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番話,她居然哭了起來。
“夫人是嫌棄花衣笨嗎?夫人不要趕走花衣啊!”
“不是的,花衣。”
“花衣保證以後再也不偷吃夫人的紅豆糕了,夫人不要趕走花衣,花衣不想去伺候那些有口無心的主子。”她一邊說,一邊舉起三個手指對天發誓。
明明是件略帶悲傷之事,卻硬生生被她演成了搞笑劇,這花衣!看她哭腫的雙眼,我不禁感嘆。
“你偷吃紅豆糕?”我盯着她道。
她停止了哭泣,傻傻的笑了幾聲,道:“花衣只偷吃了一丟丟,真的只有一丟丟,主要是夫人宮裡的紅豆糕太好吃了,不愧是太子殿下指定給夫人做的。”
“太子殿下?”
“是啊,太子說紅豆是最能寄託相思之物,如果夫人心裡苦的時候,可以用紅豆緩解相思。”
聽到這番話,我失了神。
“夫人在想什麼?”花衣在我眼前晃了晃。
“花衣,你真想跟着我?”
“那當然了,夫人雖然古板了些,也不愛說話,可是心卻非常好呢!”
“花衣,我沒你說的那麼好,其實我一點都不好,準確來說,是很差。”
她扯了扯我的衣袖,道:“怎麼會呢?夫人是花衣進宮依賴見過最好的人了,夫人是不知道宮裡那羣主子,這樣比起來,夫人簡直是菩薩。”
“菩薩?你淨胡說。”
“花衣纔沒有胡說,這麼久以來,夫人是第一個陪花衣打雪仗的人,第一個不把花衣當下人的主子,花衣還經常看到樑琛大人在外望着我們清水居呢。”
“樑琛?”
“是啊,他住的地方離我們那麼遠,爲什麼要繞個圈呢?說起來除太子之外,樑琛大人也很照顧我們清水居呢,不然我們清水居怎能吃的用的如此之好。”
“這樣嗎?”
“可不是,這樑琛大人也沒見過對誰如此上過心,說媒的都快踏破他家的門檻了,可硬是一個小姐也沒看上,說是什麼,大丈夫應以天下大事爲重,他生的如此俊美,可是被許多小姐日思夜想着啊!”
“他的確生的不錯。”這點我還是必須得承認的。
“夫人,您說,大人是不是喜歡您啊?”
“你在胡說什麼。”我生氣的敲了敲她的頭。
“花衣沒有胡說,花衣聽說着樑大人可爲夫人捱了一刀,之後又對夫人百般照顧,爲了夫人可是在陛下面前說了不少好話。”
“我是他帶回宮的,自然是比較照顧我,況且最重要的是,這也關係到秦燕兩國,那有你這小丫頭說的那麼簡單。”
“就是,就是。”她激動的握緊雙手,在我面前比劃着。
“你這般激動幹嘛?”我眉毛一挑,“莫非,你喜歡他?”
聽此,她眼神閃爍起來,雖然看不見她的臉,我也猜到此時定是紅了雙頰。
“夫人胡說!”
“真是胡說?”我打趣的問着。
“其實,其實,沒有胡說,花衣的確是喜歡大人。”
“你這小丫頭,也太早熟了。”我好笑的說到。
“早熟?怎麼會呢?許多與花衣同歲的女子們都作爲人婦了。”
我猛的醒悟,這是在古代啊。
“你和他,有什麼關係嗎?”
她眼裡充滿愛意的道:“如果不是大人,花衣早就餓死在洪荒之中了,是大人帶花衣進宮,也是大人讓花衣好生照顧夫人。”
我瞥了一眼,道:“原來,你不肯離開我,是爲樑琛啊。”
我這一番話可讓她着了急,她趕緊揮舞着她的小爪子。
“不是的,不是的,剛開始花衣的確是因爲樑琛大人,可是後來是真心誠意想服侍夫人的,夫人莫要趕花衣走,花衣想一直跟着夫人。”
“一直跟着?”我喃喃自道。
花衣好奇的看着有些失神的我,揮了揮她的小爪子,道:“夫人怎麼這般愛失神呢?”
“花衣,我是個不幸之人,跟着我的人通常結果都不太好,你,還是去找個新主子吧,免得惹了身晦氣。”
“夫人怎麼這般說自己呢?夫人沒嫌棄花衣晦氣,花衣還擔心夫人嫌棄花衣是個不祥之人。”
看着她看我看的如此認真,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花衣,其實我纔是個不祥之人,因爲我,纔會死了那麼多人。”
“夫人莫悲傷。”她牽起我的另一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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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知道嗎?那年洪荒,我和他們都快餓死了,可是後來花衣偷偷偷吃了他們的食物,才苟活了下來,是花衣害死了他們。”
“你•••”我不知該說什麼,又害怕傷害她,便沉默着。
“夫人,人了爲了生存,通常會不擇手段,可是後來我才發現,活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因爲他們不僅要面對生活種種的磨難,更要受良心的譴責,每次夢迴,我總是聽到他們的哭聲,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情願與他們餓死在洪荒之中,早登西方極樂世界。”說着說着,她的淚水已經打溼了白布,不過卻未曾出聲。
“花衣。”
“夫人,你愛過別人嗎?又傷害過別人嗎?花衣不知道夫人以前經歷過什麼,可是花衣知道,夫人並不是無心之人,夫人莫要再追悔往昔了,既然活了下來,就努力守護我們想守護之人吧。”
我真是想不到一個才十四歲的孩子竟然經歷了這麼多,又看透了這麼多。歲月到底在她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背後藏了多少故事?
“對,花衣,我會一直守護他。”我笑了笑,對她道。
“夫人笑了。”她停止了哭泣,咯咯的笑了幾聲。
“所以夫人不要拋下花衣,好嗎?”
“你不怕跟着我,有一天惹禍上身?”
“不怕。”她搖搖頭。
“花衣只想替大人守護好夫人。”
她這句話更是讓我驚訝。
“花衣,不許胡說。”
“夫人,花衣沒有胡說,花衣跟了大人兩年,他什麼性子,花衣最清楚不過,樑大人眼裡裝滿了夫人,他雖不說,可是花衣知道,他想守護夫人。”
“我不值得。”
“沒有什麼值不值得的,夫人也有守護的人吧,夫人守護着那個人,樑大人守護夫人,花衣守護大人,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守護的人,這樣真好!”
“好?”
“是啊,人有了信念,不是會更有力量活下去嗎?”她向我笑了笑,眼睛彎成月牙。
“信念?”
“是啊,夫人心中的信念不就是那個人嗎?所以夫人才會這般堅強。”
“花衣,謝謝你。”
“所以夫人是不會趕花衣走了嗎?”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真的?”她眼裡開始閃動起來。
“真的。”我向她點了點頭。她咯咯笑了起來。
“痛嗎?”我輕輕的摸着她的臉。
“有點。”她摸了摸自己另一邊臉。
“那燕老頭子下手也太狠了,我真想請個巫師好生詛咒一番。”
我趕緊捂住她的嘴。
“你小聲點,你真以爲你有九條命嗎?說話做事可要經過腦子。”
她輕輕掰開我的手,傻笑了幾聲。
“其實我是替夫人不值,就他那樣,也只有宮裡那羣女人爭先恐後撲上去,我看他連夫人一絲秀髮也比不上,還妄想輕薄夫人。”
“昨天的事謝謝你,花衣,只是苦了你了。”
“夫人不必如此,也怪花衣打了個盹,讓那老匹夫乘機溜了進來,以後花衣一定好好看緊夫人。”
看她認真的樣子,我好笑的道:“進宮這麼久,在外面學的這般粗俗的話怎麼還改不過來,以後可得好好改改了。”
她不好意思笑了笑,道:“花衣不識字,難免粗俗些,日後夫人教花衣識字,好嗎?”
我點點頭,微笑道:“好啊。”
看她開心的樣子,我不禁想起剛來這裡,我識字也不多,那個時候蒙毅在我身邊,經常耐心教我識字,當時他還納悶。
“慕雪,你說你作詩作的這般好,怎麼拿只筆認個字這麼難呢?”
我又不好跟他解釋,便提筆在紙上寫下漢字。
“你看,這便是我們那的字,可比你們簡單多了。”
他拿起仔細的瞧了瞧,道:“是簡單許多,不過還是有些神似,像是由我們的字演變而成。”
當時我不由感嘆,你說他手不僅好使,腦子怎麼也這般好使?隨便看了看,便看出箇中奧妙。
那時候我便騙他自己是從陶淵明的桃花源而來,與世隔絕太久了。他看了看我,沉思道:“真有這樣的地方嗎?”
看他認真的樣子,我好笑道:“騙你的,是個小部落的字,後來部落衰敗,知道的人便越來越少。”
那個時候我真是佩服自己,爲了圓謊,真是什麼理由也敢編,第一次覺得自己想象力真是不錯。
“以後,我教你識字。”他盯着我,對我道。
那個時候陽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像極了座完美的雕塑,看他認真的樣子,我冷不丁來了句。
“你說,你怎麼就長的那麼好看呢?”
他原本冷峻的臉竟爬上一絲緋紅。
“慕雪,你在說什麼呢。”明明是有些尷尬,他卻還是如此般冷靜,連話語也是如此。
“我是在誇你呢!”我好笑的說到,那個時候,我覺得我還是蠻逗的。
“認不完今天的字,就別想吃飯。”他轉過身給了我這句殺千刀的話,我睜大眼盯着他的背影,生氣的道:“蒙毅,你不能這樣對我。”
那個時候我甚至覺得誇他是件比損他還恐怖的事。
“好好識字。”他卻只留下這四個字離我而去。
其實想想蒙毅在我識字方面的確是很嚴厲的,加上我不笨,又肯努力,沒用多少時間,我竟清楚了不少。等他檢查成果時,向來不愛夸人的他,竟也學我來了句:“慕雪,你說你怎麼就這般聰明呢?”
我又不好自誇,便誇了回去。
“那也得師傅好。”
他竟笑了笑,道:“這個徒弟,甚的師傅之心。”於是他便這樣白收了我這個徒弟,那個時候我覺得他也挺逗的。
“夫人,在想什麼?”花衣搖了搖我。
“我想我會很嚴厲。”
花衣睜大眼睛。
“只要不罰花衣不許吃飯,花衣都聽夫人的。”
“你這小吃貨。”我敲了敲她的頭,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