他的人,他不能看丟了。
老虎跑了許久,才跑到街上,一眼便看見皇榜上張貼的告示:
政犯郝銘,與父右丞郝答,勾結叛黨意圖謀反罪惡滔天,現已削除官銜壓入死牢,其父在逃,望百姓知其蹤者知情上報,凡上報者皆賞金千兩。
老虎腦中一陣嗡鳴,喘了兩口氣又拐過街道往丞相府奔去,門前黑壓壓的錦衣衛守着熟悉的大門,門庭冷落,管家伯伯,侍衛大哥,殺手,糯米糰子都不在了,她就睡了一覺,爲什麼醒來,會變成這樣?
天邊黑雲翻涌,老虎愣在原地,任由狂風四起,今年的第一場雪,竟然是這個時候下了起來。
刑部死牢。
陰冷潮溼的黑牢,郝銘不是第一次進來,卻是第一次以犯人的名義進來。
猶記得龍殿之上,龍耀問他的唯一的一句“先皇之死,是否與你有關?”
他只應了一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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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君之名,足夠將他千刀萬剮。
嘩啦一聲,郝銘未睜眼,卻也知道來人是誰。
“爲什麼?”
郝銘睜眼,果不其然看見那一身金黃龍袍,泰然自若的閉上雙眼道:
“你問殺君,還是弒父?”
“爲何不反抗?”
郝銘擡眼,忽而有些可笑。
“你希望我與你爲敵?”
龍耀抓着鐵欄,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爲何不告訴我你是麗妃之子,你若是想報仇,爲何還要推我上位,你可知道,當年皇子爭位,最大的贏家是你!”
“西麗城之事,與我無關。”
“砰!”
一根鐵欄生生變形,龍耀咬牙切齒,恨不得掐死裡面始終雲淡風輕的男子。
“我問你爲何當初不像殺了其他皇子一般殺了我!”
郝銘擡眼,定定看着他。
“好!好!你如今連狡辯都不肯與我多說一句,我的好弟弟,你既然想死,我就讓你死的痛快,來人!”
“陛下。”
“傳朕口令,此案犯三日後午門問斬,任何人不得求情,求情者當以同謀論處。”
“是!”
“這個不肖子!”
城外一處別莊,內庭傳來一陣憤怒之極的沙啞男聲。
“老夫爲他鋪好的路他不走,偏要自己去送死!這是明擺着跟老夫做對啊!”
“老爺。”
“我這些苦心是爲誰!我費了無數心思嫁禍申侯亮,拉攏黑家,他非但不領情,還一次次壞我大事,西麗城拿下又怎樣,真當要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老爺莫急,不如我派人三日後去劫法場。”
“我救他有何用,他這是用命反抗我,他這是自己找死!”
“老爺,只要能救二公子回來,肯定是有辦法說服他的,先救人再說吧,人一沒了,就什麼希望都沒了。”
郝答來回踱步幾許,思慮半晌擡頭道:
“你帶人飛鴿傳書給李天霸,就說老夫這有個交易……”
“我不同意!”
這時候從外走進一人,正是丞相夫人歐陽若,此時正滿面怒容瞪着郝答。
“夫人。”
“你還嫌害的這兩個孩子不夠慘麼,當年若不是你一手促成皇儲之爭,如今銘兒也不會走到這般田地,你還要做什麼交易,非要兩個兒子死絕了把我也逼死了你才甘心麼?”
“夫人,我這都是爲了銘兒。”
“你爲了誰?你爲的只有你自己!你爲了權勢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心爲民的父母官,自從做了丞相,你的心都餵給了狗!”
“閉嘴!婦人之見!”
“呵呵,我是婦人之見,郝答,你捫心自問,你這數年可曾真的在乎過一絲一毫的親情,你逼的長子駐守邊關五年不回家門一趟,逼得二兒子同居一室卻疏遠如路人,你這老來半輩子,怕是一個承歡膝下的兒子都沒有。”
“閉嘴!滾出去!”
歐陽若一愣,忽而笑得淒涼。
“我滾,我早該滾了,這京城我早待夠了。”
“夫人!老爺這……”
“莫聽她的,按我說的飛鴿傳信給李天霸。”
管家看着他,忽覺當年他追隨的那個青澀的小縣令,如今早已不復存在。
老虎晃晃悠悠,不知何時來到玉玲香閣,頭頂雪花飄落,被一頂紙傘擋住,眼眸一亮,回頭,看見不是那張熟悉的眉眼,眸子瞬間又暗了下去。
“跟我回去吧。”
老虎搖搖頭。
“肖大哥,你不用跟着我,我不會犯傻的,我還要救公子呢。”
正在這時,玉玲香閣打開了門,二人隔着街,看見那頭白衣勝雪的女子,對着一舉傘男子笑得燦爛。
老虎擡頭看了看肖子昂,對方卻看着女子冷笑道:
“我果真猜的沒錯,阿銘一倒,她果然重新投靠了白夜。”
老虎不懂,只得無聲以目光詢問。
“那男子是靈越太子白夜,極具笑裡藏刀心狠手辣的人物,白瑾當年便是與他勾結,在背後給了阿銘一箭,說到底他們纔是一家人,同樣的狼子野心肖想滔天的權勢與地位。”
“我們回去吧。”
老虎淡淡道。
肖子昂驚訝。
“你不生氣?”
“我生氣什麼?”老虎歪頭問。
“我現在着急公子都來不及,爲何要去管別人的閒事,她又不是我,對公子來說,只要我不變心就好了,不需要壞女人假好心。”
肖子昂細想一遍,竟然覺得有幾分歪理,不住贊同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