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洲離開很久了,明月依然保持着他還在時的姿勢,一動也沒動。
小檀瞧着自家公主一副失魂落魄的呆滯模樣,忍耐許久,終於擔心的上前來,“公主,您還好吧?”
難不成真被攝政王說中了,公主這是歡喜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可這分明更像是深受打擊的模樣啊!
明月虛弱的擡起頭來,顫巍巍瞧着一臉擔憂的小檀,“你剛纔怎麼不攔着我?”
“啊?”小檀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明月深吸一口氣,搖搖晃晃站起身來,這才發現外頭天色都黑了,“什麼時辰了?怎麼沒傳晚膳來?”
這才覺出肚子都餓的咕嚕叫喚了,罷,管他事情如何神發展,填飽肚子纔是最要緊的事。
小檀終於放下心來,“已經戌時了,廚房的人來過好幾次,奴婢見公主在想事情,便讓她們將飯菜先溫着。奴婢這就讓人傳晚膳來。”
只是晚膳還沒來,汪漫語竟先來了,她一臉擔心的打量着明月的臉色,“聽聞公主今晚沒用晚膳,我委實擔心的緊,公主可是身上不適?可稟了王爺不曾?對了,王爺傍晚時有要事出府去了,這時辰宮裡的太醫怕也不好請來,只得委屈公主先讓外頭的大夫來瞧上一瞧……”
明月微微蹙眉,忍耐着肚子餓聽她貌似關切的話語,到底還是忍耐不住出聲打斷了她:“我身體很好,現在正要用晚膳,汪姑娘可要留下再用一些?”
原以爲她這樣不客氣的態度,矜持驕傲的汪漫語定就會離開,不想這一回明月竟猜錯了,汪漫語鬆了口氣,笑着道:“公主沒事就太好了。剛好今晚用的不太多,公主相邀,我就厚着臉皮打擾了。”
明月只皺了皺眉,便沒再多說什麼。到底汪漫語如今掌着後院的事,且明面上也給了她不少方便,至少沒像其他女人一樣閒着沒事就找她麻煩,故而明月也沒給她太難看的臉色。
當然,太好看的臉色也沒有就是了。
對於明月冷淡的態度,汪漫語並不在意,當晚膳擺好後,她果真安靜的陪着明月吃起菜來,且還不是動動筷子做做樣子的那種。
夏國雖是小國,但明月到底是出自皇室,飯桌上的禮儀姿態挑不出半點錯處來,而汪漫語也是出身百年世家的大家族,其禮儀修養也自不必說。
兩人沉默安靜的用完晚膳,又在丫鬟的服侍下漱口淨手後,汪漫語方纔笑着道:“往常總是一個人吃飯,常常食不知味,今兒在公主這裡,不知不覺竟用了這許多,讓公主見笑了。”
若換做旁人自然就會順口說上一句“往後可以常常過來一道用飯”之類的客套話,到了明月這裡,汪漫語卻只得了明月一個漫不經心的“嗯”字。
她並不氣餒,也半點沒有表露出被輕忽的不悅來,依然笑着道:“這王府裡看着花團錦簇,十分熱鬧,可不瞞公主說,我常常覺得十分寂寞,連個能說上幾句話的人都找不到。公主初來乍到。怕也是如此吧。”
明月最不喜歡繞圈子,見汪漫語說了半天也沒個重點,頗有些不耐煩了,“本公主寂寞不寂寞,汪姑娘該很清楚纔是。管着王府後院的人,不就是汪姑娘嗎?”
汪漫語面上便有些發紅,忙起身對着明月歉意的福了一禮,口中稱道:“我知道這些日子來,府裡那些個不懂事的姐妹給公主帶來了不少困擾,我也曾說過她們,奈何……”
她嬌美的面上浮現出爲難與無奈,“王爺愛重她們,我除了苦口婆心的勸說她們一番,也沒有別的辦法,都是我的不是,讓公主受委屈了。”
“哦。”明月惜字如金的吐出一個字來,她想她有些明白這汪漫語的來意了,這是來挑撥她跟賀之洲的感情的吧,無意的透露出賀之洲愛重別的女人,是想看她吃醋?
別說她知道賀之洲根本不在乎那些女人,就算他真的在乎,也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好嗎?她跟賀之洲之間,可沒有什麼經不起挑撥的特殊感情。
饒是八面玲瓏的汪漫語,也覺得這天是聊不下去了,面上那笑容不由得微微有些扭曲,但也識趣的不再多留,“天色不早,我就不耽誤公主歇息了。今日過來一則是擔心公主的身體,另外也是想先跟公主說一聲,許明日這府裡又會多一位姐妹了,可能還不止多一位姐妹那麼簡單——”
她頓一頓,見明月仍是那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樣,便是她說出府裡要進新人的事,她的神色也沒變半分,心下不由得更加懊惱,她這是篤定即便府裡進了新人,王爺依然會像今時今日這般寵着她?她倒要看看,等明日見了王爺的新人,她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坐得住!
“王爺離府的時候,我恍惚聽到一句,說什麼那孩子趁人不備跑了出去。”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汪漫語自然要將自己知道的全說出來才痛快,“王爺當時十分着急,命人一定要將那孩子找到。公主沒瞧見王爺那模樣,我在府裡多年,王爺向來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那會兒卻急的衣裳都沒換就要親自出去找人。說是個三歲大小的孩子,能讓王爺這樣發急,那孩子的身世怕是不簡單。公主也該有個心理準備,明日見了纔不會手忙腳亂。”
說罷,又憂愁的嘆了口氣,“打擾公主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公主若不嫌棄我出身低微,得閒可以去我的院子坐坐。公主歇着吧,我這就告退了。”
終於見明月面上浮現出了詫異之色來,雖然她這反應與自己預想的相差甚遠,但到底不再是那一臉的無動於衷,汪漫語總算覺得心裡好過了些。
這些日子王爺天天來蘅蕪苑,聽說是很認真的在教她作畫,可這樣的朝夕相對,王爺留在蘅蕪苑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本就對明月充滿了敵意與警惕的汪漫語又怎麼會不心急?所有人都道王爺是迷戀上了這位夏國公主,她先還能穩得住,可隨着蘅蕪苑裡送過來的消息,知道這女人竟哭鬧着要王爺給她名分,而王爺居然也答應要請陛下賜婚的消息後,汪漫語再也坐不住了!
這個女人,她竟敢如此妄想!她怎麼敢!
得知王爺爲了個孩子急急忙忙出了府,她再顧不得許多,親自上門來,用她自己捏造出來的事打擊她的癡心妄想,她卻還是那副讓她一見就恨不能撕了她那張臉的平靜神色,讓她心頭怒火愈發高漲。
王爺已經喜歡她喜歡的要娶她做正妃了,可她呢?即便聽說王爺在外可能有個孩子,除了詫異便再無其他反應,就她這樣的,哪裡值得王爺對她一往情深?
她配不上王爺!
她也絕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嫁給王爺,做王爺名正言順的妻子!
……
“公主,那汪姑娘的意思,是王爺竟然已經在外面有了個孩子?”待汪漫語離開,小檀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明月一邊散發,一邊漫不經心的回道:“管他是什麼意思,跟咱們不相干。”
別說一個兒子,就算賀之洲在外頭有了一打兒子,那也不關她的事。
不過,如果賀之洲真的有個兒子的話,那麼他不碰女人也厭惡女人碰觸的事便有了結論——這多半是深愛着那孩子的媽,爲那個給他生了兒子的女人守身如玉呢。
很有可能那女子跟賀之洲的身份地位太過懸殊,不能跟賀之洲在一起,這才帶着賀之洲的孩子隱姓埋名的生活着,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他們母子的消息,賀之洲自然就急巴巴的趕過去了。
簡單的腦補了一番的明月表示很欣慰,有情人終成眷屬對她絕對是件天大的好事,終於找到最愛的賀之洲哪裡還肯再娶她?說不得已經將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樣一想,明月鬱悶了好半天的心情終於舒暢了起來,“打水來洗漱吧。”
小檀見她不但絲毫不心急,反還鬆了一口氣,雖然很疑惑,卻還是聽話的打水去了。
明月不慣連洗臉這樣的事都要人服侍,小檀自然知道她的習慣,將水打來後,便手持軟巾子立在一旁等明月自個兒洗臉。
明月的手纔剛伸出去,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急急阻止道:“別碰!這水裡有毒!”
明月微微一僵,小檀倒抽一口冷氣,望着來人的方向不敢置信的低呼道:“蕭、蕭大人!您怎麼會在這裡?”
不知何時出現在明月屋子裡的男子鳳眼瀲灩、劍眉入鬢、瓊鼻薄脣、臉型俊雅,他的臉上彷彿天然就帶着三分清淺笑意,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他的容貌雖不及賀之洲那般令人驚心動魄,但若他願意,走出去也是個使少女思春,令春閨添怨、贏青樓薄倖的一個禍害。
此時他的眼眸中滿是緊張與焦急,上前一步抓住了明月的手,見她的手水面尚有一些距離,方纔重重的鬆了口氣,“你沒事,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