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內的鞦韆架上,散落了一地的花瓣,紅的黃的白的爭奇鬥豔,卻都被搖落到樹下。
周玉潔帶着兩個宮女焦急地尋找,不遠處的假石上,有一個天然的凹陷,從裡面露出一個鬼靈精的小腦袋,探着頭偷笑。
“陛下...陛下你在哪兒?”
周玉潔急的滿頭是汗,剛剛朱琳灝纏着自己,帶她來御花園乘涼。自己耐不住她軟磨硬泡,心一軟就答應下來,來到御花園之後,果然樹蔭下花團錦簇,綠樹成蔭,清風習習,是個消暑的好地方。
周玉潔想起給侯玄演織就的一個汗衫馬上就要完工了,就囑咐朱琳灝在此稍等,自己回去拿。
誰知道就這片刻功夫,再回來的時候,皇帝已經不見了蹤影。而且花園中的花都被打在地上,看上去一片狼藉,周玉潔頓時驚出一聲的汗。
陛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或者被宮中的人抱去,發現了她是個女孩兒的秘密...
想到這裡,周玉潔馬上叫來坤寧宮中的兩個自己人,幫忙尋找起來,一顆心墜的七上八下,芳心大亂。
朱琳灝躲在石頭上,其實很是危險,石頭高出她的身子不少,一旦跌落下來就得摔個不輕。但是她絲毫不知道害怕,反而看着驚嚇的宮女們,掩嘴偷樂,典型的熊孩子。
突然一個身影悄悄走到她的身後,伸手一提將她拽到懷中,朱琳灝驚叫一聲就要施展王八拳反擊,一雙粉色的小拳頭還沒落下,就認慫似的垂了下來,乖巧地叫了一聲:“皇父。”
侯玄演板着臉,斥責道:“你爬到這石頭上做什麼?今兒是誰負責照看你,把她給我喊來!”
怎麼都找不到,懷疑自己把皇帝弄丟的周玉潔癱坐在地上,正要抹淚的時候,就看到侯玄演抱着皇帝走了過來。
侯玄演往鞦韆上一坐,驚喜交加的周玉潔慌忙趕了過來,侯玄演怒道:“跪下。”
幾乎是身體本能的順從,周玉潔屈膝跪在滿地的花瓣上,侯玄演責問道:“這麼小一個孩子,你竟然將她放到那塊山石上,一旦掉下來是個什麼後果?”
周玉潔怔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朱琳灝就紅着臉爲她辯解道:“皇父不要怪她,是我自己偷偷爬上去的,不幹周女官的事,皇父要罰就罰我吧。”
侯玄演蹙眉道:“到底怎麼回事?”
周玉潔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小皇帝藏到了假山上,那可真是太危險了。長吁了口氣,周玉潔拍了拍胸口,嚥着淚解釋起來。
侯玄演臉色稍緩,他還以爲是這些女官不拿孤苦伶仃的皇帝當回事,揹着自己對她施以毒手好讓自己登基呢。原來是自己想多了,看着腳下楚楚可憐的美豔婦人,侯玄演半是安慰半是訓斥地說道:“就算這樣,你也不能把個孩子丟在御花園中,撇開身份不說,她才四歲呢。”
“是四歲半!”小傢伙振振有詞,據理力爭。
侯玄演將她按到腿上,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小屁股還沒有巴掌大,疼的朱琳灝四肢亂動。
“再敢淘氣,看我怎麼收拾你,那地方摔下來是耍着玩的麼?還有這些花,好端端地長在樹上,你爲什麼要把它們搖下來。你知不知道,花兒落了很快要枯萎,它們一年就有這麼短的時間綻放,現在全被你毀了。”
朱琳灝眼角含淚,捂着小屁股倔強地說道:“皇父騙人!是這些花讓我搖的,它們生下來就被困在樹上,做夢都想飄出皇宮去,我這是幫助它們。”
侯玄演啞然失笑,這麼小的東西,就知道扯謊了,童言無忌也最是純真,或許她是太想離開皇宮這座牢籠了。
周玉潔看朱琳灝捱打,心裡一疼,比自己受訓還難受,跪着爬上前說道:“爺,陛下她知道錯了,這次就算了吧。”
侯玄演瞪了她一眼,說道:“你的事還沒算呢,少來聒噪,跪好。”
話雖說的兇,侯玄演心中早就消了火,將朱琳灝遞到跪在地上的周玉潔懷裡。一大一小兩個噘着嘴擡眼看他,侯玄演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周玉潔美目一盈,流光暗轉,說不出的萬種風情。
侯玄演輕咳一聲,說道:“帶她回去罰抄三字經一遍,抄不完不許睡覺!”
朱琳灝臉色一苦,她最煩讀書寫字,四歲就敢上樹掏鳥蛋的女中豪傑,碰到筆桿子就發怵,聞着墨水味就犯暈,看到紙張恨不得倒頭就睡。
侯玄演眨了眨眼,笑道:“要是抄完了,我帶你出宮玩三天,不用早朝。”
朱琳灝長長的睫毛下,圓圓的大眼睛一下子睜開,彷彿發着光一般,問道:“真的嘛?”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周女官,快去書房,快走。”朱琳灝瞬間充滿了鬥志。
侯玄演笑着搖了搖頭,轉頭往春和殿走去,這裡本是西宮,現在成了靈藥的住處。
寢宮內靈藥坐在太師椅上,懸着的白皙腳丫來回晃動,天氣炎熱下小妮子竟然不着籮襪。臂間繞了條薄羅紗披帛,再外罩一襲金綠色的圓形織錦雲肩,絲毫不怕春光外泄,畢竟這裡只有一個男人能來。
聽到腳步聲,靈藥嘴角一揚,已經知道是誰來了,臉上的兩個淺淺的梨渦,暴露了此時的心情。
侯玄演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她的身後,靈藥倏地一下跳了起來轉過身,撲到他的懷裡。
一把將輕盈的少女橫抱在懷裡,侯玄演笑道:“叫我來宮中做什麼?”
“想你啦。”靈藥吐着舌尖,俏皮地說道。
侯玄演眯着眼,似有實質的目光不懷好意地在她身上游弋,靈藥媚笑着討好道:“爺,有正事,你先看桌上。”
侯玄演低頭一看,桌上擺着一封奏章,落款赫然是雲南黔國公。
“雲南沐家?他們要做什麼?”
“沐家對朱家忠心耿耿,咱們的舉動,他們看不下去嘍。”
侯玄演抱着靈藥坐到太師椅上,仔細讀了起來,果然是這個意思。
雲南沐家對朱明確實是忠心耿耿,他們的祖先沐英安徽鳳陽回族人。小時雙親亡故,朱元璋將他收爲養子。
洪武十四年,朱元璋讓沐英與傅友德、藍玉率兵三十萬萬徵雲南。雲南平定後,沐英留滇鎮守,其鎮滇十年間,大興屯田,勸課農桑,禮賢興學,傳播中原文化,安定邊疆。第二年沐英因義母馬皇后病逝,悲傷過度而咳血。洪武二十五年,沐英又因太子朱標的去世,遭受打擊而患病,於太子死後的兩個月,病逝於雲南任所。沐英死後,朱元璋十分痛心,命歸葬京師,追封黔寧王,諡昭靖,侑享太廟。沐氏子孫世代承襲,鎮守雲南。
他們的封號是黔國公,沐王府只是因爲沐氏在滇久,威權日盛,尊重擬親王,所以當地的百姓稱黔國公府爲沐王府。
從此沐王府與國同休,鎮守雲南,上奏章的正是當代黔國公沐天波。他直言攝政王受封王爵已經逾矩,尊加皇父更是形同謀反,言辭激烈,慷慨陳詞。
不得不說,這個黔國公沐天波確實是個大明的忠臣,手裡有兵有權,雲南就是他的根基。
侯玄演眉頭一皺,雲南難道要提前上演護國戰爭不成。
你想做蔡鍔,我可不是袁世凱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