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憶安緩緩坐在了椅子上,蘇湮嵐手持茶壺,有條不紊地替她沏茶。
滾燙的沸水落入茶葉當中,一時間茶香滿室,沁人心脾。
陳憶安抿了一口茶水,之前的惴惴不安也隨之消散了不少,說道:“蘇老闆真的能幫我解決豆腐店鬧狐妖的事情?”
蘇湮嵐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陳憶安是一個長相單薄的女孩,混入人羣裡也看不見。
“狐妖如果侵擾凡人,會優先去找那些容貌好看的人。”
陳憶安苦笑了一陣,“他們也是這麼說的,我請過不少能人方士,所有人都不相信我這樣的小店會有狐妖。”
蘇湮嵐忽然說道,“陳小姐,給我看看你的右手。”
陳憶安微微錯愕了一下,就伸出了她的右手。
她五根手指都非常粗短,掌紋凌亂,指腹粗糙,指甲殼歪歪扭扭,根本不像是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雙手,反倒像是碼頭搬運重物的勞工的手。
蘇湮嵐的纖纖十指翻轉開她的右手,比之陳憶安,蘇湮嵐那潔白光滑的手指就像是好幾截青蔥,形成強烈的對比。
陳憶安臉頰一紅,“我平日都親自研磨豆腐,還有搬運材料,所以手比別人要粗上很多。”
“小小年紀就要操持父母留下的生意,你也是很不容易。”
溫韶華出聲安慰道。
他爹孃死的早,而且還被大娘當成喪門星掃地出門,於是他很小就要自己獨立生活,陳憶安的經歷讓他很有感觸。
“陳小姐,你平日裡有沒有得罪人?”
蘇湮嵐看着她的手掌,微微蹙起眉頭,幽邃的瞳孔裡泛起了層層波紋。
蘇湮嵐會這樣問是因爲在陳憶安的身體內感受到了一股詭異莫測的力量,不是鬼魅之氣,也不是陰邪之力。
陳憶安連忙道:“我就連路邊的螞蟻都不敢踩,怎麼會得罪人?”
蘇湮嵐探出中指食指,扣住陳憶安細瘦的手腕處,陳憶安還納悶是怎麼一回事,只覺得在自己的心口處傳來一陣劇痛,就像是被人在胸口放入一條小蛇,疼的她眼淚水一下子就噴涌而出。
“啊啊啊!”
陳憶安忍耐不住發出了慘叫聲,渾身有如過電一般的抽搐着,緊接着她大張的嘴巴里便有無數黑乎乎的物事成羣結隊地鑽了出來,每一個都有拇指大小,化成一道黑色的洪流,齊刷刷地爬過陳憶安的衣襟,最後落在地面上準備往門口逃跑。
隨着它們的爬行,還有詭異的聲響傳了出來,“滋啦滋啦”地接連作響,就像是一個人在笑。
“原來如此。”
蘇湮嵐反手就是一記幽冥鬼火,把爬行的黑色洪流阻擋在門邊。
那堆黑色蟲子發出了此起彼伏的笑聲,讓人聽得毛骨悚然。
估計在陳記豆腐店夜裡所傳出的笑聲就是這些蟲子在作怪了。
溫韶華看的是瞠目結舌,好一陣子都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他突覺褲腳處一陣瘙癢,低頭一看,一隻指甲殼兒大小的黑色蟲子正使勁地咬着他的皮肉,長而尖利的牙齒佔據整個身體的三分之一,其餘的地方都是通體漆黑,就和市場的黑豆一樣大小。
他立刻把蟲子拍走,直接一腳踩死在地。
就在他以爲蟲子死了,沒想到那黑豆大小的蟲子竟然完好如初,只是把頭一擺,跟着浩浩蕩蕩的蟲子大軍過去。
溫韶華吃驚地說:“好厲害的蟲子.........這些都是什麼物種啊!?”
如果一隻蟲子都這麼堅硬,眼前堆積的上百隻蟲子就可想而知有多厲害。
更不要說是從人的嘴巴里鑽出來的.......
蘇湮嵐倒吸一口涼氣,一對美目泛起了明暗不定的光芒,“這是多大仇多大怨纔會下這種邪術。”
眼前會有如此之多的蟲子,全因有人在陳憶安的體內種下蠱蟲,蠱蟲靠着她的肉體繁殖生長,與日俱增。
如果照着這麼個速度繼續發展多一段日子,陳憶安就要落得個萬蟲啃咬致死的下場。
而這個殘忍的下蠱之術屬滇南四大邪術之一,被稱爲滇南痋術。
溫韶華回頭去看陳憶安,只見她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枯下來,不過眨眼功夫就從一個妙齡女子變成一名枯瘦的老人。
溫韶華倒吸一口涼氣,說道:“那些蟲子吸食她的血肉,還會吸走她的陽壽。”
忽然,從地板傳來的笑聲變得無比的尖利,就像是有人在用刀片在割着人的耳膜,蘇湮嵐也抵擋不住這麼刺耳的聲音,捂住雙耳往後倒退,而她身後的溫韶華聽的也是頭暈目眩,一個趔趄跌坐在地。
緊接着無數的蟲子開始朝着他們二人衝了過來,密密麻麻宛如是黑色的潮水!
“阿蘇快跑!”溫韶華強忍劇痛上前一把扯住蘇湮嵐的手臂,將她從蟲子的前方給拖到了靠牆的地方。
就在蟲子朝着他們逼迫的越來越近的時候,一聲清脆的鳴叫聲在半空中炸響。
只見一隻五彩斑斕的大鳥懸空飛出,碩大的翅膀捲動狂風,它一個俯衝落在蟲子上方,一張嘴就吃掉了一大把的蟲子,其餘的蟲子也無可倖免地被它給吞吃個一乾二淨。
大鳥隨即飛到了蘇湮嵐的肩膀上,一邊摸着高高鼓起的大肚子一邊打飽嗝:“阿蘇,這些蟲子忒好吃了。”
原來這隻大鳥不是別人,正是南瑤。
溫韶華吃驚地看着大鳥,“南瑤,你怎麼變這麼大隻了?”
南瑤故意扇動翅膀,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臉上,“姐姐我一直高大威武!豈是你這種凡人可以嘲笑的。”
“南瑤!”蘇湮嵐毫不猶豫就給了南瑤一個過肩摔。
南瑤笨重的身體沿着一條拋物線滾落在地,發出了“咿呀”的慘叫聲。
她哭喊着從地上爬了起來,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翠綠滾金邊兒衣裙的女子。
她氣急敗壞地看着蘇湮嵐,撅着嘴巴說道:“阿蘇,你怎麼這樣來對我?”
蘇湮嵐絲毫也不會吃她這麼一套,板着一張冷臉說道:“以後不準繼續淘氣,快把剩下的蟲子都吃掉。”
南瑤無辜地嘟着嘴巴,但是也不敢不去聽從,再次幻化成了一隻大鳥。
剩餘的最後幾隻小蟲子很快就被她一下子吞進了肚子裡。
與此同時,所有的笑聲也一下子消失乾淨。
只是從衆人的背後傳來的了重重的“啪”地一聲,溫韶華回頭一看,只見陳憶安那具瘦成皮包骨的身軀應聲倒在地上,已是面無血色,猶如死屍......