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偷偷跑進去種菜了?”牧飛星明白了。
泄洪區是文江沿岸最低窪的地方,每次發洪水都會被淹,這樣的土地最肥。尼羅河三角洲之所以最早發育出文明來,就是因爲尼羅河定期氾濫,河水把溶解到河裡的營養物質帶上岸,兩岸的土地非常肥沃,適宜耕種。
文江也是一樣,氾濫越多的地方,土地越是肥沃,又因爲是泄洪區,政府把人都撤走了,這麼一大片地沒人耕種,很多人都覺得可惜,有人偷偷溜進去種地,那可是一點都不奇怪。國人耕田種地好幾千年,這一點已經深入骨髓。南城這兒就算是幾千萬的別墅,花園裡照樣是見縫插針到處種菜。
“主要不是種菜,是養豬。”祝婉婉說,“我們地產公司在這邊做樓盤的時候做過仔細調查,有幾個當地人偷偷在泄洪區搭建豬棚養豬,那裡有水,又遠離人煙,還有大片土地可以種豬草,沒人來收租,成本很少,很快就發了財。於是養豬的人越來越多,形成了一個小村落。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互相之間有些人認識,有些人不認識。因爲都是做非法生意,不可能有人統計出來一共有多少人,更不可能知道都有哪些人。發洪水的時候,有很多人爲了看着自己的豬棚沒撤離,河堤破口泄洪區,淹死了好幾個,其他人都跑了,也沒人報警,生怕被追究責任。結果政府等幾波洪峰以後才發現,還是因爲那邊大量死豬發出臭味才發現的。那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天,什麼證據都沒了,政府到現在也搞不清楚究竟死了多少人。也正因爲如此,天下集團要泄洪區建房,政府才答應的這麼爽快,還全力配合。現在的人爲了賺錢什麼都敢做,要是不管的話,很快又會有人在泄洪區養豬種菜,防不勝防。”
“這開發成樓盤了,要是發洪水,損失更大。”牧飛星說。
“樓盤都是高樓啊,發洪水頂多把一樓二樓淹了,死不了人。而且可以名正言順預警,那些偷偷養豬的想趕他們走都不行,就怕這邊趕走了,那邊半夜偷偷跑回去。”祝婉婉說。
“十年前的話,我是六歲。”唐楚雲說。
“要結婚的20歲才行,所以十年前你應該是十歲。”祝婉婉說。
“你們真的要結婚啊?”盧亞婻問。
“沒法子,肚子裡已經有了小寶寶,不結婚不行。”唐楚雲嘆了口氣,說得好像真的一樣,“本來還想愛多幾年,小寶寶親手把愛情送進墳墓。都怪阿星,每次叫他帶套都推三阻四,帶上去了趁人家不注意又偷偷脫下來,真是煩死了。”
牧飛星還覺得自己說瞎話的能力很強呢,跟唐楚雲這麼一筆起來,簡直就好像小學生遇上大學教授。
“幾個月了啊?”祝婉婉問。
“一個多月。”唐楚雲說,“剛驗出來。”她從包包裡拿出一個驗孕棒給祝婉婉看,“三條橫線就是有了,上個月沒來我就覺得奇怪,一向都很準時,趕緊去買驗孕棒,一驗果然是有了。”
“這個你還留着呢?”牧飛星問。
“當然要留着啊,用來作紀念。”唐楚雲說。
其實牧飛星想問的是你哪裡來的這個玩意,爲了演戲還專門準備一根驗孕棒,這也太敬業了吧,可以頒一個戲精獎。
“總之就是讓阿雲冒充那次洪水的死難者家屬對吧。”牧飛星說。
“對。”盧亞婻說,“政府壓根不知道那裡有什麼人,連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唐小姐可以說自己是本地人,但記不清家在哪,身份證件全在父親身上,自己什麼都沒有。發洪水的時候還小,什麼都不知道。發洪水之後父親失蹤了,你被好心人收留,這些年一邊讀書,一邊尋找父親,一直沒找到。現在要結婚了沒辦法,只能先去申請戶口身份證。”
“本地人?”牧飛星問,“南城又沒多大,本地人的話慢慢找總能找到家鄉吧。十歲也不算小了,要是六歲說記不清家在哪裡還好說,十歲的話好像是什麼了。”
六歲剛剛幼兒園畢業,十歲可是小學三年紀了。牧飛星自己十歲的時候就一個人去上學,還帶着家裡的鑰匙,有時候還要自己做飯,還會看漫畫,看小說,看電影等等。
“不是本地人的話,可能會推脫。”盧亞婻說,“至於找不到家鄉,那有什麼好奇怪的,南城城區是不大,山區可是大的很,山區裡面到處都有十十幾戶幾戶的小村子,誰能每個地方都走遍?這十年來很多小村子都廢棄了,還有修水庫,炸山,退耕還林,地形地貌改變很大,找不到一點都不奇怪。”
“真沒問題嗎?”牧飛星問。
“警察對這個不會查太嚴的,除非唐小姐以前是通緝犯。”盧亞婻說。
“那當然不是。”牧飛星說,她是穿越過來的。
“還有個問題,唐小姐以前的身份怎麼辦?”盧亞婻說。
“那個身份不要了。”唐楚雲說。
“父母親戚呢?你以前的朋友呢?”盧亞婻說,“只要他們還活着,遲早都會找上門吧?”
“找上門又怕什麼,我又不會把身份證給他們看。”唐楚雲說。
“萬一有人知道了你領結婚證的日期,一算你現在才十六七歲,根本不過年齡,那怎麼辦?”盧亞婻問。
“會關我坐牢嗎?”唐楚雲說。
“那倒不會,這種事一般不會追究。”盧亞婻說。
“那能撤銷我的結婚證嗎?”唐楚雲問。
“如果那時候你還沒到年齡的話……”盧亞婻說。
“那到了年齡再去拿一次好了。”唐楚雲說。
“好吧。”盧亞婻說,“我這就去找人,你做一下準備。”說着盧亞婻給了唐楚雲一大堆照片,“這是當年那些養豬場殘骸的照片,是當年查案的人拍的,你仔細看看,不要說太詳細,人家問起來,什麼都說不記得。”
“查案?”牧飛星問,“這是意外,不是案子啊。”
“死了好幾個人,怎麼也要查一下的。”盧亞婻說。
“不只是死人吧。”唐楚雲仔細看照片。
“最後是列爲意外了,我也不太清楚。”盧亞婻說。
“這可真有趣。”唐楚雲說。
“我去找人給你辦身份,記住啊,什麼都說不記得,不會有人跟你較真的。”盧亞婻說。
“這可不一定。”唐楚雲說。
“什麼?”盧亞婻問。
“沒什麼,你去找人吧,對了,我們去天下新城。”唐楚雲說。
“去天下新城幹什麼?”祝婉婉糊塗了。
“反正都要去,不如早些去,現在還不塞車呢。”唐楚雲說。
他們一起去了天下新城,找了個高層餐廳包了房間,喝着茶,聽着音樂,看着下面的芸芸衆生,還有一大片住宅樓。從照片上可以看到豬棚和河堤的位置,一算就知道,豬棚就埋在住宅樓下面——這裡可是死過好些人的,或許可以用來拍恐怖片,滿身水草的水鬼從住宅樓水箱裡爬出來,慘叫着‘我的豬,我的豬!’
不過現在拍電影不能有鬼,最後還是要變回人,那麼唐楚雲這個遺孤顯然就是幕後黑手。牧飛星覺得自己簡直就可以做編劇了。
“你剛纔說這事沒這麼簡單是什麼意思?”祝婉婉問唐楚雲。
“你看這裡。”唐楚雲拿出其中一張照片給祝婉婉看,“這養豬大棚大門上面有很多血跡。”
“血跡?”祝婉婉嚇了一跳,她仔細看,可看不出來什麼,“這不就是一些褐色的斑點嗎?”
“這是噴灑出來的血跡,只有動脈血管被割開,纔會形成這樣痕跡。這可是被洪水沖洗浸泡過之後,還這麼明顯,可見洪水之前那是多大一片。”唐楚雲說。
“是殺豬殺的吧?”祝婉婉有些害怕。
“殺豬要收豬血的,怎麼可能這麼亂噴。”唐楚雲說,“也不會在自己養豬大棚的大門前殺,這兒裡面的豬都看得見,當着豬的面殺豬,會造成應激反應。”
“就是把豬嚇破膽。”牧飛星解釋,“養豬場的豬都是四個月以內的,看着個頭大,其實年紀很小,從小吃了睡睡了吃,從來沒遇到過任何意外,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嚇得要死。要是豬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殺,受了驚嚇,就會產生應激反應,甚至有些豬會被嚇死,輕的也會不吃不喝掉體重。在屠宰廠裡沒事,在養豬的地方這麼幹肯定不行。”
“那麼這些血是……”祝婉婉已經知道答案了。
“是人血,當時這裡發生了命案,所以纔會被調查。”唐楚雲說。
“這……怎麼會發生命案啊,在發洪水啊。”祝婉婉說。
“趁火打劫嘛。”唐楚雲說。
“這應該叫趁水打劫。”牧飛星說,“也不一定就是命案,也許可能是意外,發洪水的時候受傷死人都不少見。”
“仔細看噴射的位置和血量,只有刀割脖子切開頸動脈,纔會形成這樣的噴射狀血跡。”唐楚雲說,“如果是意外的話,那就巧得堪比彩票中大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