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周後,已是寒冬,我們終於到達燕國,樑琛也好了許多,我發呆似得望着眼前的城門,另一扇門裡又會藏着怎樣一個天地呢?
“慕夫人,我們進去吧。”樑琛看了我一眼,緩緩道。
我向他點了點頭。
坐在車轎裡,我用絲巾遮住面,城裡的百姓都跪在兩旁,好奇的打量着我,也許他們真的很好奇這個從秦國來的夫人到底有什麼能耐,讓他們用了十五座城池換了回來。
燕國雖比不得秦國邊緣遼闊,可是宮殿修飾的卻是異常華美。
“不知慕夫人爲何矇住絲巾呢?”眼前身着華貴,身材略顯發福的男子向我詢問道。是的,沒錯,他便是燕國的帝王,燕王喜。
在他身上看不出半點心力交瘁之樣,到似整日縱情聲色之人,也難怪燕國會日漸衰敗。
“失禮了,燕王陛下,因爲本宮近日得了傷寒,害怕對您不敬,故以絲巾蒙之。”
說罷,他便轉向身旁穿着同樣華貴的男子道:“太子丹,你帶慕夫人去北殿的清水居好生休息。”
“是,父王。”太子丹低頭道,聲音也很似溫柔。
“慕夫人。”男子走上前來向我行禮。
眼前的男子生的一雙桃花眼,極其精緻的五官配上標準的身材,真是好生的俊美。我真是奇怪,燕王喜怎麼生的出這樣俊美的孩兒呢?
我微微點頭表示對他的回禮。
“慕夫人,請隨我一起去北殿好生休息。”
“好,謝謝太子。”
他聽到我這樣說,回頭看了看我,眼裡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愫,嘴角也微微勾勒起來。
我們大約步行了一個小時左右,便來到他口中的清水居。這清水居朕是地如其名,不僅和其它宮殿華麗的裝飾不同,連位置也生的如此偏僻,不過環境的確是清幽,看來這燕王對我這個外國之人戒備可不少。
“慕夫人,這清水居可還中意?”
“挺好的,與世無爭,本宮很是中意。”
太子丹笑了笑,道:“慕夫人喜愛便好,若是有事儘可吩咐下人。”
“有勞太子費心了。”我禮貌性的道。
他向我行完禮,便退了下去。
日子就這樣平淡的過了半個月,我好似真的與世無爭般,每天都待在宮裡,像極了尼姑庵裡的姑子們,不由的感嘆,我也有如此平靜的時候。
“慕夫人,您看,下雪了!”
一大早花衣便急衝衝的跑進來向我道,一個小臉盡是通紅。這小丫頭,從第一天照顧我開始,便是如此急性子。
“下雪了。”我喃喃自道,放下手中的書。
“是啊,慕夫人不是最愛雪嗎?我們一起去看雪吧,整個宮殿都被雪覆蓋了,可美了。”花衣說的很是激動。
“好。”我微微一笑。
“花衣這就去給夫人拿斗篷。”聽到我同意,她一個健步衝進屋內,替我取出斗篷。這小妮子,跟着我,估計也是悶壞了。
“好大的雪呀。”一開門,漫天的飛雪便向我們涌來。
“是啊,好大的雪。”
我輕輕接過一片雪花,看見它慢慢在手裡融化,微微的失了神。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突然想到這首詩,隨即便唸了出來。
“夫人真是博學。”花衣一臉崇拜的看着我,臉上全是一片笑意,就像是朵盛開的向日葵。
“花衣,你今年多少歲了?”
“花衣今年十四歲。”
“十四歲,那可真是個花一般的年齡。”
聽此,她撅了撅嘴,道:“宮裡許多與我同歲的姐姐們,可都做了掌事,都怪花衣進宮遲,人又生的愚笨。”
“你很想做掌事?”
她頓了頓,道:“其實也說不上想啦,只是覺得做掌事有很多好吃的。”
看她口水都快流出來的樣子,真是個可愛的小吃貨。
“你很喜歡吃?”
她猛的點頭,“是啊,是啊,花衣是個孤兒,小時候吃不飽,經常與別人爭吃的。”
她看了看我,道:“夫人不用可憐花衣,至少花衣以前過得很自由,有時候花衣甚至希望還像以前一樣,和他們一起出去搶吃的。”她說到他們時,眼裡閃過一絲哀傷。
“別想了,花衣,以前的就讓它過去吧,好好在宮裡呆着,吃好,睡好。”
她咯咯的笑了起來,道:“夫人真是與宮裡的那些娘娘不同,她們只知道天天罵人,打人,要不就是整日唉聲嘆氣,聽着都快煩死了。”
我笑了幾聲,道:“你這樣說,不怕她們聽到,要了你的小命?”
“她們離我們那麼遠,聽不到的,況且夫人那麼好,是不會說出去的。”
看着她笑的如此開心,我失了神。在她心裡我真有這麼好嗎?可是我的手上沾了那麼多人的鮮血,我的心裝了那麼多仇恨,我還是當初的那個慕雪嗎?
“夫人在想什麼?”她好奇的看着有些失了神的我。
“沒什麼,突然想到以前一些事。”
“夫人剛還叫花衣別想以前的事了,到是自己想起來了,夫人莫想了,我們去打雪仗吧。”
“打雪仗?”我驚歎。
“是啊,夫人以前沒玩過嗎?可好玩了,花衣以前最喜歡和他們一起玩了。”
“不是,我玩過。”
她驚訝的鼓起雙眼,道:“花衣以爲宮裡的娘娘們都不會動呢,看來我們的慕夫人果真是不一樣。”
說罷,我們便在後院裡玩了起來,剛開始她佔上風,可是畢竟也只是個孩子,不一會兒就敗下陣來,被我打的跪地求饒。
“夫人放過花衣吧,花衣知錯了,不該想趁此欺負夫人。”
這小丫頭,還想趁此欺負我,我偷偷拿起一個雪球。
“看招。”可這招卻打在剛來的太子身上,我和花衣很是驚訝的看着他,等反應過來,花衣趕緊替他擦拭。
“太子莫氣,慕夫人本是想打奴婢的,誰知您剛來不小心給趕上了。”
“沒事。”太子丹起脣道,輕輕擦拭去身上的雪漬。
我走過去向他賠禮。
“不知太子前來,有失遠迎,還請太子恕罪。”
“父王叫我前來看看慕夫人是否還住的習慣,身體也可還好些了?”
“一切都還安好,勞煩燕王與太子掛心了。”
他笑了笑道:“夫人真是好興致,這麼冷的雪天,別人可是連半隻腳都不肯邁出門檻。”
“太子說笑了,這麼美的雪景色,若是無人欣賞,倒是辜負了雪的美意了。”
聽此,他看了看我,笑了笑,道:“夫人說的好,莫辜負雪的美意,不知夫人有無興致與本太子共賞這雪景呢?”
我好奇的看了看他。
“這清水居位置偏僻了些,若是想要欣賞到最美的雪景,當數在望月樓觀賞爲佳。”
“望月樓?”
“是的,不知夫人是否有興致一起前行呢?”
“好。”
“慕夫人,這裡的雪景好美!”花衣指着樓下白茫茫的一片雪景,對我道。
“是啊,真的好美,連山都白了。”
“青山不老,爲雪白頭。”太子丹看着遠處的雪山,又看了看我道。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夫人是在思念故人了嗎?”聽到我這樣說,他向我詢問道。
“故人?沒有,只是看見山與雪如此糾纏,不免覺得有些累。”
“夫人不是山和雪,又怎會知道它們累不累呢?也許它們正因彼此重逢而開心,也不一定。”
“想不到太子竟也是如此多愁善感之人。”我好笑的說到。
他笑了笑,道:“思念故鄉也是人之常情,當年我在秦國之時,可是夜夜啼哭不已,夫人能在異國如此開心,真是出乎本太子的意料。”
歷史上曾記載,太子在秦滅韓前夕,被送至秦國當了人質,受辱後於燕王喜二十三年,回到燕國。想必那段時光給了他難以磨滅的印記吧。
“太子是覺得本宮應該和太子一樣嗎?”
“不,本來我以爲我們會很相像,可是現在看來,我們並不一樣。”
“每個人都不一樣。”
“慕夫人,你現在看到平靜的一切,很可能是暴風雨來的前奏,我想,你應該回去。”
我真是不明白他爲何會對我說這些話,難道真是因爲同病相憐?
“太子,謝謝您的美意,不過一切自有天意。”
是的,天意從來由不得我們強求。
他看了我一眼,道:“夫人若是這樣想,本太子也無話可說,本太子還有要事處理,不便陪夫人觀看雪景了,先行告辭。”
隨後他便吩咐身旁的侍衛好生“照看”我。
故人?誰是我的故人呢?我沉思的望着天邊。
“夫人在想什麼呢?”花衣好奇的問着我。
“沒事,我們再多看看雪景吧。”
花衣點了點頭,又開始嘰嘰喳喳跟我說了一大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