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工時,我做了個手套,這樣一來乾淨許多,卻也讓浣女們有些好奇.
“你看她戴的是什麼。”浣女們交頭接耳談論着,其中一稍微年幼的浣女實在是好奇,便偷偷在我耳邊道:“你這是什麼?”
“手套。”
“手套?有什麼作用嗎?”
我笑了笑道:“有用啊,有它可以保護自己的雙手。”
浣女伸手看了看自己有些蒼老的手,有些驚喜的看着我,道:“真的?”
我點點頭,脫下其中一隻給她戴上,“這樣也乾淨許多。”
她好奇的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可以做一個給我嗎?”
“可以。”我笑了笑道。
聽到這番話的她明顯很開心,伸出手想要與我握手,道:“我叫小芸。”
我便也握住她的手,道:“我叫慕雪。”
她笑了笑,道:“慕雪,你真好,我還以爲你會很難接觸呢!”
我剛想說些什麼,如花便大吼了幾聲,“還愣着幹嘛。”
小芸向我使了個眼色,道:“她就那樣,不說了。”然後便埋頭苦幹起來。
“夫人。”正當我清理衣物時,花衣衝過來一把抱住我。
“你怎麼來了?”
“花衣好想夫人。”
“從今以後她便在這裡和你一起浣衣了。”如花給了我們一個白眼道。
“你幹嘛跟來?”我有些生氣道。
“花衣不要離開夫人,夫人去哪,花衣也去哪。”
“傻丫頭,這裡很苦的。”
花衣搖搖頭,“夫人都不怕,花衣也不怕,只要跟着夫人,花衣做什麼都願意。”
“你這傻丫頭。”
“呵呵,見到夫人真好,夫人不知道,這幾天花衣都快擔心死了,還好樑大人安排花衣來陪夫人。”
“又是他嗎?”
花衣點點頭,道:“夫人,樑大人,他,很擔心夫人。”
“他還好嗎?”
“夫人不用擔心,大人一切都安好,倒是夫人。”
“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花衣點點頭,“從今以後有花衣陪着夫人,夫人就不會孤單了。”說完,便要去幫我浣衣。
“你幹嘛。”
“夫人只要好好歇着便是,其餘的交給花衣。”
我抓住她的手,無奈道:“我來這裡可是領罰的,再說,你也有自己的工作,快去完成自己的工作,不要管我。”
“沒事,花衣都行的。”
“若是你執意如此,今後我可就不理你了。”我故作生氣道。
“夫人···”花衣哭喪着臉道。
小芸在旁邊偷偷笑道:“你們家夫人可沒你想象中那般脆弱,你這小丫頭,還是莫要幫倒忙了。”
花衣氣鼓鼓聽着,也不知該說什麼。
“好了,花衣,小芸說的沒錯,快點去做完自己的工作,纔有飯吃喲。”
花衣看我如此堅決,只好悻悻作罷。
“好吧,不過若是夫人累了,定要叫花衣哦。”
“好啦。”我摸摸她的頭,道:“去吧。”
“這小丫頭可真有意思。”小芸湊到我耳邊道。
我笑了笑,道:“就是性子倔了點。”
小芸也笑了起來,看着浣衣中還能笑的如此開心的花衣。
“姐姐,走吧,不要再回來了。”小安子這番話又莫名的響徹我的耳邊,我心裡一驚,他與她當日都是如此開心,我今日留下她真的不會錯嗎?
想着想着,我的手竟止不住抖了起來。
“你沒事吧?”小芸看到我的異常,有些擔心道。
“沒事,可能是累了。”我向她笑了笑,用力止住自己顫抖,若無其事的浣衣。
人們常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其實後來我才發現,到不是它真能讓我們忘記傷痛,不過是讓我們麻木了,讓我們習慣了,習慣疼痛伴隨的日子,便不會再疼痛了。
看着手上長起的厚繭,不知不覺,我竟浣了快半年的衣。從愚笨到熟練,從疼痛到習慣,唯一的證明,便是時間在我手上留下的厚繭。
“夫人在想什麼?”花衣看着我在燭光下有些失神,晃了晃她的小爪子道。
“沒事,只是覺得,時間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花衣知道,這些時日真是苦了夫人,夫人那麼白皙柔嫩的雙手,竟被摧殘成這幅模樣,那太子妃真是可恨。”
“花衣,我不苦,在這裡除了累一點,一切都真的挺好的。”
“好?”她睜大雙眼,“真是不知道好在哪了,如花那羣人三天兩頭找我們麻煩,真是雞蛋裡挑骨頭,想起來就氣。”
我摸摸她的頭,道:“我們不也在暗地裡捉弄她好幾回了,也算是扯平了。”
她咯咯笑了幾聲,道:“是啊,上次推她下水,就像是個落湯雞一樣,真是好笑極了。”
看她笑的如此開心,我也咯咯笑了起來。
“夫人,過了這個月,我們就可以回清水居了,再也不用和她們周旋了。”
“想不到已經快半年了。”我輕輕嘆道。
這天夜裡,我睡的正熟,睜開眼發現漆黑的夜裡竟有一張臉在我面前,嚇的我差點叫起來。
男子伸手捂住我的嘴,道“別怕,是我。”
儘管男子壓低着聲音,我還是認出他了。
“太子,你怎麼來了?”
“慕雪,我想告訴你個秘密。你要聽嗎?”他壓低着聲音道。
“什麼秘密?”
“我喜歡你。”
我怔了怔,道:“你喝酒啦?”
他似有些急了,“我沒喝酒,我清醒的很,我真的喜歡你。”
“你大半夜像個賊一般潛進浣衣局就是爲了告訴我這件事?”
聽到這番話,他明顯頓了頓,“喜歡上你就讓你這麼不堪嗎?”
“不是不堪,只是不應該。”
“不應該?”他乾笑了幾聲。
“那什麼是應該呢?你所謂的應該,又真正讓你快樂過嗎?”
我腦子突然亂成一團麻,“你走吧,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他一把抓住黑暗中我的肩,“快半年了,就換了你這句話,慕雪,你這個女人怎麼那麼狠?”
狠?這個字反反覆覆被多少人說過,我真的有那麼狠嗎?
“既然太子知道又何必問我呢?太子的家人還在家中等着自己,撇下家人不管,難道太子就不狠了嗎?”
這一問,他放開緊抓我的雙手。
“你還是如此冷漠,只可惜,你該有的溫柔終,還是不屬於我。”他有些哀傷的言語在這寂靜的黑夜中更是增添了無限的悲涼。
“太子,對不起。”終究還是隻有一句對不起。
“我還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也許你可以不用說。”有時候知道太多秘密並不是什麼好事。
“我要去刺秦王了。”他輕柔的言語像是一把利刃劃破了這孤寂的黑夜。
“你···”
“等秦王死了,你便再也不是他的夫人了,到時候你便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而我燕國也不用再整日的惶恐了。”
“太子,你不能這樣做。”
歷史上曾記載,太子丹爲了保全燕國,便佯裝投降,將國家地圖奉獻給秦王,而實際卻是派刺客刺殺秦王,以求安穩,便有的著名的荊軻刺秦王。可事敗之後,不僅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安穩,反而因此惹怒的秦王,得到地圖的秦國,更是有了理由攻打燕國。
而燕王喜爲了保全自己,竟將藏匿起來的太子丹親手送到秦王面前,以示謝罪。被自己親生父親親手送向死亡,竟是這個男人的一生,可是現在他又怎麼會知道呢?
“我沒得選擇,明日我的勇士便要替我,替整個燕國犧牲了。等到明年,你就可以自由了,慕雪,我一定會讓你自由的。”
“太子,你不能這樣做,你這樣做會毀了燕國,毀了自己。”
“你是在擔心我嗎?”他有些開心道。
“就算吧,你真的不能這樣做。”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到時候燕國上下不用再整日的惶恐,而你也可以去找你心裡的那個人了。”他說話的時候眼睛裡好似放着光。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阻止他了,他不像我,若是知道結果,反而更能順應天命。可若不知道結果,人們總是會拼盡全力賭一個未來。歷史不能更改,他心裡的希望,也是他與整個燕國唯一存活的希望。
“你真的想好了嗎?”
“慕雪,你放心,我一定還你自由。”他說完便伸手撫摸我的臉,他的手很冰冷,這次我沒有閃躲。
我看不清他此時臉上的表情,微弱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只是依稀看的見輪廓,還有無限的悲愴。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發。”千百年後,他們今日的壯舉將被載入史冊,那個叫荊軻和姬丹的男人,用最後的掙扎著了一個夢。無論後人怎樣評價他們,至少他們在這刻是無畏的。
“祝你成功。”簡短了四個字希望能給他更多的力量。
“慕雪,等我。”他收回手,消失在無盡的黑夜裡。姬丹,我不能告訴你結局,因爲無論怎樣,你定不會相信。這樣的結局太過殘忍,所以此刻,我便裝作不知道,給你留個你想有的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