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盛京城陷入夜的靜寂。
各方勢力都在隔岸觀火。
恭親王立在寢房前,朝着皇宮的方向看去。他已然能猜到宮裡此刻的慌亂了。
可……這不過是剛開始。
背上一重,恭親王妃緩步上前,將披風蓋到他身上。
“皇兄最好面子,只怕明日,賜婚的聖旨就入衛府。”
衛顏兩家的婚事自然也就不作數了。
恭親王妃溫聲道:“只怕五公主不願。”
“她不願?眼下可由得了她做主?最多無非是尋死覓活想讓皇兄收回成命,可她惜命,怎會真捨得死?”
恭親王說這話,不見半點憐惜。
她笑的牽強:“知。”
早在第一次,他就有些撐不住了。偏偏姬詩敏纏着她,也不知怎麼了,他捨不得推開她又瘋了似的,飄飄欲仙。
宣嬡很是吃驚。
“當年,您暗中幫扶三皇子。費了不少心血,其一是爲了多年相識發淮安王爺,其二可不就是兔死狐悲。”
“這件事,你父皇如何給你兜?唯有賜婚才能保全最後的體面。他怕只厭煩你了,自出事後,不曾來看你半眼,便是奴才都沒派人來探問。”
早些年,爀帝爲了鞏固權利,利用賜婚害了多少人?惡果總要自嘗。
恭親王也察覺出她的失落,當即問:“這些年,你可有怨我?”
她到時,謝珣便已等候多時。
可顏宓卻知她有多清醒。
衛熙恆癱在榻上,渾身無力。若不是眼兒在動,只怕是被吸光精氣的屍體。
宣嬡當她是受不了刺激,想逃避。
“你父皇已命欽天監儘早定吉時。且等着出降,旁的心思就莫想了。”
可這一句話,將她徹底打入冰窖,渾身又冷又寒。
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
夫妻二人就立在屋外。
“今日一事,霍哥兒只怕生了疑心。”
聞言,恭親王驀然收回視線。良久,他才道。
宣嬡溫聲道:“曾有一人言,女娘不該居於一方天地,我便想着出門走走。”
王妃靜默不語。
晚歸的顏宓端坐案桌前,桌上的燭火搖曳。
大夫放下把脈的手,忙道:“老夫無能。令郎吃壞了身子,又勞累過度。眼下最是虧空,只怕再無法行房事,子嗣更是莫想了。”
那日,她得了謝珣的信到底去赴約了。
恭親王妃知曉她的顧慮:“王爺此話欠妥當,這件事是你我夫妻商量這才定下的。”
“他衛熙恆是什麼東西,憑他也配娶我?我不嫁她,死也不嫁!”
再比如,
衛府上下如喪考妣。
“謝珣?他你就別想了!”
宣嬡正收拾着細軟,她眉梢眼底仿若也有了點點笑意。
宣嬡同她也算有些交情,也私下多次談論詩詞歌賦,顏宓這般問,更不覺冒犯。
即便姬詩敏算他小輩。
半大的孩子藏不住秘密。何況姬霍又是個上躥下跳的性子。他可沒有崔家子的半點隱忍,她們如何敢拿去犯險?
“官家登基前幾年,用得着我們是便是好的,用不着了恭親王府上下的命就如草芥。經淮安王一事後王爺您這才生了戒備,若不是我們識時務,只怕步淮安王府的後塵。”
“大夫,我兒如何了?”
顏宓眸中無喜無悲,指尖卻溫柔繾綣的落在匣子上。
“我的事你也知曉。萬幸孃家體恤。自和離後,登門的媒婆也有不少,可我到底是怕了,阿孃知曉我的心思,沒提再嫁的事,媒婆也一併給攆了出去。”
衛熙恆恨意滋生。
如此也好,至少姬霍平平安安的長大了。
自然得到鄒後的一頓訓斥。
好好的顏宓,因此只怕不會是他的妻了。然姬詩敏……他是真看不上眼!
她讓下人看茶。
而這裡頭,無非是認清了爀帝的冷血。
“我也算是解脫了。”
這實在不像是顏宓會說的話。
顏宓落座,不敢去看他的眼:“謝世子尋我出來,所謂何事?”
這是……幾日前謝珣送來的。
一陣風襲過,燭火險些被吹滅。顏宓卻一動不動,保持着原本的姿勢。
“謝顏兩家的恩怨,顏娘子可知?”
都是那毒婦纏着她,才讓他毀了。
宮裡姬詩敏拿着剪子,直抵脖間,不敢往裡刺入分毫,卻如陰間的惡魔般直吼。
“我知,你心疼那臭小子。可總不能告訴他,我這個做父王的貪生怕死,故意將他養廢。”
顏宓給她請了安:“我聽聞宣家姐姐要離開盛京,可是真的?”
顏宓看着她,也沒繞圈子:“途中若是沒有說話的人,宣姐姐不妨帶上我。”
“可顏娘子有一事不知。”
比如,
“父皇先前答應兒臣的,要將我許給謝珣的!他連謝珣一根手指頭都比不得!兒臣只要想到他都嫌惡心。明是兒臣遭算計,兒臣委屈!他冒犯我,合該殺了!可父皇他爲何要下旨賜婚?他是不疼我了嗎?我可是大祁最受寵的公主!”
謝珣給她沏了杯茶,言行舉止斯斯文文的:“我準備對付顏家。”
“鄒家發生的事,我也有所耳聞,你也莫爲此心焦。”
待他們沒能力了,膝下一雙兒女該如何?還不如鋌而走險,扶姬謄上位。路上的荊棘他們去踩,最後給兒女鋪下陽康大道。
顏宓的手緊了又緊。她不可否認來見他時,即便早就下了決心,可仍舊有過一絲可恥的動搖和期待。
這夜,許多人未眠。
“不錯。”
兩個時辰前她在永昌伯爵府見了宣嬡。
桌上除了燭火,茶具,還有的便是紫檀木匣子。
這一句話,突兀又衝撞。
再比如
“時局未定,且瞞一日是一日。回頭讓賬房給他撥些銀子,這麼大的人了,還朝陽陵侯府的小郡主借銀子,至今不曾歸還,也好意思!”
衛熙恆通紅着眼,好似要殺人。可他沒有力氣動,渾身的骨頭都如撞碎了的疼。
謝珣掩下情緒:“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查姑母落水一事,也總算有了結果。她並非失足,是爲人所害。”
他說:“是顏坤。”
顏宓面色一白。
謝珣又道:“過些時日,我便要對付顏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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