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過的很快,在七十二小時之內,數萬來自南方防區的帝國軍士兵涌向了西維斯首府坎撒城,他們之中大多都是霍爾中將、德米特里以及奧多爾兩位少將的直屬部隊,還有一部分是接到命令的附近城鎮的守備部隊。拜耶赫夫家族的私兵當然也算是其中的一員,而且他們的裝備可以算是整支平叛軍當中最好的:嶄新的迪克式線膛步兵槍、亮程程的硬皮甲、剛剛從武器庫中搬運出來的精鐵騎士劍,他們甚至每個人頭上都戴着頂價格不菲的三角帽。
羅斯庫深知自己的私兵除了少部分有戰鬥經驗之外,其餘的大部分都是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這些新兵使用得當的話,可以成爲關鍵戰鬥的生力軍,而使用不當的話,軍隊的潰敗也肯定會最新從這些新兵開始。所以,羅斯庫毫不吝嗇的花費了大量的瓊恩幣,儘可能的將這些士兵們武裝到牙齒,從物質上增添他們的自信心。
同時,正如之前所商議的那樣,阿爾琳娜親自將這些私兵升級爲女皇親衛軍的一員,羅斯庫也掛上了准將的軍銜,成了親衛軍的副指揮官,他和他的戰士們將會成爲女皇面前的最後一道防線。
萊絲少將——沒錯,由於親衛隊已經擴編成親衛軍,指揮官萊絲•維多特上校也連升兩級,成爲了帝國軍建國以來第一位女將軍。原本蘭諾帝國軍中只有中將以上的軍官才能指揮一個軍的編制,但是是新組建的親衛軍實際上只有一個師的規模,所以萊絲只是被授予了少將軍銜。
雖然萊絲手中能夠指揮的,只有原拜耶赫夫家族的五千私兵和同等數量的由城鎮守備隊、警察部隊甚至傭兵組合起來的雜牌部隊,但是對此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萊絲將新組建的親衛軍分成了各五千人的兩個師,第一師便是原拜耶赫夫家族的私兵部隊,平時由羅斯庫指揮;第二師就是那支臨時拼湊出來的雜牌部隊,由萊絲親自率領,原本親衛隊的三百多位跟隨女皇來到西維斯省的隊員也各自升遷,他們大多都成爲了親衛軍第二師中的軍官——如果沒有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兵約束和管教他們,這支雜牌部隊恐怕連整齊的隊列都無法組織起來。
霍爾中將手下聚集了不到一個軍,約莫二萬三千人的隊伍,他們當中多半都來自南方防區第四軍團第三軍,也就是第43軍,他們都是霍爾中將的老部下,作戰經驗豐富,當中甚至有一個團的重裝步兵。
德米特里率領的是第四軍團第一軍第一師,即第411師。按照慣例,每個軍團的第一軍的戰士都是整個軍團之中裝備最好,素質最高的,而第一軍第一師的戰士更是當中的佼佼者。第411師也是一樣,雖然蘭諾南方的男性身材上沒有北方男性魁梧,但是單看第411師那羣戰士們炯炯有神的雙目,就知道這些人都是不好惹的百戰之師。
第七軍團第三軍第三師的戰士們和他們的指揮官傑克•奧西多一樣,個個都是沉默寡言的年輕士兵。他們雖然都是剛入伍不滿一年的新兵,但是紀律性卻是整個平叛軍當中最強的。爲了最大的提高整個軍隊的士氣,西維斯省長尼克斯曾經宣佈,平叛軍當中所有人在坎撒城內的吃住用一律免費,只要你運氣夠好,甚至可以不花一分錢就在市內最豪華的酒店內住上一夜。所以在這幾天裡,坎撒市內的大街上到處都可以看到四處遊蕩的帝國軍士兵的影子。然而這些士兵當中沒有任何人是隸屬第733師的,奧多爾少將和他的部下們在集結完畢之後,就在市郊選擇了一處空地紮營操練,以後就再也沒有人邁出過營地一步。
教歷992年3月11日晚18時30分,距離女皇平叛軍正式開拔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此時第411師的指揮官赫卡比•德米特里少將正埋頭在書桌上寫着什麼。
“尊敬的閣下,下官將於今夜23時抵達瓦拉爾高地,請勿失約。”
這句簡短的訊息被寫在一張同樣短小的紙條上,儘管這句話的含義隱晦,所指不明,但是如果被人口調查局的特工人員看到了,一定會引起對方的懷疑吧。
到了晚上,女皇和她的軍隊就已經開拔上路,而在晚上23點的時候,按照計劃這支軍隊正好要經過瓦拉爾高地。也就是說,寫在那張不起眼的紙條上的訊息,是實實在在的軍事機密。
然而現場並沒有人口調查局的眼線,此時德米特里身邊只有一個年輕的少女,但是從她那全身深紅色的緊身勁裝來看,她的身份決不是少將身邊的侍女。
“莉莉。”德米特里一邊微笑着,一邊呼喚着少女的名字。
名叫莉莉的女孩十分敏捷地走到了德米特里的面前,儘管對方叫的情切,但她卻毫無表情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德米特里用他那雙黑色的眼眸,頗爲“深情”地看着莉莉,然而令他感到失望的是,眼前這位剛過豆蔻年華的少女,並沒有像普通的女孩那樣,在他的笑容面前露出羞澀的神情。她只是淡然地看着他,就如同看着一個死物一樣。
沒過多久,德米特里終於敗下陣來,他收起笑容,嘆了一口氣道:“幹你們這行的女孩,都像你這樣嗎?我相信如果你願意的話,你的笑容一定會和你的名字一樣美麗。”
莉莉沒有回答德米特里的問題,她只是伸出小手,一把奪走了那張紙條——將張紙條交給正確的人就是她今晚的任務。
“如果可以的話,幫我提醒一下波西姆中將,目標親衛隊的火器很厲害,就算是有我內應,想要完成任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德米特里繼續說道。
莉莉卻冷漠地搖了搖頭,道:“我的任務就是將這張紙條交給波西姆將軍,其餘的事情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
“你們還真會計較啊!”德米特里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是說讓一個知名的殺手幹這樣跑腿的任務,讓你感到委屈了?”
聽到這樣的話,莉莉的表情終於有些改變,她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們雖然是僱主,但是我也只不過是按照合約辦事而已,如果你們想要獲得更多服務的話,請與我們的專人聯繫。”
“好吧好吧!”德米特里擺了擺手,做了一個服輸的動作。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我走了。”殺手莉莉小心翼翼的將任務物品收進緊身衣的內側口袋裡,然後便向對方告辭。
可是,當莉莉剛剛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德米特里突然又叫了起來:
“還有一件事情!”
“什麼?”儘管已經有些不耐煩,莉莉還是再次轉過了身子。
彷彿沒有看到少女不經意露出的那一絲厭惡的表情,德米特里繼續笑問道:
“說真的,我非常想看一看你的笑容……喂、喂……你怎麼就走了。”
絲毫沒有理會僱主的低級趣味,殺手莉莉走出了房間,接着就如同風一般消失在夜空之中。
……
羅斯庫看了看手中的懷錶,已經是深夜10點了,之所以選擇在晚上離開坎撒市,就是爲了避開叛亂者的耳目,以免走漏了風聲。就如同在會議中討論的那樣,此時聚集在女皇身邊的一共有五萬五千名士兵,這支素質參差不齊軍隊如果碰到精銳的第61軍,就算打贏了也會損失過半。所以想要順利的將這五萬多人帶到帝都城下,就必須繞開迎面而來的第61軍。
爲了達到這個目的,在萊絲的建議下,平叛軍統帥阿爾琳娜女皇陛下在隊伍的周圍佈置了數十支由原親衛隊成員率領的輕騎兵部隊,他們的任務除了探路和警戒之外,還必須防止隊伍中有任何士兵脫離,以免有人向外界泄露隊伍的行軍路線。
“翻過前面的一個高地,我們就走出坎撒市的範圍了,照這樣的行軍速度,大約一個星期後就能進入帝都的境內。”羅斯庫騎在一匹褐色的戰馬上,對身邊同樣騎着雪羽的阿爾琳娜說道。
女皇身着一件紫色和白色相間的女式騎士服,腰間掛着一柄十分普通的騎士劍,她那頭華麗的金髮也收了起來,被一頂插着鵝毛的扁帽遮住。阿爾琳娜略顯嬌小的身影混在數萬人當中,一點兒也不顯眼——這也是阿爾琳娜這樣做的目的——雖然她是這種軍隊的總指揮官,但是除了幾位將領和親衛軍中的小部分人以外,大多數士兵都不知道女皇就在他們的身邊,否則的話,一旦消息泄露,近在咫尺的第61軍恐怕會立刻不顧一切地撲過來。
但是,無論是阿爾琳娜還是羅斯庫,他們此時都還不知道,這支軍隊的行軍路線,早已經被泄露出去了。
親衛軍上士帕爾瑪•託普正帶領着他的騎兵小隊,邁着輕快的步伐向前方的一處高地跑去。當地人將這出高地命名爲瓦拉爾,帝國軍人們則按照軍事地圖上的標識稱它爲197.1高地。
託普上士和他的小隊作爲整個平叛軍的最尖端,第一個抵達了瓦拉爾高地的西面。在朦朧的夜色中,覆蓋着層層灌木的高地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隻趴在地上的巨大的刺蝟。
瓦拉爾高地地處坎撒市東南,這裡遠離商路,平時絕少有人經過,更別在提這樣的深夜了,這也是選擇這裡爲行軍路線的原因。但是明知道此處人跡罕至,深感責任重大的託普上士還是帶領着手下的騎士們,想要登到高地的頂端看個究竟。
瓦拉爾高地上並沒有一條像樣的道路,騎士們不得不跳下戰馬,在荊棘的灌木叢中緩步穿行。高地的坡度並不是很陡,但是距離頂端至少也有1000米,想要一口去爬上去,還是相當費力的。
偵查小隊的騎士當中有一些還是剛入伍的新兵,他們大多都是坎撒市附近的貴族子弟,響應女皇的號召而加入的軍隊。帝國貴族們大多都養有馬匹,所以剛一入伍,他們就被編入了騎兵偵查隊。
新入伍的幾位騎士很明顯還處於興奮狀態,他們一邊學着長官的樣子四處張望,一邊相互小聲的談論着什麼。
託普上士並沒有理會那些新兵,因爲他知道,只要經歷過一次戰鬥,那些倖存下來的新兵就會蛻變成老兵,到那時他們自然會清楚在戰場上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
蘭諾帝國南方三月的氣溫還是十分寒冷的,一陣夜風吹來,就連強壯的託普上士也不禁縮了縮脖子,捏緊了新發的軍用大衣的領口。
忽然,上士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猛地停下來,舉起了右手,示意身後的那些新兵立刻閉嘴。
雖然託普上士只是個平民,但是他的軍銜擺在那裡,幾位貴族新兵對他還是十分尊敬的。正在小聲交談的幾個人見到長官示意,立刻閉緊了雙脣,同時右手按住了腰間的劍柄,矮下身軀,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突發的狀況。
託普上士使勁吸了吸鼻子,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偵察兵,否則萊絲也不會讓他擔任最前端偵查小隊的指揮官。託普的嗅覺異常的靈敏,他甚至可以從廁所中的味道分辨出之前的那個人午飯都吃了些什麼。
現在,託普已經察覺到了冷風之中夾雜的一些不尋常的味道,那是溼潤的空氣、泥土、樹木腐爛的氣息以及人的汗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託普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現在可以肯定,這座高地上除了他這一小隊偵察兵之外,還有其他人存在,而且對方的數目不少,否則空氣之中也不會夾雜着這麼濃郁的味道。
現在該怎麼辦?託普這樣問着自己,對方既然埋伏在高地上至今沒有現身,那麼肯定就是自己的敵人,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將這一消息告訴後面的本隊,同時儘可能的減少身邊這些偵察兵的傷亡。
偵察兵的工作是充滿了危險性的,託普之前也執行過幾次類似的任務,儘管他每次都向父神祈禱,能夠將自己的小隊完整的帶回去,但是這個祈禱從來都沒有起過作用,每進行一次任務,他就會損失好幾個手下。
“有敵人……”託普輕聲說道,“別緊張!”他伸手按住了身旁一位新兵的右手,後者聽到託普的那句話之後,差一點就抽出劍來。
“還不能確定敵人是否察覺到我們已經發現了他們,不要讓自己顯得緊張!”託普低聲說道,儘管如此,他的額頭上卻已經滲出了汗水。
“繼續前進!”託普說道,並且帶頭向前走去,他知道敵人之所以在高地上埋伏,就是爲了襲擊待會兒會經過的平叛軍。所以託普上士也大膽的猜測敵人不會輕易的就將自己這隊偵察兵消滅掉,否則一旦自己這些人沒有按時回到本隊,平叛軍肯定會加強戒備,那時敵人的奇襲計劃就等於泡湯了。
託普現在就是要裝作他們什麼也沒有發現的樣子,裝模作樣的在高地上走一遭,然後按照原路返回去。可是這個計劃說起來簡單,但是想要完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託普自己都感覺到小腿開始抽筋兒了,至於那些新兵們,恐怕連往前走一步都十分困難了吧。
然而讓託普感到意外的是,在發出警示之後,身後的騎士們——包括那幾個新兵,居然都一個不拉的跟在他的身後,儘管他們早已經停止了交談,而且各個神色凝重。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不是因爲那幾個新兵無所畏懼,而是因爲這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在這之前他們對於戰爭的瞭解僅僅侷限於流行騎士小說當中的一些文字描述寫罷了,而小說中的描寫的戰爭,往往被作者注入了浪漫和理想的色彩,忽略了戰爭殘酷血腥的本質。再加上蘭諾貴族天生的榮譽感,那些新兵們明知道周圍埋伏着敵人,雖然緊張,但並沒有感到多少恐懼,反而在心中盤算着,如果將這麼重要的消息帶回去,自己的軍銜是不是能夠往上升一級。
儘管自己的隊伍沒有出現慌亂,但是託普上士依舊十分擔憂,他們現在每往前一步,就會和高地上面埋伏着敵人越近一步,但是如果就這麼扭頭走下去,難免也會引起敵人的疑心。
正在這個時候,一直走在託普身邊的另一位軍官,威廉•皮克中士突然大聲說道:
“長官,我們一定要爬上去嗎?這裡一個鬼影子也看不到,沒必要走那麼遠吧?”
“好樣的,威廉!能活着回去的話一定請你喝酒!”託普一邊在心中稱讚皮克中士的機警,一邊努力打了一個噴嚏,然後用抱怨的語調說道:
“我也不想到上面去,可是長官有命令,一定要好好偵查這個高地。”
“可是長官,我們一路上連一隻老鼠都看不到,上面還能找到什麼東西?而且這裡的路實在太難走了,我的新褲子都被劃破了!”威廉•皮克中士乾脆停下了腳步,耍賴似的對託普說道。
“是啊,是啊,我的褲子也破了,新發的啊!”幾個頗爲機警的騎士也附和着,這讓託普心中樂開了花,不過他還是裝作爲難地說道:
“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要去你自己上去!”皮克中士一跺腳,乾脆坐在了地上,一副無賴的模樣。
“好吧好吧!”託普上士“一咬牙”,說道:“回去就回去,不過皮克,前兩天我欠你的賭債能不能……”
“賭債?”皮克睜大了眼睛,搖着頭說道:“長官你這麼體恤我們,又怎麼會欠我賭債?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呵呵,那就好!”託普上士一副十分高興的表情,他很自然地揮了揮手,“今天的任務就到這裡,我們立刻回去覆命!”
說着,託普上士就轉過身子,領着牽着自己的戰馬往下方走去。皮克和幾位經驗豐富的騎士緊跟隨在他的身後,至於那幾位新兵,雖然他們還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但是心中也知道那些老兵們這樣做一定有他們的用意,於是也同樣牽着馬,跟着長官向高地下方。
另一方面,在高地的頂端,一個一直在觀察下方狀況的男人也同時鬆了一口氣。
“居然沒有發現我們嗎?連偵察兵都這麼窩囊,看來蘭諾里斯家族真的已經走到盡頭了。”男人用鷹一般的目光盯着遠處那幾個越來越小的身影,自言自語地說道,原本他對於能夠在這裡抓到女皇並不抱太大希望,可是當他發現女皇率領的士兵居然像是一羣市井無賴之後,立刻變得信心十足了。
儘管雙方相隔有一段距離,但是剛纔託普上士等人的嗓門的確足夠大,因此埋伏在高地上的兩個人依舊聽到了下面的交談聲。
“閣下,不解決他們嗎?”男人身邊一個手持長弓的士兵問道,他手中的羽箭已經搭在了弓弦上,顯然如果託普上士再多往前走一段距離,高地上方埋伏着的弓箭手就立刻會將他們射成刺蝟。
“你急什麼!”這位被稱爲“閣下”的男人正是第61軍的軍長約克•波西姆中將,他在收到德米特里所發的訊息之後,立刻就搶先一步抵達了這個高地,準備以逸待勞阻擊沒有防備的平叛軍,然後活捉女皇陛下。
“殺幾個偵察兵算什麼?”波西姆中將拍了拍身邊士兵的腦袋,“殺了他們只會打草驚蛇,只有捨得下餌,才能釣上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